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港长夏 第4章 第 4 章

暴烈的太阳底下空无一人，同学们坐在绿荫下乘凉，嬉笑玩闹。

既昨晚张洲对温听的唱歌水平表示完蛋后，魏书桃也趁体育课自由活动，领教了一下温听的唱功。

魏书桃迟疑片刻，委婉地询问：“听听，其实我们可以换一首更简单的歌？”

迎新在周五举行，两人没有特别多的排练时间，这时候换歌岂不是前功尽弃。

温听坚定摇头，“没事，我再练练。”

魏书桃贴心地鼓励她，“没关系慢慢来，唱得不好听你也是我的亲亲好同桌。”

很窝心的话，温听更加坚定了，清清嗓子喊开始，

魏书桃唱一句，温听学一句，效果甚微，但还挺有乐趣。

班里的同学听到，小跑到两人身边坐下，“你们也参加迎新表演的话，知不知道张洲唱什么歌，节目单出来了吗？”

魏书桃看向温听，后者摇了摇头。

魏书桃问：“张洲也参加了吗？”

“对啊，刚才张洲被李安叫走了，不出意外就是说这事。好羡慕高一新生，一入学就能看张洲表演，吃这么好。”

“话说周五我们应该可以混进操场吧，会不会被看出来？”

魏书桃：“当然啊，你一看就是大姐大老油条，根本不像懵懂的新生。”

“魏书桃你滚！”

另一个女生望着操场入口，“哎，那个是不是学生会长？”

“是啊，就是陈乾。”女生说，“这几天学生会站岗时间增加了，会长都晒黑了好几个度。”

“你别叭叭了，快把你的口红擦掉啊！”

谈笑间，陈乾不快不慢往4班所在的方向过来，肩上红袖章十分刺眼。

有人喊了句学生会来了，下一秒不论男女生，人群顿时躁动起来，拉裤脚的，擦口红的，藏手机的……

陈乾走到反应迅速的男生跟前，“同学，违反校规使用手机，请报一下姓名学号。”

男生也是个硬茬，嚷嚷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用手机了。”

陈乾指了指他胸前的有线耳机线圈，“你忘摘耳机了。”

男生往一摸耳朵上一摸，刚才打游戏呢只顾着藏手机，忘了耳机还挂在耳朵上，他被自己蠢笑，骂了一声从裤兜里拿出罪魁祸首。

陈乾登记完姓名学号，慢悠悠走到温听面前。

她不犯事，没什么好怕的，全程淡定地坐在树荫下看戏，这会儿仰起头望向他。

“会长，有事吗？”

陈乾干咳一声：“那个，今天食堂有可乐鸡翅，我现在要去排队了，你一会儿记得来二楼。”

人群爆发出长长的一声“哦”，八卦眼神不断在陈乾和温听两人身上游移。

“好的。”

等陈乾走远，魏书桃一下拽住温听的胳膊，“老实交代，陈乾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么好了！”

“他之前不是误会了我么。”温听指了指耳朵上的助听器，“请我吃饭算作道歉，”

“就这样？”

温听点头，“就这样。”

班里的几个女生围上来，凑在温听跟前分析，“没有这么简单，高二的时候陈乾还抓错我改校服裤脚呢，也没请我吃饭啊。”

“就是说，我敢打赌，陈乾对你有意思。”

“那你呢温听，你对陈乾什么感觉？”

“陈乾最近晒得跟卤蛋一样，温听能有啥感觉，饥饿的感觉吗？”

此话一出，众人捧腹大笑。

还真被班里的女生说对了，陈乾确实有点喜欢温听，她真的很漂亮。

和她面对面吃饭时，陈乾紧张得不知道该把手放哪，他措辞说：“你快尝尝，可乐鸡翅热的时候最好吃。”

他看温听平时没什么话，猜测她性格内敛腼腆，便计划着温水煮青蛙慢慢来。

哪知她刚坐下就是一句：“陈同学，你是不是喜欢我？”

食堂闷热嘈杂，这话像一枚闷雷炸响，两人之间的空气几乎凝滞。

再看温听，她的校服崭新白得发光，碎发黏在额头，脸颊白润，脑后一束马尾不卑不亢，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动。

陈乾心脏怦怦跳，要承认吗，万一她也喜欢他，不就可以顺理成章开展一段校园恋爱？

可万一承认了，温听不喜欢他，那不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未等陈乾说话，温听已经张口，“你不用回答，我目前没有恋爱的计划。”

这就已经是婉拒了。

陈乾保住了颜面，但听到她这样说，他还是有些失落，“啊，好的。”

“嗯，那我先走了陈同学，我的朋友还在那边等我。”

“好、好的。”

等温听端着餐盘坐下，魏书桃立刻问：“拒绝了？”

“嗯。”

“陈乾不会从此记恨上你，每天公报私仇抓你违反校规吧？”

温听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会违反校规的。”

魏书桃忍不住感叹：“哎呦，我们这么遵循校规的听听，以后会和谁在一起呢。”

温听无语地笑了一下，再掀眸时，视野里走进一个高挑的男生。

明明大家都穿着校服，但他身上的那件格外好看，仿佛有盏无形的聚光灯一路跟随他。

风扇撩拨他的发梢，身边跟着一群朋友，众星拱月地走过。

许多人都在看他，窃窃私语跃跃欲试。

隔壁座位的女生摸出手机勇往直前，不出两分钟就哭丧着脸回来，“我天塌了，帅哥有女朋友！”

魏书桃回头问女生，“真的假的，张洲自己说的？”

“对啊，我失恋了呜呜……”

魏书桃倒不是很意外，对温听说：“你看吧，我的小道消息挺准确的。”

*

今天魏书桃有家长接送，跟温听道别后先走一步。

温听本想自己先回，哪知皮蛋不放人，说大家要团结友爱不能搞孤立，她只好多等了会儿张洲。

他上课前出去，到放学都没出现。

南职对这方面的管理其实很严格，迟到缺课会被记名，次数多了得吃处分喊家长。

但张洲根本不在乎这个，还有魔力似的，总有办法让任课老师不跟他计较。

皮蛋饿得熬不住了，说：“妹妹，你要不去音乐房找找？我先去买点吃的填肚子，校门口等你们啊。”

温听问了位置，往张洲的书包里塞了今天的作业，这才带着两个书包上楼。

五楼有一个专用提供乐器的音乐房，放学后教学楼寂静无声，只有这个紧闭的小房间，不断地泄露出音乐。

温听没听过这首曲子，但节奏澎湃激荡，听到第二遍时她就喜欢上了。

半晌，里头传来交谈声，“弹得还行。”

“这琴太低配。”张洲懒洋洋地挑着刺儿，“后天我自己带。”

“随你。”

温听还没反应过来，音乐房的门已经打开，老师看了眼门口的人，笑眯眯朝后头喊了句：“有人等你呢。”

张洲出来，一眼就看到席地而坐的温听，她两手托腮，手肘支在盘起的腿上，亮晶晶的眸与他对视，除了不耐还有三分意犹未尽。

一黑一粉两个书包摆在脚边，张洲认出自己的，提起来颠了颠，“挺重，给我放书了？”

温听点头，从地上站起来，“能走了吗？”

张洲今天心情似乎不错，双手抱胸，朝她扬了扬下巴，“练会儿？”

练唱歌，她昨天晚上求他帮的忙。

“皮蛋还在等我们。”

“他饿了自己会走。”

音乐房似乎废弃了一段时间，里面很拥挤，大大小小的乐器挤成一堆，角落的那张钢琴十分陈旧，琴盖上落了灰。

张洲走过去，他嫌琴凳脏，干脆站着敲了几个音，好几个琴键不太准，只能凑合一下。

温听站过去，他个子真高，她只堪堪到他肩。

此刻，他抿着唇，身上看不见平日的懒散，穿着校服的腰板笔直，侧脸棱角分明，立在杂乱的房间却发着光。

葱白修长的手熟练地敲响琴键，一小段熟悉的伴奏流淌出来，是《小酒窝》。

张洲每弹几个小节，她就跟着旋律唱几句。

两人面对面零交流，她唱得走调，一模一样的旋律会再次响起，进得慢了，他会敲响最尖利的音键作为警示。

这样的方法进步很慢，但能引导温听慢慢记住伴奏走向，不至于被带偏。

直到结束，一首歌也才磨了一半。

饱受摧残后，张洲扣上琴盖，表情根本不是在夸人，说：“天籁。”

温听：“……”

路过四楼，他多走几步回到教室，将里面的书全部掏出来，一身轻下了楼。

皮蛋果然等得不耐烦已经先回去，晚高峰车辆来往频繁，温听默默跟在张洲后面穿行。

两辆自行车前后拐弯进入狭窄的水泥路，一边是房屋，另一边是倒映着夕阳的小北港，归鸟在长鸣。

“之前你在里面弹的是什么曲子？”

“要保密。”

温听冷不丁问：“其他同学，知道你会弹钢琴吗？”

“不。”

“那你女朋友呢？”

他煞有介事扭头看了她一眼，掀唇说：“没有。”

是女朋友不知道他会弹钢琴，还是没有女朋友？

不论语义如何解释，都是值得回味的答案。

温听今天占了便宜，没再问下去。

不久，他拐入小北港2号，她踩了两下踏板，到达小北港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