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让我看看你的伤。”
出于关心,岩卿想查看查看舞柳的伤,随手就要扒弄他的右边衣襟。
不愿打扰到安睡中的姜绝,舞柳抬起另一只手制止他胡闹,不解提问,“怎么还要看,这伤口难道不是你疗的?”
“不是我。你说倒就倒,我都来不及扶你,是傀棠他替你简单检查后处理的。”岩卿随即作答,忽然想起来什么眸光一闪,“对了,汤你还没喝,我这就去拿来。”
说罢,小跑出屋拿着一碗汤又回来了。
舞柳对这个不感兴趣,示意放到一边去,奈何岩卿脾气很拗执意要他尝尝,瞥了一眼他被姜绝紧握着的手,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直言腾不出手端碗没事,随之舀一勺喂他,强调着自己第一次熬汤,也不知道好不好喝。
无奈只能抿了一口汤水,枸杞加多了汤水已经微微发涩,但是抬眸看向一脸期待的他,舞柳终究还是没好意思打击他,简短两字评价,“不错。”
像个三五岁孩童的岩卿,叽里咕噜仍然东扯西扯有说不完的话,舞柳担心他继续会吵醒姜绝的。
寻了个借口支开他,“傀棠在喊你,顺带替我向他道声谢。”
今日事毕,傀棠和半边两个闲人依然在道观小院内对弈棋局,你一子我一子,不亦乐乎,“你找我?”岩卿急匆匆跑来抓起盒中一颗棋子,往棋盘上“啪”一扔。
傀棠看了看这个冒失家伙,就猜到他是被舞柳嫌弃聒噪给轰了出来,转换话题微笑夸赞他,“确实聪明,这一步棋走得甚妙。”
周身气场清韵的道仙半边,瞄了一眼棋盘附和,“看来是我输了。”
虽说傀棠所求是找到神农鼎,不想过多插手苗疆琐事,不过,眼下神农鼎线索在舞柳身上,他不得不留心察问,“你们此番去,可有看清女娲族叛党的长相,可知她要那株半边莲花有何用?”
“别提了。小命差点搭进去。”
一提到这个,岩卿就低头懊悔不已都怪自己大意中了定身诀,结果就是没能揭了女人面纱斗笠。
傀棠听着这话,不免稍有些蹙眉,看来女娲族叛党并非等闲之辈,早知如此,他就该跟去瞧瞧。
可是,此人要的是盛开了的花,是在人间盛开的神花。
如此一来,她似乎也就对腾蛇和半边没有敌意了。
还俗下山后,半边大部分时间都住在石室里,偶尔捕捉雌性白蛇会需要走得稍远些,但是他表示他没有刻意隐藏过行踪。
他自知随意残杀蛇妖是罪,也不打算逃避,只求阿茶平安活着。
“半边你有没有与什么人做过交易?”
见傀棠略带深意看过来,半边理了理头绪,“不曾。历来是我一人住在石屋,平日里用蛇血饲养那株半边莲罢了。若你是指鬼魅,我确实有随手赠予一些难以处理的蛇肉出去,不过我并不认识那位鬼魅。”
怜雪急匆匆挪步到院中,正打算阐明劫走自己之人的身份,“我见到那女娲叛党容貌了,是金凤圣姑!”
“胡言!”一道怒意吼出,引众人皆是循声望过去,就看端来茶水的阿茶矢口否认,“女娲神殿神侍当属圣姑最具威严,圣姑尽心辅佐女娲平定苍生,怎么可能会是你口中叛党?”
滇梨从容地将茶盏杯子放置在棋桌空处,顺应接住阿茶话题,“凤凰一族受难终日徘徊在火山生存。金凤是自愿委身于女娲换取族人自由,女娲心慈行善,她没有理由叛变。”
金凤二字,腾蛇阿茶和白矖滇梨极为熟稔,他三人原本都当值在女娲神殿,如今只剩金凤圣姑仍然留下。
怜雪当即又补充一句,“我还嗅到一个满身墨砚气味的男子。”
身为一只雪兔妖,怜雪的嗅觉特别灵敏,勾得岩卿开始回忆,“说起来,我隐约也有闻到淡墨香。”
身上寻找一番后,滇梨递出一轴捆理起来的画卷给怜雪,请他帮忙辨认画卷上笔墨气味,是否是同一种墨水?
“是。”
画卷不知何年所绘,墨迹早已经干透,气味逐渐淡化甚至消散,却逃不过兔子的鼻子。
见到所谓能够记载未来的画卷,阿茶抢走姐姐手上的画“哗”的摊开,浅黄纸面所绘确实有腾蛇以身遮雪施救苗疆的过程。
好神奇。
正当他感叹不已时,画卷上的内容随着阳光折射,竟然一笔一笔消失不见,光线如同毛笔重新开始绘画,眨眼瞬间,画纸上诞生新内容。
披发间藏匿几缕精致辫子的人,不难认出是姜绝,接肘而来一幕则是姜绝静躺棺椁。
震惊众人不止于此,画卷空白处出现一只手,手掌心绘制着怪异图腾法阵,同样血祭之人,仅是粗略轮廓线条描了两笔,绘下侧身就收了尾。
凑过来看画卷的岩卿脑袋泛疼,扶额费力撑着身体,“这个阵法……阵法好熟……悉……”
傀棠开了口,“此阵法名为死生换念,每一任罗刹鬼帝皆属于非生非死之人,除去被杀死,还有一种方法是自愿换命给他人,算是彻底了结自己。”
一言出口,众人顿时明白血祭自身,为命绝少年换命的人是谁。
可是傀棠和姜绝并没有任何关系,甚至算不上熟识。
恰在此刻,滇梨冷不丁解释一句,“这卷画能够预知未来,腾蛇遮雪已经应验。姓姜的少年来路不明,你们难道不好奇他到底是什么身份,未来又因何而死,乃至值得鬼帝您去换命?”
亲眼目睹过姜绝身具治愈能力,傀棠和尤诺其实都存疑过。
据神器名册记载,上古神器之一的神农鼎以治病救人为任降世,恰巧姜绝的血是复生天界神兽腾蛇的引子。
曾经一度怀疑过,姜绝会不会就是他们所寻找的神农鼎?
然而,神器即使化形成人也如同舞柳或是露清儿那般才对,仙灵气韵缭绕、精通法术变幻。
何况,神农鼎是一尊人界青铜器,流传至今估摸年岁不低,样貌也该和老道长差不多。
想到这,傀棠顺口作答,“姜绝不过是个不知父母是谁的可怜孩子,至少现在他没有犯错,请滇娘你莫再恶意揣测伤害这个孩子。”
阿茶也正有此意。
不允许姐姐欺负小恩人,也不准姐姐露出真身来,他和姐姐属于蛇形神兽,小恩人很怕蛇。
闲在一旁的半边看着阿茶“训斥”滇梨,有些想笑,时隔五百年阿茶依然是那个性格爽朗的阿茶,一点没变。
天色渐晚时,想到大家都劳碌一天饿了,阿茶自告奋勇,“我去煮面,给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傀棠客气回应,“有劳了。”
屋内,睡得昏天黑地的姜绝醒来,看见背对自己静坐床头的背影在调整内息,回忆起面前人受了伤,试探着问他,“舞柳哥哥,你伤得重吗,是很疼吗?”
处于闭目养神的舞柳听到他的声音,将流窜体内的灵力收敛,“一点小伤,已经处理好了。”
垂眸不言许久,半晌过后,姜绝细声柔柔地念道,“要是我没有睡着就好了,陪着哥哥你一起办事情,我来打掩护或许你就不会受伤了。”
他的话总是会让舞柳觉得有种年少稚拙,却又格外真诚的触动。
浅露一笑,舞柳也不忘向他回敬谢意,“今日石屋一行,其实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应该是我感谢你的。
“当然,也怪我没注意,让你被那条白蛇吓着,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绝连忙摇摇头,可惜,他的肚子出卖了他,“我好饿。”羞了寸红的脸上扯出一抹略带尴尬的笑容。
倒是惹得舞柳嗤笑了一下。
“叩叩”阿茶敲了下门框,“打断一下你们,一人一碗素面,趁热最好吃。”
由于被巨型白蛇吓直接昏过去了,回来路上又趴在舞柳身上睡着了。
姜绝脑海里对雌雄难辨的阿茶停留的印象,只剩下“她”是那个要欺负舞柳哥哥的女人。
错把阿茶当成滇梨,怼出一句,“你哪有那么好心?”
“啊?”好心煮面送来,却被莫名其妙质问的阿茶脸上表情明显有点僵硬。
“他是滇梨同胞的弟弟,名叫阿茶,并不是敌人。”偏头看着缩在自己身边的嘴凶胆小的家伙,舞柳这才出面缓和气氛。
阿茶也立即反应过来,是误会。
原来是错把自己当成脾气不佳的姐姐了。
闻到汤面飘出阵阵香味,解除警惕心,姜绝一溜烟就从床坐上移动到圆桌前,招呼到还没动作的舞柳,“哥哥你也快来吃。”
“好。”
听着少年甜甜喊着哥哥,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阿茶满脸不明笑意盯了舞柳一会儿,故意打趣他,“一把年纪了,少占无知少年的便宜。”
一把年纪本人当然懒得与阿茶口舌之争,回想起他能探出姜绝脉象,示意他再诊断一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