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至今都记得父母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那是个周末,整个世界都仿佛褪了颜色,只剩下黑白灰,天灰蒙蒙的,空气中泛着一种压抑沉重的氛围感。
雨欲下不下,宁静得让人很不舒服。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房间里,面前有一大堆的草药,年仅五岁的辛夷闭着眼,将一片拿到手中摸了摸 ,又放到鼻尖嗅了嗅,思考片刻,稚嫩的童音透着不确定:“何首乌,苦、甘、涩、微温……”
说完功效、禁忌、主治病症等之后,她睁开了眼,看着手中的叶片,脸上露出欣喜,欢呼道:“对了!”
她又重复了几次,全都正确。
她高兴地拿着最后的辛夷叶片跑下楼,边跑边喊:“爸爸妈妈!一百种草药我都记住了!”
宽敞华贵的客厅没有一个人,小辛夷失落地低下了头。她怎么就忘了,爸爸妈妈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根本就没时间听她分享喜悦啊。
她将何首乌放了回去,找到补血的药材,轻车熟路的去熬药,在等候的过程中,从柜子里找到枸杞和红枣,各抓了几大把揣进衣服和裤子的四个口袋里。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击着窗棂,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哀愁。小辛夷看了看天,云层压得很低 ,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飘进屋的雨丝伴着风打在脸上,辛夷打了个哆嗦。关紧了窗户。
等药熬好后,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碗走得极慢,来到后花园的一块石壁前,瞳孔识别认证通过后,草坪上出现一条往下的台阶,两边亮着灯照清了通道。
小辛夷护着碗,两步一个台阶慢慢往下走,在塔上台阶的那一刻,头顶的草坪也自动合上。
大概走了几十步台阶,眼前出现一片宽敞的平地。急于见到爸爸妈妈的小辛夷脚步不由得快了些,碗里的汤汁也由于大幅度的晃动洒了些出来。
“爸爸妈妈,你们先补点血吧,那个继承人的事先不……”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这辈子的噩梦。
“啪嗒!”瓷碗从手中滑倒地上,汤汁四溅,滚烫的液体溅到了脸上,但她却像没有知觉般没有一点反应。
碧瓦朱檐,丹楹刻桷,矗立四周的木雕古朴典雅,庄严神秘。
一米多的石坛刻着复杂的纹路,整个石面更是弯曲曲折,凹凸不平,上面覆盖着刺眼的鲜血,汩汩鲜血如水流般顺着凹起的通道汇入每一个角落,就像是在进行一个古老神秘的仪式。
石坛之后是层层纱幔,看不清后物是什么,似乎是一座雕像,时而反着光。
狂风怒号,一道亮光如银蛇般在夜幕中撕裂出一道狰狞的口子,雷声轰鸣,暴雨倾盆,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撕裂、可怖、混乱。地上倒着两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脸色苍白无血色,穿着短袖和短裤,裸露的皮肤布满疤痕,几乎没一块好肉。
而最新的一道,清晰可见的红色,伤口很深。
可奇怪的是,地上却没有一滴血,石坛上隐隐可见手掌印,给人一种不肯浪费一滴血的错觉。
“妈妈,爸爸……”小辛夷跌跌撞撞地跑过去,腿肚子都在打颤,跌倒在地,害怕到极致的她紧紧咬着唇,眼眶猩红一片。
她颤抖地去探脉搏、鼻息、心跳。
“哗啦!”
随着震耳欲聋的雷电声,小辛夷死死捂住了脑袋,嘶声尖叫:“啊!!!!!”
自那以后,她就离开了那里,改名换姓,避开从前认识的人,重新生活,这一过就是十年不止。
……
辛夷坐在地上,又哭又笑,泪眼婆娑,十分狼狈。
“穆云舒,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场面突然就变得混乱,辛夷崩溃似的质问让穆云舒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慢慢问道:“我……应该知道什么?”
难道说,在《真千金美飒酷》里,她这个炮灰还有什么隐藏剧情?
穆云舒在心里呼唤团子,半天却没个声响,一回头,哪看到半点白色猫咪的影子。
穆云舒回过头,见她闭嘴不言,淡淡道:“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指责我些什么,但有一件事我还是能确定的。”
她先是看了一眼沙发背上的帆布包,又看向餐桌上的手机 ,最后落到在坐地上的辛夷身上:“从一开始,你就把我当朋友吧。确切来说,你讨厌我。”
辛夷神色微动,嘴唇微张,却没有说话。穆云舒看着她,平静无波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然,又为什么仅凭一张照片就污蔑阿笙和我大哥有染,闹上热搜,还把这一切污蔑到唐夏身上。”
说到最后,穆云舒语气难掩失望,声音也沉了下来。
“唐夏那一次,还只是全校。你更厉害,是全网。”穆云舒嗤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着辛夷,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什么,竟让她升起了几分惧意,身子一抖,原本还固执的脸色破碎开来,又落下几滴眼泪。
空气寂静下来,时间仿佛也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穆云舒没有看她,却在等她开口,等一个解释。
也不知过了多久,辛夷才缓缓抬起眼:“你是怎么知道的?”
穆云舒歪了下头,故作疑惑:“把赃物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你难道不是等着被我发现,然后摊牌吗?”
辛夷嘴角勾起笑,似是嘲讽,慢慢站了起来,倔强得抹掉眼角残留的泪水:“是,我就是故意的,但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穆云舒盯着她,目光微冷,语气飘然:“我向来如此。辛夷,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为什么要污蔑唐夏?”
语音落下,辛夷明显一愣,仿佛没有想到穆云舒唯一的问题竟然是这个,脑海中闪现喜出往日高中时种种与穆云舒在一起的画面。
明明是温馨的,开心的,辛夷眼里的讽刺却愈加浓厚,父母失血过多而死的场面仿佛又在眼前,把她再一次的拉到十多年前的那个恐怖的夜晚。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人,可偏偏这个人又都不知道,这让她怎么可能不恨。
更多的眼泪涌出来,辛夷用力咬着唇,殷红的血珠如口脂般在嘴唇上涂抹开来,铁锈味蔓延在口腔,可她无知无觉,丝毫没有减轻嘴上的力道。
忽然,辛夷讽刺一笑,通红的眼眶里布满了恨意,咧开嘴恶意笑道:“你不开心吗?你那么讨厌她,我帮你找了个收拾她的理由,她再也不可能翻身,也不可能回来了。穆云舒,你该高兴才是啊。”
穆云舒震惊地看着她,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再也忍不住破口而出:“你有病啊,说这样的话。”
说不出被欺骗、做错事、冤枉人是什么心情,穆云舒只觉得这样的逻辑真是荒唐至极。
“你成功恶心到我了,辛夷。”穆云舒眉眼压下来,不再看辛夷一眼。她已经不想去再深究这本小说里她这个炮灰有什么没有写出来的剧情,现在的她就算和这个世界的联结再深,和她无关的事情就是无关。
而现在辛夷对她的伤害却是真真实实的,她也没必要去解释什么。
穆云舒扫视一圈房屋,还是没看到团子的身影,干脆也不管了,反正作为系统这么聪明,总也不至于找不到家,径直走到门口 ,在即将走出去时,又折了回来:“哎,给自己添上一个污点,值得吗?”
辛夷眼眸微动,僵在原地。
穆云舒看她这个样子,恶意一笑:“不管怎么说,唐夏这事,不会这么轻易结束。你和我。”
礼貌合上门,穆云舒一步一步走下台阶,每一步似乎都有千斤重。
……
廖廖几颗星子点缀着天空这块深蓝色的幕布,踏着铺在地面上月光星河,穆云舒走进小区,打开了那个给她留着的门。
悄无声息地关好门,光转身走了两步,“啪”的一声,整个房间瞬间亮了起来,所有事物一览无遗。
“我的个妈!”穆云舒吓了一大跳,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住眼睛,等适应过来后,又在第一时间看到沙发套装上坐着的几个大人,又是被吓得往后一步,“我擦!”
“不是,你们……”穆云舒安抚着受惊的心脏,“你们知不知道这样会吓死人的。”
穆云舒呼了几口气,朝沙发走去,刚一开口:“有个事……”就被打断,青鸾“蹭”的一声站起来:“小空白!你先别说,听我们先说。”
穆云舒站着未动,眨眨眼不说话了,眼睛却飘向一旁。
明亮的灯光下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能说好看,若是平常的穆云舒肯定会说一句“白瞎了一张漂亮的脸”。尤其是阮微笙,看起来就像是要爆炸了似的。
“小舒儿,今天季氏集团开了一场发布会你知道吗?”钟珩抢先一步开口,的表情还算正常,说话时也是平静的,只是这平静中却比平常多了几分沉重的味道,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几双眼睛都盯着她的脸 ,似乎是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穆云舒的眼睛像一汪死海,没有任何波澜。
像是再也忍不住一般,青鸾大骂开口:“狗日的,死东西!”他骂红了脸,吐出一堆无论放到文字里还是电视里都会自动消音的话,半天才找回主题:“小空白,我们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我们现在就去打,什么季氏,什么幻夜 老子都不带怕的!”
有了开头,鹤归也紧接着开口:“加我一个这么欺负我们的人,这怎么能忍,就算是把京城闹个天翻地覆,这仇也必须报!”
季明霜也没了平日里漫不经心什么都不所谓什么都当热闹似的笑,取而代之的是随时扔刀子的阴冷:“这种事情少了我怎么能行,小空白,你们才是我最重要的人。”
阮微笙自始自终都没有说话,可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场,却是让谁都无法忽视,压下来的眉眼深不见底,仿佛没有尽头,几个人在这里商量着作战计划,她被安排其中,没有一句反驳,不是懒得搭理,而是默认。
穆云舒被吵得头疼,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停。”
她微笑着不露齿,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朋友们,这乱七八糟事情先放放,我有另一件事需要帮忙,谁有私人飞机,借我使使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