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舞柳评了姜绝一声,“少贫嘴。”从外裳兜里摸出瓷瓶,倒出一粒丹药让他服下。
记得白蛇女妖也吃过药,仔细瞧了那颗青色丹药一番,姜绝疑惑不解地提问这个不是给蛇吃的吗?
舞柳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这脑袋瓜实在让人有点哭笑不得,给他解释,“当然不是。”
另外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黑褐药丸,让姜绝自己回忆当时拿出来给蛇妖的丹药是什么颜色的。
“不记得了。”只不过,浑身麻木的姜绝脑子也昏昏沉沉,一时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闭眼休息。”舞柳暗骂自己犯蠢,他都耗费气力不舒服了怎么还让他想事情,赶紧改口抚慰。
潭泉边的岩卿捧着个脸,一边观察莲花根茎变化,一边借着水面照镜子看看自己一席银发,再偏头看看那张如画侧颜。
他同傀棠说着,“藏书阁画像中,罗刹各个青面獠牙、三头六臂,你明明不长那个样子嘛。”
现在放血养花的傀棠也回头看看他,自从他醒后失忆心智退化,总是会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专心致志滋养完花儿,佯装虚弱的傀棠假咳一声,“你这算是安慰我吗?”
注意到还在淌着血的细且深的伤口,“手伸过来。”突然岩卿严肃命令到他伸出手,待他照做就看见一缕柔和灵力在替他慢慢疗愈。
施展过法术,岩卿看着面不改色的他,再转头看了眼最先选择放血救人的笨蛋少年,指了指示意傀棠看过去,“姜绝好傻,其实整件事跟他没任何关系,搭上自己半条命去救人,不值得。”
傀棠接上话题,“你觉得不值得,可是他觉得值得。”
靠在结实臂膀稍微眯了一下,姜绝自然不知道他们在讨论自己,由于石屋阴冷他不自觉打了个颤,往舞柳身边蹭了蹭索取暖意。
半边见姜绝不舒服也忙前忙后,端来热乎姜汤找来厚氅,“多谢出手相助,小公子气虚容易寒凉,披上一件或许能缓解一点。”
来查半边自毁神格一事的舞柳,此刻倒也无心苛责罪审他,接过厚氅替姜绝裹上,“唔,哥哥……”倒是把睡得迷糊的姜绝弄醒了。
半边给其他人都送去热姜汤,包括滇梨,“喝点热姜汤,暖暖身子。”
被晾在一边,心怀怒意和恨意的滇娘看着一众人真心相助,就连鬼帝都亲自出力,气焰瞬然消退大半。
仍然是不屑的瞪了他一眼,“拿开。”
对于阿茶殒命在此,半边没能组织心知自己有责任,表示不强求她原谅,将姜汤碗放到旁边,转身去摘赤色晶莹的半边莲。
他的手还未触及到根茎,赤色花瓣似乎感觉到他摘取的动作,整个飘落在他手中。
取走花瓣的潭水不染丝毫其他色彩,依旧清澈见底。
随即半边掏出一只精致盒子,盒子里残存些许蜕皮,显然是盒中物的,半边倒是并不在意。仅仅是将花瓣撕碎掺了干净潭水,掰起盒子中盘着一小圈白色生物的头,一点一点给它喂进花瓣水。
原本僵硬的生物逐渐出现气息起伏,缓缓扭动着,爬出盒子的瞬间发出“嘶嘶~”,整个躯体像气球一样膨胀,眼看要撑破整个石屋时,身体就不再变大了。
巨型白蛇径直朝姜绝的方向爬过来。
清楚听见吐信子的声音靠近,吓出一身汗的姜绝惊醒过来,颤抖的手下意识紧抓住舞柳。
不巧,舞柳注意力全在巨蛇身上的熟悉气息,没顾得上安慰他。
巨蛇凑了过去,想用头蹭了蹭恩人姜绝的手,“啊!”不曾想气血两虚的人看着近在咫尺的蛇脸,受了惊吓彻底昏厥了过去。
意识到姜绝昏过去了,舞柳心里暗道一声坏了,吼了巨蛇一声,“变回去!”
巨蛇随着一缕炊烟,幻化回人形,踏着小碎步跑上前关切询问,“小恩人他没事吧?”阿茶摸上姜绝手腕诊断脉象,“脉象稳定,有一点虚浮,好像是被我吓到了,他……怕蛇啊。”
舞柳伸手摸姜绝脉象,依旧摸不到,反问阿茶,“你真的能摸到他的脉象?”
阿茶点点头。
滇梨眼含泪花,情绪略显激动,朝这边走过来,“阿茶,姐姐终于见到你了。”
“姐姐……”阿茶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敢过来的半边,把厚氅重新给姜绝盖好,嘱咐舞柳到,“伏羲琴你照顾好小恩人,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一下。”
他别过姐姐站到半边面前,久别重逢却不娇不闹,指着面前人鼻子一通训斥,“臭道士,你怎么能随便把我的衣服给别人呢?”
双手抱胸,等着看好戏的岩卿不禁愣了一下,这个阿茶和滇梨真的长得如同照镜子一般,就连嗓音都没差别。
喃喃自语道,“是双胞胎诶……”
见到巨蛇复苏的壮观景象,以及阿茶容貌的一刻,傀棠也止不住惊叹。
只不过,他惊叹的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这个道士半边竟然能够一眼辨认,滇娘不是阿茶。
半边望着盖到姜绝身上保暖的厚氅,挠挠头憨憨的傻笑着,“总不能让你的小恩人冻着,你若喜欢那件我明天再去买件一样的。”
余光望见不远处潭水中的莲花消失了,阿茶神色忽变不觉凝重起来,指着那个方向问,“花呐?”
傀棠开口解释,他和姜绝两人用血滋养粉白莲花异变成赤莲,方才已经碎成花丝随着水进入她体内,这才使她起死回生。
听到花被自己吃了,眸色深沉的阿茶眼眶湿润,脸颊通红连带耳根都急红了,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低头认错。
见他自责,半边摸摸他的头细声宽慰他,“不必自责,你助我成仙就很好了。”
阿茶抬头看看他,神情惊喜又错愕。
他还以为半边不知道仅仅五年修成仙体,是因为自己陨落时残留在石屋的灵力融入到半边他体内了。
阿茶咬着嘴唇避免自己控制不住要落泪,“可……那株花是你的原身,你把它给我吃了就永远也成不了神了!对不起,是我毁了你……”
半边摇摇头,表示是他伤害了阿茶才对,若是他早些下山就不会让阿茶冻死在大雪里。
深知大雪是女娲的怒意,岩卿好奇追问阿茶,“你不是被冻死的。七月暴雪是女娲降下的神罚,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看过往云烟即将被揭破,阿茶眼神飘忽不定,咬唇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说出事情真相。
起初大地诞生尽显荒凉,因此女娲捏土造人造物,无意间把天界神花的种子撒落到泥土中。
神花在天界五百天一开花,到了人界需要五百年才开花,而这粒种子便是每隔五百年会步入道观的半边。
女娲原本打算让半边替她审视人界繁华,待半边获得神格再收回种子。
奈何苗疆突逢干旱无雨,百姓种不出粮食纷纷到女娲庙求雨,女娲得知苗疆子民苦难心中万分悲痛,派遣座下能够呼风唤雨的神兽腾蛇前去布雨。
腾蛇布雨结束,好奇人界的美食化作人形逗留在苗疆,为了买好吃的只能卖面赚钱,凑巧在上元节见到了落入凡尘的神花。
他本想都是天界同门,逗逗变成小道士的神花,故意请他吃辣椒面也送他油纸伞当见面礼。
不曾想道观迂腐,小道士反而因为这柄油纸伞怕师兄弟嘲笑他道心差,把伞送了回来,送出手的礼物哪有拿回来的道理,他便召来乌云作雨。
小道士实在无情,所幸他就特意跑上山去道观找小道士玩,给他煮最拿手的素面结果被凶了一顿,但想想是自己拿辣椒开玩笑在先,就去后山摘鸡枞炖个汤赔个不是。
笨蛋半边见他蹲在后山草丛间,误以为他挨骂委屈一个人躲着哭,被他笑话了许久呢。
摘蘑菇蹲得腿麻,他开口让半边扶他,“扶我一下。”顺便把装蘑菇的竹筐塞给半边,“喏,要炖汤用的,背好别摔坏了。”
介于是道歉礼,汤自然而然送到半边房间只给半边一个人喝了,他的师兄弟们调侃师弟金屋藏娇,这话很快传到了阿茶的耳朵里。
夜深,阿茶不客气坐到床边泡脚解乏,“你的师兄们说你金屋藏娇,我可都听到了。”他不服气反问,“我有那么娇气吗?”
半边于他解释,此娇非彼娇。
一听娇字是在指性别,不以为然的阿茶随口解释自己不是女娇娥,“哦,那他们误会了,我和你一样是男子。”泡完脚打了个哈欠,就躺下睡了。
被抢走卧榻的半边无奈出去,找师弟借一床被褥打地铺,发现师弟不知从哪弄到一坛酒回来,邀请他进屋一起小酌,他推搡不掉只能饮了两杯,结果彻底破了戒。
故事讲到这里,气愤填膺的舞柳突然走上前,一脸严肃模样说起,“你知不知道他女娲座下六神兽之一的腾蛇。正是你们二人交颈而卧,这才惹怒女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