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的事情是什么?”穆云舒将银针收进口袋,走了出去,裴珏下意识让步。
方才那一幕让他一时没有缓过神,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觉得,这个女孩,这个叫穆云舒的女孩,从某种程度上,比king还要危险。
裴珏开口就是结巴:“绑……绑架,大约……大约在……”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话通顺下来:“半年前,暗域余下的人和一个不入流的贩卖幼女的团伙有染,我查到的一则通信,两方合起伙来要置king于死地。”
“半年前啊。”那不就是暑假吗,穆云舒幽幽道,这个时间点还真是熟悉到让她想忘都忘不掉。
裴珏突然想起,也正是这次堪称荒唐的绑架事件,让king找到了亲生父母,回到穆家,与穆云舒这个同样是怪物的妹妹相识。
四周阴暗潮湿,封得严严实实,奇怪的是却有又阴又冷的风吹在身上,这风虽若有似无,却堪比空调16℃,穆云舒都觉得有些冷了。
她护住发凉的手臂:“你是不是开空调了,好冷。”
“什么空调?”裴珏道,“哦,是这地下的自然气温条件。”
“这气温,若是改装一下,夏天都不用开空调了。当然,也很适合杀人藏尸。”
裴珏:“……”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神色自然的穆云舒 ,心道果然不是正常人。不过,他还没有放肆到故意杀人的程度。
“你等会儿,我给你找一下。”本着不去想“人比人,气死人”的健康心态,裴珏迅速抛开两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就比他这个三十几岁还要厉害的残酷事实,滑动手机开始查找。
“你不用向我证明什么。”穆云舒说话间已经将银针往涂然身上地某个穴位扎了一下,瞬息,他便吐出一口黑血,眼神清明不少。
“说说吧,去年八月底,警察抓住的以拐卖少女贩卖人体器官为生的犯罪团伙,和你有什么关系?”
涂然瞳孔一缩:“不知道。”
穆云舒直接冷笑出声,翻着白眼扶着额头:“麻烦死了。那行,我就说得再明白点吧。”
“在远离城镇的荒郊野岭,那里的路特烂,还有一个屋子特破,在那个破屋子里有几个膀大腰粗的汉子,还有几个被分开关着的十**岁的漂亮女孩。可她们的年纪龄并不符合被抓的标准,你知道为什么她们还是被选中成为目标了吗?”
涂然声音嘶哑:“我怎么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另外一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穆云舒继续道:“警方到的时候,逮捕了这些罪犯,也救出了人,但后面报道出来的只有一个,所有人都只知道那里只有一个受害者,你怎么知道有两个人?”
涂然和裴珏同时怔住,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裴珏脑子里划过。
既然所有人都只知道救出的是一个女孩,那穆云舒又是怎么知道第二个人的存在,又是怎么知道这个女孩的年龄和样貌。
除非…另一个女孩就是她。
裴珏第一时间杜绝了这个可能性,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可他越是给自己催眠就越是觉得除了这个可能性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穆云舒道:“一次又一次的想置阿笙于死地,我现在真的觉得你活着是个祸害了。”
现在想想,或许阮微笙早就知道那次绑架事件真正的幕后黑手,可为什么阮微笙不告诉她呢?明明身为受害者的她也是有知情权的啊。
“不,不……”涂然惊恐着,混浊的眼睛布满了恐惧,“你说过不会杀我的。”
“我是说过啊。我只是说你活着是个祸害,这就代表我要杀你吗?不,相反,我不会用银针再让你混沌变得呆傻,也不会让你成为哑巴。”穆云舒一步步往后退,退出了铁笼,“毕竟清醒的神志才更折磨不是吗?”
她礼貌一笑,微低了下头,将那根银针往涂然身上一丢:“这个就留给你做纪念吧,感谢你还有你背后的暗域对阿笙几年的照顾。”
嘴角幅度渐深,眸底被阴影笼罩,穆云舒一字一顿道:“好好活着。”
……
走出黑暗,重新回到阳光下,穆云舒突然对这份燥热有了不同的心情体验。
烈阳令人睁不开眼睛,眼前出现几道五彩的光圈,重重呼了几口新鲜空气。
见裴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肩膀一松 ,先前在地下室的危险压抑的气息又恢复成日常的活泼阳光,挑眉道:“请我吃东西吧,想问什么就问,只不过,得保密。”
裴珏一口应下,忙不迭在身上摸着车钥匙。
格调清新可爱以粉色系为主的卡通甜品店里。
穆云舒点了一杯冷饮,三种不同口味的冰淇淋,一口下去,享受般缩起脖子和肩膀,发出“嗯~”的连调。
这种强烈的反差让裴珏的脸色更加复杂,犹豫了好久,在穆云舒吃到最后一个冰淇淋时才出了声:“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除了以身入局的king外,在那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的?”
穆云舒喝了一口饮料,三两口吃完最后一个冰淇淋,脊背靠在沙发上,调整好舒服的坐姿。
将擦了嘴巴的餐巾纸丢进垃圾桶后,悠悠叹着气:“第一个问题,说实话,很蠢。答案不是显而易见吗?第二个人就是我啊,不然我是怎么知道的。”
裴珏瞳孔骤缩,虽然他已经猜到并且已经接受了,但亲耳听到真相还是忍不住激动到血液在身体内乱窜。
“可是,king是知道了涂然是始作俑者才假装被抓的,你是出于什么?难不成是早就知道了king是你的姐姐,去帮她的?”
穆云舒:“……对,没错,就是这样,你真聪明。”
这个理由不错,她还真可以拿来一用。
“以我对king的了解,她会捣毁犯罪团伙后匿名报警离开,让警察来收场,以她的本事可以躲过警察的追查。”裴珏思考道,“你提前跑后报警,警察赶去时king没跑赢?”
穆云舒挑了下眉,这个裴珏倒是分析得分毫不差,还挺聪明的。
她咬着吸管,“嗯”了一声:“对,没错。”
裴珏点点头:“我原本就是差点证据,没能撬开涂然的嘴,他就像丢失了魂魄似的没有半点反应,所以我才找到你。没有想到这其中还和你有关,但也正是因为和你有关,我也才能这么容易得知我想知道的。”
“我猜,涂然想要借那些人的手除掉阿笙,绑人时他肯定提供了助力。表面上是因为漂亮的外表落到贼人之手,但实际上她若是出了什么事,就都是涂然和暗域做的。”穆云舒越说越想笑,声音逐渐冷了下来,“很会算。即便失败了,他也能将自己摘个干净,毕竟那是专门拐卖年轻少女的犯罪团伙,没有人会怀疑这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黑手。”
“都做这种事了,能是什么好东西,年龄超标算什么?有漂亮的女孩他们怎么都是赚的。”
如果说绑架阮微笙是暗域有意干预造成的,那么她就是以上的情况了。
穆云舒喝掉最后一口饮料,许是吃喝了不少冰冷的,开口的声音也是清凉:“可惜,涂然低估了阿笙。”
即便当时没有发现,以身入局只为毁了这个犯罪团伙,那事后调查时,阮微笙也能找到涂然的痕迹。
世界第一黑客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恰好这时手机屏幕亮了,弹出一条天气炎热应急预警提醒的短信,穆云舒看了时间,规定好的两个小时快到了。
她站起身:“走了。”
裴珏连忙跟上去:“有关于涂然,你想怎么处置?就这么放过你和king都咽不下这口气吧。”
“刀口上舔血的人可不怕酷刑。”穆云舒头也没回,抬手挥了挥,“对于涂然来说,死亡是解脱,也是奢求。他怕我,也怕阿笙,日日夜夜活在担惊受怕中,怎么不算一种折磨?因为这种人一口气咽不下去,亏的是我才对。”
清醒的知道自己犯下的罪责有多重,就有多恐惧被报复的那天降临。
裴珏怔在原地,目送穆云舒远去,光线模糊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裴珏抬手擦去眼角被阳光刺激生理性流出的泪渍。
他见过king为了赢下比赛拼上性命的样子,只为拿到钱后一部分寄回村子一部分寄给那个飞机上死去的因她而死去的受害者家属。
小小年纪就被迫早熟,扛起了不少东西,没有童年,也没有青春该有的样子。
天赋异禀却坎坷连连,仿佛是老天爷开了个玩笑,又像美丽的强者必须要与“惨”字总是挂在一起。
这个名为“人生”的世界,一片漆黑。裴珏原本以为这样被命运捉弄的人只几百年也难得出一个,但现在看来,早熟的又何止king一个。
她们戴着面具穿着盔甲,像是一只刺猬,将所有的不堪、脆弱、晦暗、暴力、血腥……隐藏了起来,从而来保护自己。
区别是,穆云舒藏得更好也更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