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是将明月深藏，将星辰遮掩 第10章 第 10 章

小予妈关灯进屋不多会儿，谢泽君开灯，坐在沙发旁。“张小予，我饿。”

小予不得不起来去厨房准备，谢泽君跟进去。有青菜，就是没鸡蛋。

小予水烧开，下了一把面条。谢泽君就坐在旁边的高凳子上看着。

煮好的面盛在大碗里，小予说：“调料在这边，你自己放。”

“你就这么招待我，连块肉都没有。”谢泽君早饿坏了，调料都没放，边吃边说 。

小予不理睬，不等他吃完，先去睡。

他没再折腾，吃完，去睡。

次日，小予迷迷糊糊中听见谢泽君在讲电话。他昨天晚上睡的时候没关门，人还在床上，声音传到客厅，吵得小予睡不好。

“妈，我昨天晚上在网吧呆了一宿，没去别的地方。”

“我下次一定接。”

“我今晚一定在家，你放心。”

小夕听到声音，最爱睡的懒觉都拖不住她，她立在姐姐的房门口，等陌生人挂了电话，她就要开口问了。

小予无意间瞟了一眼妹妹，立刻不能睡了。

“你为什么睡在我家?你是谁?”

“我是……”小予抢先一步关门，把谢泽君要说的话关在里面。

“快回去睡觉，别问东问西，没一点礼貌。”

“姐，咱家还是第一次住进陌生人，还是个男生。”

“我马上就会让他走，你好好呆在房间里面，不准出去。”

小夕又伸手，明摆着要钱。

“我现在没有，下午给你。”

“下午我还要得到钱吗？你骗我不是一次两次了。”小夕机灵地闪开，冲进姐姐的房间，反锁上门。“你是不是我姐的男朋友?”

“是。”

“那你给我点儿钱去买东西。”

谢泽君身上没现金，这可真难为他，不过他马上就想到办法。“你要买什么，我可以带你去买。”

小予在外面不停拍门。“张小夕，你不要脸。”

正因为有这样的妹妹，小予才不喜欢呆在家，出了这个家门，对她来说是解脱。

没有比此时，她更厌恶这个家。

她见过喜欢的家——晴月家。虽说只有外婆和她，但她们一起分担，互相关心，家里整洁有序。而在她的家，小夕只是个垃圾和麻烦制造者，几乎从不为这个家出一份力。这个家的人很少关心她，她们更多的是好奇，才对她问东问西。妈妈叫她叫得最亲，但其实她们之间的关系不算亲密。她绝不会对妈妈说起心里话。

小予躲进被窝，装作没看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小夕是很不要脸，但小予转念一想，她或许能吓退谢泽君，小予糟糕的心情有所平复。说不定他在这个家也有好处，小夕就不会天天缠着她要钱。她想起喂猫那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靠谱。她干嘛去?晴月又不着急要她还钱。她想明白自己终究是在逃避这个家，才没能坚决拒绝。她就没想过自己真要想赚钱，完全可以自己找一份工作。事实上，她不是急于想还清晴月借给她的钱。那时候在手机店跟晴月说要去打工的话，只是随口说说。她就是被别人的思维带着走，没有好好想过自己要的是什么。晴月给她介绍，她觉得还不错，去了。谢泽君说喂猫，她觉得这活轻巧得很，考虑要去。她忘记了最重要的事，她们曾经说过的毕业旅行，如今，晴月也给忘了。也许，她跟自己一样琐事缠身，忘了。

这时候，太阳还没照进客厅，时间还早，妈妈不会很忙，她打妈妈电话。

“妈，毕业旅行，我想去，给我3000块钱。”

“去哪儿?跟谁一起?闺女，你高考成绩这么好，是该奖励。”

她们早已想好了要去的地方，她就是不想让妈妈知道，她想回来再告诉妈妈。

“还没定好，我跟同学在商量。”

“行，那妈妈一会儿给你转钱。”

“晴月，累不累?”她发消息过去，以这很随意的一句话作为引入重点的前奏。

晴月听到声音，打开手机。回：“有叶子辰帮忙，不累。”

“你舅妈明天要回来了吧。”

“是的，她今天早上刚刚给我说，明天回来照顾外婆，让我歇歇。”

“想不到她还会说这样的话，她原来是最爱压榨你休息时间那种人。”

“没那么严重，我舅妈就是爱玩，让她当全职主妇，一天不离家也挺难为她的。”

子俊两岁的时候，舅妈曾极力劝说外婆和她搬去那边住，只是外婆不愿意，就要守着这个家。舅妈那时候的想法是想让外婆去带子俊，她去上班。家庭矛盾很久以前就种下的，但不代表舅妈对她没有爱，舅妈舍得给她花钱，她从小到大的穿的衣服，有很多都是舅妈给挑给买的。她不是压榨。她希望她能多陪陪子俊，希望她能和子俊亲姐弟一样亲，她自己是这么说的。她这意思就是把她当女儿的说法，晴月懂得，有几分真心，她不刻意去深究。

“你还记不记得，拍毕业照那天，我们说过什么?”小予想确认她是否记得，如果不记得，她的字句会表现出自己不是很热衷。

“我记得，我原来计划八月初的时候跟你讲。”晴月看一眼手机上的日期，7月26日。

小予嫌打字慢，开视频。

晴月接通。“你还在睡?”

“你也是，叶子辰在你旁边吗？”

“在。”

叶子辰靠过来看一眼，是张小予，头立刻离开。在旁边仔细听她们说。

“我们的毕业旅行，应该加几个人，你一定会要叶子辰去，我一个人当电灯泡，尴尬。”

叶子辰嘴角有笑。这句话像是他和杨晴月之间感情的润滑剂，让他感觉它比昨天要好。

“那我让他叫上范亦川，明天我舅妈来了，我就不用呆医院，我们好好商量商量。”

“再多一个，最好找个女生。”

“那你想找谁?”

“你给我找，你跟我们班女生比我熟。”

“那应小敏?”

“那我还是一个人当电灯泡，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班里以前就在传范亦川喜欢应小敏。”

“那你跟其他人都不熟，于清幽怎样，你们还算熟一点，多好，你对他还有些好感。”

“不行，他话都没几句。”

“那就谢泽君。”

“那更不行。”

“哎呀，你就别在意了，你一想这些，能开心吗？去玩又不是去受罪，电灯就电灯了。”

“陆淇和于清幽，反正就是一定要有女生。”她内心想他去。

“陆淇?你跟陆淇熟吗？”

“你跟她熟就行，你们不是老喜欢在一起聊喜欢的明星吗？”

喜欢聊喜欢的明星不止陆淇一个，晴月纳闷小予怎么想到陆淇的。不过她话题马上转到于清幽身上。“于清幽是一定要去的，想办法让他去。”

“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完全不像昨天的你，晴月，你们俩都好了?”小予拐着弯把话题扯到别处。她不希望晴月再多说几句关于于清幽的话，她多不好意思回应，八字没一撇的事，她担心万一于清幽根本没对她有一点感觉，这笑话会很大。

晴月不好意思地脸红。“一般一般吧。”

小予兴高采烈地。“你就乐吧你，不说了，我妹要回来了，不能让她听到。”

挂断后，小予不无担心：外婆生病，晴月的舅妈会不会介意她出去玩。小予后悔自己提的不是时候。

“你妹真能造。”谢泽君一进门，往沙发上一坐，看着小夕把一大袋零食倒在桌上，撕开包装吃起来。

“你要是能控制她不吃零食，我感激不尽 。”小予拿好自己的外套和内衣去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小予换好衣服开门，谢泽君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怎么不见你爸?”

“找我爸干啥?”小予没等他回答，就要出门。

“不干啥。”话音在门关上的最后一刻传出。

谢泽君跟出去。

电梯到一楼，小予发现手机没带。“手机忘拿了，我回去拿。”

“不用拿了，你要买东西，我可以付钱。”谢泽君拉她的手不放，她目光异样，他马上放开。她还耿耿于怀昨天晚上背他上楼，现在更不高兴，往前快步走。

谢泽君失落不已。

小予到妈妈的肉摊拿了些猪肉。时间还早，摊位上人不多。“闺女，昨天晚上咋回事，你可跟我好好交待。”

“我交待什么，没什么好交待的。”

“哎，你这态度，怎么跟妈说话的?”

小予意识到自己很多时候对妈妈态度不好。“对不起，妈。”她诚恳道歉，没再往下说。她真不想提谢泽君。她就是嫌麻烦，妈妈会一直关注她，一直追问她。

谢泽君打圆场。“阿姨，我被我妈赶出来了，没地方住，又没有其他的朋友，她才叫我来的。”

小予向他刺去锐利的眼神。

“你别担心，他今天就会回家。”

本来他今天会回家的，但她迫不及待想让他离开她家，他反而不情愿，想赖着。

“没事儿，闺女，多呆几天没关系，你们同学之间好好相处，不要有什么矛盾，这不毕业了嘛，毕业了就见不到了。”

小予醉了，这是什么妈，一大男生在她们家呆着，她不担心自己的女儿。小予想起来家里的监控。妈妈会监视他们，这是她的乐趣。

谢泽君搭腔。“还好，大学离得近，我们可以经常联系。”

“那太好了，小谢，阿姨还指望你多照顾我们家小予，他在学校有什么事，你多跟我讲讲，她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加个微信，方便聊。”

“好。”

瞅着谢泽君那个高兴劲，小予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

小予妈妈划弄起手机，被小予抢夺。

小予不用看能猜到昨天晚上的事早已被妈妈漏露到她那些老熟人中，她凑近耳朵听。果然，那些长长短短的语音是在说她。

……

“人都到家来玩了，那还能不是男朋友。”

“我看着不错，能说会道，一表人材。”

“成绩好，当然很多男孩子喜欢，有男朋友，不奇怪的啦。”

……

在妈妈眼里，女儿有人喜欢，那会令她骄傲，成绩好都被她说烂了，得来点儿新鲜的。

“谢泽君，你不要加我妈的微信，否则，我跟你绝交。”

“那么严重啊，好吧。”他转过脸对小予妈妈说。“没事儿，阿姨，等我来买肉的时候，有机会能聊。”

“你不要再跟我妈买肉。”小予气呼呼地走开。

小予妈妈很尴尬。“小谢，她脾气不好，你多哄着。”

谢泽君走近，发现小予居然在抹眼泪。

“哎，你哭什么?”

小予躲，走得更快。

“肉呢？”谢泽君首先意识到两人都空着手。

抢手机的时候，小予落在了肉摊上。

小予停步，没转身，就等他说他回去拿。

“我回去拿。”

小予松了口气。她想当然，认为谢泽君见她这副样子，要取笑，甚至嘲讽，他就是要落进下石，不安好心。

谢泽君返回来。“这么快哭好了?”

小予皱眉。“别管我，要吃什么菜，赶紧买。”

“菜市场要慢慢逛。”谢泽君不慌不忙地在菜摊上选菜。

“你要去上的是哪所大学?”她不相信他们的大学距离近，她认为谢泽君会选一所比K大更好的学校，她根本不会为能跟谁近而选。

“C大。”

“C大跟K大都不在一个省，这就近?”

“我觉得近，就隔壁省。”

“什么专业?”

“天文学，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很愿意跟你聊这方面。”

“算了吧，我不关心宇宙。”

“宇宙总比医学有趣得多。”

“大多数人看来，是。”

“在你看来，不是。”

“你怎么知道。”

“你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买够了吗？买够了就走。”小予一看就是买太多了，仍要问。

“走吧。”

小予回到家，朝着刚进厨房的谢泽君喊：“饭不用做我妹的份，我妈也不回来吃。”

“我还想你来做。”

“我愿意做，只要你过来搭把手，有些东西我找不到。”

“我一会儿过来，你先做，找不到直接喊，我能听见。”小予头没抬一下 ，整理着桌上的东西。

“你怎么那么懒?”

“我又没说我不来。”

“那你赶紧来。”

小予把桌上的东西摆齐了才过去。

谢泽君洗好了菜。“你负责炒，我帮你打下手。”

“你找不到东西，你来炒，要什么我给你找。”

“行。你做的也不一定好吃。”

小予转身从橱柜拿猪油，小夕站门口看着，有一会儿了，把小予吓一跳。“你干嘛！”

“没干嘛。”小夕盯着谢泽君，只是好奇。

谢泽君往后看一眼。“你确定不用做她的份。”

“不用。”小予没有丝毫犹豫。

谢泽君那表情还是不确定。

“我不吃饭。”小夕说。

“别在这儿，赶紧去写作业。”妹妹这个样子，打量着谢泽君，小予觉得丢脸，语气严厉。

小夕没去写作业，去看电视。

饭菜上桌，小夕也坐过来。

“你不是不吃吗？”

小夕听得出来姐姐是生气的，她也来火，她就要故意气她。

“我要吃菜，不给我吃吗？”小夕抓起筷子，只挑自己爱吃的，菜被她翻来翻去。

被外人看到自己的家人是这样野蛮，小予心里堵得慌。

谢泽君装作毫不在意。看到小予的另一面，他意识到她也只是个普通人，也有一地鸡毛，不同于她在学校的春风得意。而普通的那个她更有真实感，更容易让人亲近。这符合比自己优秀的女生总是让人望而怯步的心理。这种心理存在于他整个高中生活。他那些自然而然地搭讪，在他自己看来，都是蹩脚的表演。然而，他没法阻止自己去表演。像有什么东西在心里积攒着，爆发着，要他去释放。他觉得那跟爱慕对不上标。如果他爱慕一个人，绝不会对她说一些过分的话。遇见她，达不到说很幸运。但没有她，他自己都不值一提。他跟她是比较着存在的。总要在他前面的她，让他变得复杂，假装着不屑跟她争，隐藏着自身的失意与痛苦。她的光芒是他无法忽略的，他喜欢她优秀却又恨自己差她一截。但若差一截的是她，她说不定也就跟别的女生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