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帝新戏什么水平 第3章 杨文宇

林川逸到了喝酒的地，一边往里走，一边看微信找包厢名。他低头走，一不留神，闷头撞上了洗完手出来的尹翔。

狭路相逢勇者胜，林川逸本来天不怕地不怕。

但他忘记了一件事——

他曾经在红尘中摔过一跤，能拍拍屁股走人，不因为别的，是因为这一跤摔得不够狠、不够头破血流。

因为尹翔善良又心软。他们双双跌落，尹翔拿柔软的地方护着，不让林川逸粉身碎骨，才让林川逸有逃跑的余力。

如今他再摔进同一个坑，不会有人用血肉垫着他了。

尹翔高林川逸一个头，林川逸磕在他胸骨上，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差点掉眼泪。

尹翔也被他撞得一震，但晃了一晃，一步不退地踩在了原地。

“没事吧。”

尹翔的声音。真的不是做梦。

没有电流二次转换的失真，清晰冷冽的声音，如清泉击石。因为平时总是带着笑，不会让人觉得疏冷，尹翔全网五百万女友粉，男友力排行榜三年连冠，恰到好处地带着不亲不疏的温柔。

他们虽然分手了，但这点温柔，他也是肯给的。

林川逸退后两步，手捂着额头，震惊得说不出话。

尹翔抿着嘴，又问一次：“你没事吧。”

林川逸心里骂骂咧咧：尹翔怎么会在这！

（当然是不知情的杨文宇喊来为他接风的。）

那尹翔怎么就敢答应了！

（当然是林川逸，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林川逸自问自答，聪明得害人害己。

他捂着脑袋，不敢抬头看尹翔的脸，若无其事地说：“没事。”

但他依旧能够想象尹翔的样子——好看的两片嘴唇紧闭着，抿成薄薄的一片刃。为了说出伤人的话，为了不让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果然，尹翔沉默了一下，说：“没事就好。”

无限吝啬的四个字。吝啬多余的温情，也吝啬多余的恶劣。

尹翔说完，转身就走。没给林川逸留反应时间。

包厢门推开，漏出一线光，照在林川逸脚下，很快被合上。尹翔把林川逸留在门外，几乎可以算是一种体贴。

但再多的，也没有了。

*

林川逸也转身就走，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走出了大门。

手机又震动，是杨文宇问他到哪了。

林川逸站住了。

别闹。杨文宇替他做局，他不可能一走了之——真的不可能吗？他走过一次了，一次和两次有什么不同？

林川逸理智地回复：在桥上了。

杨文宇：那快到了，你记得包厢吧？

林川逸：记得。

他收起手机，棺材在他面前，这一刻，他几乎迟迟地，掉下泪来。

*

林川逸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陪他的只有冷风，和另一边站着抽烟的大哥。

店里禁烟，这哥们看了林川逸两眼，似乎看出了“同道中人”的气场，走过来给他散了一支。

手伸到面前，林川逸眉头微皱，一动不动，只用余光淡淡一撇。

“来一支？”

林川逸好歹是明星，不会随便接人递东西。他本不打算搭理，但神使鬼差地想放纵一回。

随便吧。他目不斜视地一抬手，烟就到了他手中，一低头，火便凑到他嘴边。

林川逸夹着烟换了个姿势，微微点了下头，示意那哥们无事可以退下了，而后冷着脸，飞快地抽了一支烟。

林川逸烟酒都沾，但没什么瘾，也不是为了找乐子。

从大桥上开下来，只要五分钟，谎话的时效也只有五分钟。于是这根烟在林川逸手里，没活半分钟就被赶尽杀绝，刽子手上刑场，唯恐误了斩首的吉时，是这种抽法。

林川逸抬起头，呼出一口浊气，心啊肺啊，随之掏出去了，余下胸腔空空的一点惘然，万念俱寂，脑子里什么也没想。

他不可能落荒而逃，像什么样子。

林川逸冷静下来。

别怂，他想，谁怂谁输了！

于是手起刀落，把火掐灭了，烟蒂被他攒在手心里，横竖一点冷灰。

*

包厢里边三男一女，是杨文宇、简明、尹翔跟许之琼。

杨文宇与他在圈子里交际并不多，做东请客，也是穷尽心思，把沾亲带故的都请来了。

解释一下在座这几位的关系。

林川逸出道不久时，跟杨文宇搭过偶像剧，女主角是许之琼。林川逸第一次见尹翔，也是在那个片场。至于简明，哪里有人哪里有他，纯属到处掺和罢了。符书离没来，因为符书离是个不烟不酒的乖宝宝。

杨文宇选在高端的日式居酒屋，长桌上摆了烧鸟、烤牛舌、炸鸡软骨等几样下酒菜。

选在这里，一是因为地方清净，二是因为杨文宇成年后第一次喝酒，就是林川逸带他在日本喝的。

杨文宇活得很有仪式感，别人对他的好，他都记在心上，时不时吐出来反刍，仿佛这点好永远不会过期。他因此得以一辈子活在他人的好意之中，得以一辈子用好意去对待他人。

林川逸四周一看，自己跟杨文宇的交集其实就这么点，竟也长久地维系下来了。

只因为当年，他在日本说了一句：哥祝你成年快乐。杨文宇就能掏心掏肺地把林川逸当一辈子亲哥。

*

林川逸进门，杨文宇第一个站起来迎，张开双臂，抱了个满怀。

林川逸也伸手抱了抱杨文宇，目光扫过许之琼跟简明，互相点头致意。他跟简明一年多没见，许之琼还更久，老朋友相见，一大乐事。

再看向尹翔——老情人相见，并不是乐事——尹翔还是那样锋利，半长的卷发使他轮廓柔和些许，但他瘦了许多，比他们分开时瘦了，水落石出地浮现出伤人的一面，看向他的目光如刀。

林影帝在外头徘徊良久，短兵相接的一瞬，他不躲不闪，对尹翔毫无破绽地一笑。这一笑用了十成功力，一双欲说还休多情眼，把尹翔看得一愣。

小样。林川逸还没来得及得意，尹翔很快调整好表情，竟是先开口了。

“你抽烟了？”

林川逸眉心一跳：“一点点。”

林川逸抽烟喝酒都是拍遇难片的时候学的，雪山太冷了，不握住一点暖的东西仿佛活不下去。那时他跟尹翔还没在一起，在一起后，尹翔逼着他戒了。林川逸的很多习惯，都是被尹翔一手调教的。只是分开之后，他渐渐被打回放肆的原型。

这回轮到林川逸心虚了，他不知对谁辩解道：“抽着玩儿，没瘾”。

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尹翔是他的分寸，而放纵是某种软弱的端倪。

许之琼插话道：“你当年很讨厌老烟枪，什么时候也堕落了？”

林川逸稍稍逃开尹翔的审视，看救星一般地看向许之琼，笑道：“人嘛！我今年都二八了，文宇都出道十年了。”

局外人杨文宇，完全没注意到空气里暗流涌动，乐呵呵地把林川逸带到位置上坐下。

正好跟尹翔坐对面。

杨文宇说：“翔哥也出道十年了。”他心里总是记着亲哥的。

还嫌不够乱似。一旁的简明觉察要素：“十年？什么婚？铜婚。不得了，来，咱们喝个交杯。”

十年不是铜婚，但简明喝酒，只图一热闹，二话不说，已经把尹翔跟杨文宇的酒满上了。

他拉着杨文宇站起来，杨文宇不会拒绝朋友，简明拉着他的手在空中晃啊晃，半天，说一祝酒词：“祝英文佳偶天成，向阳百年好合。”

这话溜的，一听就是老CPer了。

“来，别扭捏。”他把酒杯往杨文宇手里塞，又去起哄尹翔，“尹哥也是，感情深，一口闷。”

尹翔置若罔闻，正用眼神跟林川逸斗法。

杨文宇端着简明塞过来的酒，一个人站着，也不觉得受冷落，安安静静地露出一个笑，说：“算了。”这是对简明说的。说完手腕一抬，把满满一杯酒干了，又倒第二杯，“我罚三杯，罚三杯行吧。”这是对大家说的。

分明是被起哄，却自说自话地罚起自己来了。杨文宇就是这种绝世大好人，所以每次喝酒才总第一个不省人事。

林川逸想替他挡酒。他看尹翔已经不是看男友的眼神了（真的不是吗？），但看杨文宇还是看弟弟的眼神，见不得简明拿他开涮。刚想起身，尹翔却算好了一般，抢在他前面站起来。

尹翔压住杨文宇的小臂，俯身去凑他手里那杯酒，用牙齿把杯沿咬低了。

这种喂水姿势，试过的都知道艰难，半杯酒从尹翔的下巴淌下来，顺着脖颈肌肉的线条，打湿了他的领口。

尹翔一扬脖子，吞咽时喉结滚动，说：“行了吧。”

……

林川逸感觉尹翔是故意的。喝酒是假！勾引他是真！

不愧是爱豆组合出身，太会找镜头，太知道哪个角度下颌线最漂亮！

非礼勿视。林川逸低下头，喝了一口酒。

简明还不依不饶：“这不能算。”

尹翔轻巧挡下：“明明是替林川逸接风，怎么成我跟文宇的事了。”

简明眨眨眼，仇恨转移得很快，指哪打哪，不分对象。

“那你跟川哥来一个？”

林川逸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简明说着又满一杯酒，递给尹翔，尹翔这次却没推辞：“好呀。”

“？”

林川逸呛得咳嗽，抬头看向尹翔。尹翔端着酒，也不言不语地看着他。

同样的动作，他摆出来，跟杨文宇截然两个效果。杨文宇不说话，是谁的面子都不想拂，准备牺牲自己；而尹翔盯着林川逸，是步步紧逼，准备逼林川逸赴死。

林川逸生抗了一会儿，头皮发麻。什么叫“目光有实体”，他算是体验到了！

“行。”他准备硬着头皮接招，“走一个……”

林川逸站起来，目光微沉，视死如归。尹翔眼带玩味：“这么难？”

尹翔你故意的吧！林川逸真是想骂人，但他笑嘻嘻地说：“没有，你现在是顶流了，我求之不得呀。”

“呵。”尹翔忽然笑了，说是笑了，又像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玩笑话。我祝你再拿影帝。”

他说完，自顾自地干了，把杯底亮给林川逸瞧。

尹翔卖乖的功力，时隔多年，不减反增。林川逸透过玻璃，恍惚地看见他嘴角含笑，眼神如水，几乎觉得愧疚。

尹翔无所不能，尹翔从不示弱。因此他的软弱处，曾是林川逸的死穴。现在也是林川逸的死穴。

林川逸只能苦笑，也喝一杯，说：“玩笑话，翔哥客气，谢了。”

尹翔一后退，一示弱，又把他拿捏了。他恨恨地想：真有你的，连示弱都这么挠心挠肺，故意的吧！

*

确实是故意的。

尹翔主动赴鸿门，毕竟是有备而来，不可能让林川逸好过。但他自矜惯了，做不出划脸蛋扯头花这等事，就这么不痛不痒地膈应人，林川逸被膈应死了，也没处说理去。

林川逸招招式式都招呼在棉花上，不知不觉地把自己陷进去了，属于自作自受。

又是许之琼说：“行了，大家一起敬川一杯吧。”

冷酒入喉，烧心烧胃，后味绵绵不绝的苦涩。

酒刚开始喝，林川逸已经觉得心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