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在梦中,殿下也是不可亵渎的存在。
萧延年的吻落在了两人之间逐渐稀薄的空气上,虔诚无比。随后靠着床席地而坐,轻轻哼起摇篮曲。
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但已经是要起床练功的时间了。萧延年坐起身,梦中的场景模糊了,只残留着与萧清歌对视时的奇异感受。她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压在心底,收起烤了一夜已经干得差不多的衣服,折好,郑重地放入衣柜里。
练完功换身衣服,嘱咐厨房煮了碗醒酒汤,端着去了主院。
萧清歌已经醒了,身上的宿醉的气味让她不适,命下人备上热水,准备沐浴。见萧延年进来,一扫脸上的倦意,笑道:“昨夜多亏了你。”她没有失忆,昨晚发生的事都清楚的记得,包括被抱起时暂醒的那会儿。
萧延年放下碗勺,轻轻往她面前推了下,一本正经地劝诫道:“殿下下次还是不要饮那么多酒了。”
“宴席上,难免推脱不开,那酒又是父皇珍藏的陈年佳酿,香得很,就多饮了几杯。”萧清歌自然地解释了几句,执起勺子舀起小口地喝起醒酒汤。这汤解酒的功效如何暂且不提,但热腾腾下肚后,全身都暖洋洋的,由内而外地缓解了不适。
看着她喝完,萧延年收回空碗,转身要走时,忽然听到身后之人叫了她一声,她回头,只见萧清歌笑吟吟地望着她:“虽是酒后之言,我却非胡言。”
昨夜她说过的话屈指可数,萧延年下意识想起那句搅乱了她心池的“想你了”,她不知道殿下指的是不是这句,但这个态度便已是耐人寻味了。
萧延年轻轻嗯了一声,说道:“殿下自然是一言九鼎。”
看着她笨拙的回避,萧清歌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属下不敢妄测。”
饮了酒后,本该就宿在宫里的,当时却忽然记挂起萧延年,于是不顾父皇狐疑的目光,执意返回了府邸。萧清歌意识到,在不知不觉中,萧延年在她心中的分量已经沉重到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位高者不能显露出明显的喜恶偏好,不能让事情脱离她的掌控,她需要将一切牢牢地握住。在此之前,必须知道萧延年的想法,若她也有心,那她会好好将她护好;若她无意,那便不要让她卷进来。
昨夜那句想念或许是私心和试探裹挟驱使的,那么此刻她就要得到答案。萧清歌嘴角依旧带笑,笑意却已不及眼底,注视着她的美眸中写有探究,还有某种她自己都没能察觉的紧张:“我想你的时候,你是否也同样如此?”
萧延年瞳孔微缩,似乎没有料到会被一语道破心思,内心那点连自己都唾弃的情愫,就这么直白地剖露在艳阳下。答案早在一瞬间成形,但她没有开口,也不敢直视萧清歌的眼睛,只抿紧了唇,端着餐盘的指节收紧,随即平铺直叙地答道:“自是时刻牵挂殿下的。”
她的纠结隐藏得很好,至少在目不转睛注视着她的萧清歌看来,她只是思索了一下,然后自然地回答,平静得仿佛在向她汇报任务。
答案已经有了,萧清歌垂下眸不去看她,揉了揉太阳穴:“等会儿要去百代楼,安排个人随我去吧。”
随行一直是萧延年这个贴身护卫的职责。
合格的下属要听得懂主公的言外之意,萧延年顿了顿,点头:“属下这就去安排。”
她头也不回地走了,萧清歌抬眸望向她离开的方向,从怀间掏出一块干净折叠的手帕,随手放在桌上,起身出去。
百代楼一年一度的宴饮集会闻名全国,吟诗作对,交流学习,不限参会文者的身份。即使是寒门子弟,只要能对上门口的对联,就能进入,且酒水皆免。
萧清歌曾经调查过,百代楼背后的是宋氏。历代以来朝中很多文官,都是宋氏在宴会上发现的,这也是宋氏能历经数朝仍屹立不倒的原因。当然还有一个原因是,宋氏永远保持中立,他们宣称效忠的是天下。当初萧氏开国打天下的时候,宋氏就避世不出,待天下归一后,出世表忠。
所谓的效忠天下,在萧清歌看来,不过是利己的虚伪说辞。但是即使不赞同他们的理念,她也不与他们交恶。宋氏拥有一股很大的势力,他们的支持足以动摇江山,就算得不到支持,只要他们保持中立,就足够了。
此外不管目的如何,聚集在此的文人,其中不乏值得招揽的人,京中许多权贵参加,萧清歌得闲时也时常参与。
酒楼为这些特殊的客人备了各自的包厢,坐在其中能将场下之人尽览,外界又难以窥视里面之人的身份。萧清歌来时集会已经开始,场下正在行酒令,气氛火热。
“阿年,查一下那人是谁。”萧清歌指了下场中正在高声策辩的人。
“是,属下这就去。”
陌生的声音让萧清歌愣了一下,看着转身出去的女人,想起这是新的贴身护卫,一时之间忘了,懊恼地扶了下额头,告诉自己该要习惯的。
忽然场下不知为何起了争执,随即几个人扭打在一起,逐渐卷入的人多了,变成了混战,人和人扭打撕扯在一起,谩骂怒吼不绝于耳。附近包厢内有人心生好奇,派人下去探听,下楼的人也被卷了进去,声势逐渐浩大,酒楼的人拉架都拉不住,眼见着人群将楼梯大门全都堵住,进出不得。
奇怪。
萧清歌皱了皱眉,唤出藏在暗处的暗卫,让他们将包厢的门守好。
忽然有人抽出刀剑,对着混乱的人径直劈砍,鲜血瞬间喷溅,被卷入的人见状吓到了,连忙不管不顾地朝门外挤。而所有人都在拥挤,大门处水泄不通,有人便开始往楼上逃。
尖叫声嘶吼声响彻酒楼,执刀杀人的人蒙起脸,对人群无差别攻击,尸体残肢倒了一地,又被逃跑的人踩踏上去。很快往楼上跑的人就后悔了,因为那些人边劈砍边朝楼梯行进,聪明人立刻猜到他们的目标应该是包厢里的某位,或者说是某几位。
他们的速度很快,也很明确,直奔萧清歌所在的包厢来,根本来不及撤离。守在外面的暗卫严阵以待,很快就与刺客们战了起来。
其中一名暗卫站在萧清歌身前,任何突破包厢的帘门的人,都没能突破,仿佛一道牢固到令人心安的防线。
萧清歌盯着她的背影,忽然唤道:“阿年。”
那人顿了下,一脚将攻过来的人踹了出去,也不追上去,就死死地守在萧清歌身边。
在唤出她的名字的时候,萧清歌就认出了,此刻更是确认就是萧延年没错,顿时心安了下来。
刺客人数不少,但好在目标不仅仅是萧清歌,其他数个包厢也遭到围攻,因此暗卫们还能守住。萧延年留意着周围,同时观察四周,很快她发现周围的刺客渐渐向这边靠拢了过来。
救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赶到,坐以待毙太被动了,萧延年牵起萧清歌:“走!”
楼梯已经被堵住了,大堂的门也被把守着,在暗卫们的配合下,萧延年一边击退攻近的刺客,一边向着窗户移动。
“别让他们跑了!”刺客中有人大喊一声,攻势瞬间更加猛烈了。
萧延年的肩膀挨了一刀,在又一名暗卫倒下后,她们顺利退到窗边,余光往下瞥了眼,好在没有出现最坏的结果,楼下并没有人把守,这里是二楼,可以跳。
“殿下抱紧我!”她咬紧牙关,单手揽住萧清歌的腰,带着她往窗外跳。
眼见她们逃出,他们却被这些武艺高强且同样不怕死的护卫拦住,有个刺客猛然掷出一把匕首,直直地朝两人飞去。
周围的暗卫想要去拦,却被其他刺客死死地缠住。
萧延年的余光扫见,来不及细想,右手刀劈挡过去。
锵!
匕首被击开,但还带着一个人萧延年的也受到了影响,落地时没稳住身形,身形惯性地往前扑,她当机立断顺势一转,用背做阻,止住了向前的趋势,同时垫在萧清歌身下,避免了她因此受伤。
停下后,似乎有刺客追了出来,立刻站起,向守城军营的方向跑去。
跑出几条街后,已经甩开了身后的人,算算时间守城军应该已经赶去支援了。
身上的伤都在能够忍受的范围内,但每跑一步,脚上便钻心的疼,萧延年猜测是落地的时候扭伤了,此时只有她一个人在,她不敢拿殿下的安全去赌,忍痛往前跑。
萧清歌环着她的腰,听到了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察觉到似乎每一次呼吸都有吸气声,着急道:“你受伤了!停下!”
萧延年好似没有听到。
萧清歌不禁加重语气,命令道:“我让你,立刻停下!”
本就对她言听计从,如今她用上命令的口吻,萧延年下意识停了下来。附近有一家药铺,也是萧清歌的,但一直另有专人在负责,她本人反倒记不得自己所有的产业,倒是萧延年看了眼铺名,认了出来,带着她拐了进去。
“客官要抓什么药?”这边的人似乎并不知道几条街外发生了什么,见有人进来,掌柜摆出热情的笑脸,萧延年掏出一块牌子丢给他,掌柜仔细看了眼,认出是锦玉公主的身份牌,连忙上前。
虽然他不曾见过锦玉公主,但从服饰气质推测出这个女子就是锦玉公主:“拜见殿下!”
见他要跪拜,萧清歌制止住他:“去最近的医馆请位郎中来!”
“先去后院,我这就去!”掌柜掀开通往后院的门帘,见萧延年身上有伤,伸手准备搀扶一下。
萧清歌蹙了下眉:“速去!再派人去府,知会白先生。”
掌柜告知了后院卧房的位置,唤来在休息的徒弟,关上店门忙不迭执行命令去了。
后院不大,除了连在一起的小厨房和柴房外,只有一间卧房,有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应该就是掌柜和那个十岁的小少年住在这,负责这间药铺的营当。
萧延年在床上坐下,只见萧清歌拉着她受伤的手,上下打量:“还有哪儿伤了?”
言语中藏不住的关切,暖流涌入心头,下意识缩了下扭伤的脚,被萧清歌注意到了。
“这里吗?”萧清歌蹲下身,握着她的小腿,撩起她的裤腿,一眼就看见了肿胀的脚踝,立马联想到应该是下楼的时候伤的。
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脚踝的瞬间,萧延年的脸瞬间涨红,连忙往后缩:“殿下使不得!”
“不许动!”萧清歌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意。
她蹲在地上,造价昂贵的衣摆扫在地上,在略显简陋的屋内,如一朵盛开在淤泥里的白莲。这是萧延年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自上而下地凝视她,身份带来的沟堑,仿佛在这个瞬间被抚平。
萧清歌低着头,掌心覆上她的脚踝,轻轻揉捏,声音温柔得滴水:“不知道这样对不对,疼的话跟我说,我会轻一点的。”
萧清歌:冷漠——我装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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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 2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