谁来剪月光 第8章 第八章

「如果有一天真的到了世界末日的时候，你会最想干什么呢？

是我的话，我最想穿过人群去拥抱你。

可是我做不到，我只能隔着人群，偷偷看你一眼。」

——摘自《夏日记事簿》

*

球场上，少年正在肆意挥洒着汗水。

夏予初她们几人到时，陈景延正好一个漂亮的三分球落地，他回过头看着林南丞来了，三两步就走到了他面前。

此刻，夏予初还真想感谢林南丞。

要不是有林南丞在，她怎么能看到陈景延如此性感的一面。

说是性感，其实用青春来形容会更好，只是他的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滑，滑过他高挺的鼻梁，鼻梁上的那颗痣，别提有多性感了。

嗯。

就是性感。

夏予初看了两眼就慌忙收回目光，她不敢叫人发现，此刻她的心已在扑通扑通直跳，如果她能看见，她的耳朵一定红得不像话。

实在是太没出息了。

不过好在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林南丞很自然把她买的那瓶水递给陈景延，陈景延也很自然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就是半瓶下肚。

林南丞这才说：“是班长给你买的，她说谢谢你帮她带饭。”

陈景延低头看了她一眼。

“谢谢。”他说。

夏予初感到自己脸色发烫，轻轻“嗯”了一声，才说：“是我们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帮我们带饭。”

陈景延说：“举手之劳。”

说完他朝林南丞点点头，把半瓶水塞到他怀里：“我再去打回，你帮我拿着。”

这是陈景延单独跟夏予初说的第二句话，等到人走远了，夏予初反应过来，赶忙拉着江沅往操场走。

“我应该没怎么样吧，你快看我，脸红不红？”

她完全冷静不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只是因为他跟她讲了一句话，她的心就狂跳不止。

江沅逗她：“红，比猴子屁股还红。”

“真的假的？”

“骗你的。”江沅认真说，“挺正常的，刚刚还装的挺像，好像不熟一样。”

夏予初小声嘟囔：“确实不熟。”

要是熟点，她想都不敢想。

*

自此以后，每天下午夏予初都会借着散步的机会来看一眼陈景延。

渐渐的，时间跨入十二月。

燕城的天气，一到十二月就飕飕的冷。

天气一冷，大部分学生都喜欢犯懒不去每日的跑操，就连夏予初这种好学生也不例外，不过她全靠一口“仙气”吊着，谁让跑操时那点时间，是她可以肆无忌惮偷看陈景延的时间呢。

陈景延现在加入了校篮球队，每日都要到室内体育馆训练。

室内体育馆虽说在操场边上，但常年紧闭着大门，每次她们经过，都只能听着里头球鞋摩擦地面，却看不到。

只能听不能看的感觉实在是抓心。

十二月二十一日，是传闻中世界末日这天，恐惧笼罩在不少人心头。

这天，天气还算晴朗，不过因为这日子班里同学都很消沉。

谁年轻的时候没给几个这样的爆炸新闻骗过，后来回想起来全是回忆。

夏予初是深受唯物主义影响，她不相信世界末日这一套理论。

要说世界末日，怎么说也该有点氛围，至少天该是阴沉的，或者下点雨什么的，但今天这天气，她觉得很难跟世界末日有上关系。

当然，有不少人一想到今天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天，纷纷做出了一些平常不敢的大胆举动。

中午放学后，本该吃完饭各班在各班教室里午休时，不知是那个班的学生在教学楼底下喊了句：“吴天，我喜欢你，马上要世界末日了，我的人生不想有遗憾，你听见了吗？”

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教学楼瞬间闹腾起来，马上有不少学生跑出教室。

朝晖中学的教学楼是一栋式，高一在最底层，往上是高二高三。

而楼上高年级的学生就像是受了鼓舞似的，开始往楼下撒纸丢书。

接着原来越多的人参与这场“末日狂欢”，不少同学都纷纷开始喊着xxx我喜欢你。

这一瞬，青春的气息达到顶峰。

江沅受不了诱惑，拉着夏予初走出教室。

燕城靠海，十二月的风有些刺骨的冷，夏予初披了一件外套才跟着江沅到走廊上。

满天飞舞的纸屑，就好像雪花般从天而降。

夏予初感慨：“青春真好啊，不知道老孙看了会不会气死。”

老孙是他们学校的教导主任。

江沅笑了笑：“世界都要毁灭了，老孙想骂我们上哪骂去。”

老孙这人在朝晖可是出了名的严厉，话音刚落，教学楼对面的办公楼穿着蓝色大棉袄的老孙就走了出来。

“那边高一高二高三的，你们干什么呢？”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

教学楼这边有学长回应：“马上就世界末日了，狂欢呐。”

“狂欢个屁啊，都给我进教室午休去！”

办公楼跟教学楼隔得不远，夏予初仿佛看到老孙那张脸都被气得发紫。

有人大声回应：“都要死了还休什么啊。”

敢这样怼老孙的，在朝晖还是第一个。

按平常，老孙肯定早已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果然老孙不是凡人，这可忍不了，上头话音刚落，那边老孙就怒气冲冲冲下楼，往他们这边走来。

楼上的高年级见此，非但没有收敛，还大声喊着这是这辈子最后一天了，一定要活的不留遗憾。

直到老孙冲到广播室，说在闹下去每人都记一个大过，并且喊了个班的班主任到场，这场闹剧才就此收尾。

不过他们十班的老陈中午人不知上哪去了，夏予初作为班长，只能肩负起这个重担。

她跟班上的纪律委员蒋语乔费了好大功夫，才把自班同学安抚下来。

按理中午的午休他们十班一直是很安静的，但今日确实不同，教室里一直闹哄哄的。

甚至有同学求情道：“班长，这都是这辈子最后一天了，让我们放纵放纵吧。”

夏予初信归不信世界末日的谣言，可教室里的氛围这般，她也不好说什么，就跟纪律委员默认了这事，但也要让大家不要太吵。

就在这时候，有个孩子大胆起来。

大概是真受世界某日的鼓舞，王佳佳走到了陈景延的位置旁。

班里现在大部分同学都知道王佳佳喜欢陈景延这件事，平常上课若是两人同时被喊到，都会有不少同学起哄，而今天这种情况，起哄的人更不少。

在起哄声中，就见王佳佳有些扭扭捏捏说了句什么，接着陈景延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目光，跟他平常看人时没有什么分别，平平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接着王佳佳又讲了句，陈景延淡淡回了句，看口型，应该是抱歉之类的，接着王佳佳就跑回了座位。

身为王佳佳的斜前桌，夏予初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

她还挺佩服王佳佳的勇气，只可惜应当是被拒绝了，她回座位就将头埋到了桌子上。

王佳佳的同桌郑静茹还在关切结果，问她：“佳佳，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王佳佳这是被拒绝了，班级里因为这场告白，忽地安静下去。

江沅在一旁出声：“一看就是他没答应，他跟你说什么了？”

夏予初知道江沅并不关心王佳佳的结果，问这话也是帮她问的，她悄悄抬眸看了她一眼。

不过王佳佳因为被拒绝，这会不想讲话。

江沅吐吐舌头，拉着她转回身去。

夏予初其实并不关心陈景延说了什么，这个结果已显而易见。

这一瞬，她还真有些同情王佳佳。

平日在寝室夜谈时，王佳佳总是三句不离陈景延，眼下得到拒绝，难过也是应当。

若是换做她，她想想自己应当也会难过的。

像陈景延这种男生，或许喜欢的应该是像段花那种长得又好看，气质又好的女生。

夏予初深知自己与此不搭边，别说告白，就连喜欢都不敢让人知道。

有了中午这段插曲，下午的课大家表现地都算安静。

下午第三节课是地理课。

传闻中世界末日的时候就在十二月二十一号的下午三点十四分。

越接近这个时间，班上的同学越没学习的兴致。

地理老师也姓夏，是个坚信人类是外星产物的神奇老师，他见同学们那么关心世界末日，便跟同学们讲起了关于玛雅文明的一些传说。

总之就是传说这日是玛雅历上人类文明的终结，一接近那个时间，天会嗖一下黑了，整个人类文明陷入黑暗。

时间渐渐靠近三点十四分，地理老师讲完故事，靠到讲台桌上。

整个班级都安静下来，大家在心里默默倒数着，等着世界某日的来临。

三点十二分，夏予初看着电子表上跳动的数字。

此时离世界末日还有整整120秒，外头的天好像比中午更蓝了，待会真的会一瞬进入黑暗吗？

三点十三分。

离世界末日还有60秒，这会好像天有一点黑了，看来传闻是真的。

三点十三分三十秒。

离世界末日还有三十秒，全班默契开始轻声倒数。

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

被末日带来的恐惧感，夏予初说不上为什么，心里还是有点不真切。

直到十，九，八，七……

夏予初忍不了了，就算要死，死之前她也得看一眼陈景延。

可从夏予初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陈景延这人，仿佛脱离尘世般，班上倒数声渐大，他竟还埋着头，不知在看什么书。

世界的纷扰与他无关，他是这个世界的置外者。

直至三，二，一的声音响起。

夏予初看到陈景延勾起了嘴角。

接着教室里一切归为平静，什么也没发生。

三秒后，有人轻哧一声：“什么嘛，假的。”

夏予初的心就跟被刺痛般，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陈景延那笑别有深意。

就像是在嘲讽似的，好像他也很期待今天真的是世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