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皎月俏皮地从云层中探出头来,繁星紧随,两相交织,洒落朦胧皎洁的辉光,似为万事万物都披上一件银白的纱被,恍若仙境。
清泉村外,罕无人烟的荒郊野地。夜幕下,无人得知的追逐战,总算再此落下帷幕。
“我倒要看看你现在还能跑到哪去。”已经将鬼祟拦停的陆知更,狭长的狐狸眸一眯,桃粉微光闪烁间,极具压迫的落在鬼祟身上。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
鬼祟完全没被她吓到,忽而抬起的头,猩红的眸子不闪不避地和她对视,桀然一笑:“我是故意引你过来的?”
语毕声落,一鬼一狐脚下的荒田“嗡”地一声,升起猩红的血光。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血色纹路,却极其融洽的彼此相连,形成一座极具凶煞的阵法,将两人全都容纳其中。
只不过,相较于陆知更耳边传来阵阵亡魂的哀鸣,像是要将其拖入无边的地狱之中,鬼祟显得要更如鱼得水。
“看来,你对付他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我。”陆知更眉梢微拢,低头看了眼地上的阵法后,视线再度落回鬼祟身上。
若非如此,它必然不会有如此完善的准备。
通过这点,陆知更也能肯定要对付她的人必然是绮紫炫!
“当然,不过竟没想到你会是已经成精的山野精怪。”鬼祟咧嘴一笑,猩红的瞳仁再无先前被她追逐的慌张,反而满满都是看向猎物的戏谑。
“想来,能修炼成人形,已有数百年的道行,定是极佳的补品,要是吃了你,我的实力必然会大涨!”
鬼祟舔唇,已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就这么肯定吃定我了?”陆知更挑眉睨它一眼。
“凡是走进我血煞困灵阵中的人,一身气血灵力皆会被我锁住,任你有再强的实力,哪怕是山野已经成精的精怪,也绝无可能逃脱。”
鬼祟哼笑一声,像是为了印证它说的话。瞳孔忽而掠出的红光闪过之后,地面烙印着的阵法立刻盘旋起来。
陆知更几乎是瞬间就觉察到此方空间,正缓缓向她挤压而来,像是要将她浑身的气血,体内的灵力,都给封锁住一样。
“不好!”陆知更脸色一变,想要反抗,却发现自己目前的实力,压根不足以和鬼祟早就准备妥善的阵法抗衡。
轰!
没坚持多久,毛发柔顺,飘逸灵动的狐狸,便被镇压在地。
“你现在要是跪下认错,愿意成为主人的奴隶,我倒也不是不能放你一马。”
眼见狐已经被压制,鬼祟是彻底嚣张起来了。
浑然未见,趴伏在地的陆知更,尖长的利爪已经轻轻点向阵法交错的血色纹路。
“你的主人是谁?”陆知更“艰难”抬头的看向他。
“你还不配知道。”鬼祟冷哼一声,眼底血色翻涌,愈演愈烈。
“你只需要跪下认错,然后听从主人的命令即可。”
“那你是‘团队’里的人吗?”陆知更直接无视后话,接着问道:“你们‘团队’里有多少人,他们分别又是做什么的?”
末了,补上一句:“既然想要我加入你们,总该跟我说说你们的信息,好建立彼此的信任吧。”
“你只是个奴隶而已!”
鬼祟实在是有些被她问烦了,血眸一瞪:“要么臣服,要么——”
它狞笑一声,阵法驱动,封锁着陆知更周身的空间再度紧密压缩,像要将其碾碎一样:“要么现在就死在这,成为我实力的养料!”
“那我要是都不选呢?”陆知更轻“啧”一声,比它显得还要有些不耐。
问了半响,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想来,它要么是不知,要么就是不敢说。不论如何,都是在浪费时间。
“你是在找死!”
她这态度,彻底激怒鬼祟。它怒喝一声,全力驱动阵法。
原以为凭借阵法的威能轻松就能碾碎这头该死的狐狸精,但令它没有想到的是,一秒、一分钟……
足足好几分钟过去,地上趴着的狐狸也没有任何异样。
她甚至有些慵懒地换了个姿势,撑着脑袋的看向它。
“我说,你到底行不行啊?”陆知更眼神戏谑。
“你!”
鬼祟又急又气,心里更多的则是对未知事物的惶恐。
她究竟做了什么,它花费极大代价设立的阵法为什么无法驱动?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做了什么?”
戏谑的语调像似看破它内心般响起。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鬼祟一听,那张狰狞可怖的鬼脸都显得有些扭曲,霍然看向陆知更的眼里,翻涌的血色震颤不休。
修炼有成的精怪,鬼神莫测的手段,外加这一手毫无理由的窥心术,鬼祟突然觉得自己跑来对付她,完全是厕所里打灯——找屎。
也不知道现在跑……
“别想着跑!”
陆知更身躯前伏,后肢矗立,呈现的完全是野兽狩猎的姿态,已然是将其精准锁定:“既然我能追上你第一次,就能追上你第二次!”
这话算是彻底灭绝鬼祟想要逃跑的希望。
“你……”
沉默片刻,它问出心中疑惑:“你是怎么做到让我无法驱使阵法的?”
这问题要是搞不清楚,它浑身就跟有蚂蚁在爬一样。
“想知道?”陆知更挑唇玩味一笑。
“想!”
“那我偏不告诉你。”
鬼祟:“……”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那它可就真的要破防了。
当然,它要是实力高一点,应该也能感知到被陆知更利爪触及的阵法脉络其实是缺失的状态。少了条脉络,就像是短路的电视一样,自然也就无法启动。
破邪灵爪——不同于伴生法宝紫灵镜,而是属于陆知更的伴生神通。
具有万邪不侵,破灭虚妄,拔除邪祟之威能,在陆知更巅峰时期,就算是仙界最具防御的阵法,在她利爪之下也是触之即溃。
这也是为何她能肆意遨游仙妖两界的最大原因。
不过在来到异界,实力大损之后,她很多的神通都被封禁起来了。勉强解封的破邪灵爪,威能也大不如前,勉强压制住脚下的阵法就已经是用尽全力了。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感受着体内因催动破邪灵爪而极速流逝的灵力,陆知更也不敢再多耽搁。
“不行!”鬼祟想也没想就拒绝。
“有些事情要是告诉你,我也会死。”
“你死又不是我死,关我屁事。”陆知更轻嗤一声。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为生死仇敌考虑吧?
“你!”
鬼祟差点没被她这话噎死。但想到双方的实力差距之后,它暂且忍了:“行吧,想要我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你必须保证在我说了后,你得放我走。”
“好。”陆知更爽快点头,至于是走黄泉路,还是鬼门关,那就不好说了。
浑然不知她想法的鬼祟,见她答应,眼神有微妙变化后,缓缓落在她跟前。
“说吧。”陆知更似笑非笑的看它一眼。
没来由的,鬼祟被她这样盯着,竟是觉得有些心虚。
但很快,它又静心凝神,敛住思绪,镇定下来,像是生怕再次被她窥探到内心一样。
“我……啊!”
思绪放空,它正要开口,却陡然惨叫一声。
“我说,你就算是想要偷袭,也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啊。”陆知更摇曳的九尾,仿若钉子将它不知何时释放悄然探来的黑气,死死钉在地上。
月光下,很明显见到连接它身上的黑气,被尾巴洞穿之处,像是腐朽般缓缓溶解开来,化作黑烟消散天地。
“我说!我说!你快放开我!!!”鬼祟疼的大喊。
“说吧。”陆知更散漫的挑起眉眼,松开两条尾巴,仅留下一条镇压它。
“记得说之前好好想清楚,你可没有下次机会了。”
“我、我能说的就只有……”
疼痛虽已缓解,但鬼祟眼里对她的恐惧却并未就此消散。再三斟酌后,它支吾着吐出一句:“想要对付你的人,就在你身边。至于其他的,我…我也不敢多说。”
“果然是她。”
猜想得到验证,陆知更唇角的笑倏地冷然。
就在她身边,且对她有杀意的人,除了绮紫炫之外,也没别人了。
嗡!
思索间,被她镇压的鬼祟浑身突然爆绽出浓郁刺眼的血光。
陆知更正以为它是记吃不记打,想要再次偷袭她,都已经准备好给它一个教训时,却见它在挣脱尾巴之后,头也不回的向外逃窜而去。
“狐狸精,你给我等着,我早晚……”
彭!
没等它说完,便一头撞在阵法边缘的隔绝屏障之上。
这是为了防止阵法内的人逃出去。
除非施法者允许,否则隔绝屏障是绝不会放开的。
可——
“我就是施法者,无法驱动阵法就算了,为什么连我也出不去?”反弹摔倒在地的鬼祟,在短暂惊惶之后,连忙回头讪笑的看向缓步优雅走来的白色狐狸,妄图解释。
“那个……我要是说,我就是刚才腿有点酸,出来溜达溜达,你信吗?”
“你说呢?”陆知更危危一笑,极其核善。
于是,三分钟后,黑影原本和脸盆大小的体型,已经化作足球大小,浑身萦绕盘旋着的极其浓郁的黑气,也变得异常稀薄,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一样。
“你要是不懂道理,我也略懂法术,可要再试一试?”陆知更低头瞧上一眼,那飘都已经有些飘不起来的黑影。
“不不不!”鬼祟连连摇头,生怕慢上一秒,就再度被当成球抽。
“我说,其实真正想要对付你的人是……”
轰!
话音未完,在陆知更骤然凝重的注视之中,鬼祟原本就稀薄的躯体在轰然炸开后,一点没剩,全都化作了灰烟,消散于天地之间。
是招魂都无法召集起来的程度。
“看来,事情比我想的还要更复杂啊。”
想到鬼祟没说完的话,还有那关键时刻诡异的自爆,陆知更极具灵性的狐眸浮现一抹凝重。
不仅是绮紫炫,其背后“团队”肯定也在此次事件之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就是不知“团队”的目的,是为了她,还是真的就只是为了对付白君凛了。
想到这些,有些担心他的陆知更,敛住思绪,迅速折返回去。
……
房间的布置依旧,和她离开时一样,无人来过的痕迹。已是再度化作人形的陆知更,缓步来到床旁,见躺在床上的白君凛原本苍白的面色,恢复了些红润,不由长舒一口气。
“至少麻烦的事情,总算解决了一件不是。”
精神一松,使用破邪灵爪后的疲倦立刻涌来,陆知更再也扛不住困意,沉沉躺在白君凛身旁睡去。
她没发现,就在她抱住他精壮腰身的那一刻,男人蒲扇般长长的鸦羽,有轻微的颤动。唇角微抿的弧度,似是心疼,却又更像是感到心安。
有她在,仿佛以往困扰着他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
第二天,天光大亮,陆知更刚一睁眼,就发现情况不对,本该躺在身边的人不知何时已经没了踪迹,被窝都透着股凉气。
离开的时间显然不短。
“应该是走了吧。”她嘟囔一句,挠着蓬松的头发起床洗漱。
等收拾好,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门外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适时前来提醒。
“小鹿老师,您起了吗?”
“节目就要开播了,陈导要宣布新一轮的流程,还请您尽快前往客厅汇合。”
“来了来了!”陆知更回应一声,快步向外走去。
……
“今天咱们的任务就是不限制任何方式的体验乡村生活,你们可以帮清泉村的村民种田锄地,养鸡喂猪……总之,只要能得到村民认可的事情,就算是完成任务。”
客厅内,陆知更刚走下来,就听见陈导正在cue流程。
她视线微挪,看向坐在沙发边缘的绮紫炫,发现她眼底有些乌青,像是没睡好一样,格外憔悴。
更诡异的是,今天她的面相竟是和昨天变得……有些微妙不同,仿佛昨晚她连夜去做了个医美微调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