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影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放假归来的那天早上，注定是鸡飞狗跳的。

教室里充斥着各种试卷哗啦哗啦的声音，还有左一句这个写完了吗，右一句那个写完了没，借我抄抄，求救声不绝如缕。

教室里的情形基本上就是紧张中夹杂着对“活着”的渴求。

好不热闹。

牧遥刚前脚踏进教室后门，后一秒就传来李端的嘶吼声，“哦呦快点救命救命，数学试卷（三），后面几道题快接我抄抄，我们都没做。”

说着朝牧遥跑来，顺便还看了一眼跟在牧遥身后的辰阳。

牧遥把试卷从书包里掏出来，刚准备给他翻他要的那张，突然间手里的一沓试卷就不见了。

李端一手抢过去，抱着跑上去了，还边跑边喊来来新的版本来了，分开抄抄，不然容易被发现。

看着这一幕牧遥就笑了笑，想不出再做其他任何反应。

第一节是李燃的课，她的课不用说肯定是得抽查一遍，没写的估计就又遭殃了。

李燃拿着第一套卷边讲边往下来，视线从每个人桌前的试卷扫过去，靠窗那边已经转一半了，马上就转到他们这边了。

牧遥很随意的转折笔，他的余光能瞥见辰阳在那抖着腿，还挺放松，一看就是做了不怕检查的。

但是当他把笔不小心转到地上，去捡笔的时候无意间撇到，整张卷都是空白的，就前几个单选写了几个，一看就是刚刚做的。

那他怎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抖腿。

眼看着安靖要转到他们这儿了。

本着感谢他昨天晚上送他回去今天早上有接他来学校的同学恩情，冒险救他一命。

他把手悄悄塞进桌兜，摸出第二套卷，偷偷摸摸的从底下慢慢把试卷放到了辰阳桌上。

辰阳看着慢慢伸上来的那只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任它把试卷放到自己桌上，盖上了原来那种基本上空白的试卷。

李燃装来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就继续走了上去。

试卷都长得差不多，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哪套是哪套。

也算是幸运，躲过去了。

李燃走上讲台的时候还夸了句表现不错，今天全部都完成了，虽然不清楚你们是在家完成的还是早上来给我赶的工。

底下整整齐齐大声喊道在家做的。

然后哄堂大笑。

牧遥看了眼辰阳，对方就盯着试卷，还是刚才那副模样。

真是眼不红心不跳，牧遥心里默默这样想。

一套试卷讲完，还有几分钟下课。

李燃站在讲台上看着底下昏昏欲睡的他们，敲了敲桌子，“都给我收收心，看看你们一个个的，就放了几天假，回来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精神点。”

有那么几个同学象征性的挺直了腰板，没多一会就又趴桌子上了。

牧遥用余光瞥了眼同桌，他上课的时候李燃在上面讲，他自己在那勾勾画画，应该是在自己做上课讲的那套。

笔放下了，应该是做完了。

下课铃一响，辰阳就出去了。

教室里趴倒了一大片，一眼望过去整整齐齐。

牧遥其实不困，但是也趴下了，歇会儿，下节课是闫小骏的。

还没趴下两分钟，有人拍了拍他的胳膊，是张强，他对牧遥小声说外面有人找你。

走出去后没见到人，他以为是恶作剧，刚要进去就听到后面有人在叫他的名字，是一个扎着高马尾，很白很白的女孩子。

牧遥有点疑惑的指着自己问道：“是你在找我吗？”

女孩点了点头，犹豫着从背后拿出一个信封，“这是给你的东西，希望你可以看看，不好意思打扰了，”塞到他手里后就接着就转身朝楼梯口跑去。

等牧遥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不见影了。

刚转身打算往教室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是辰阳，按照时间计算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目睹了全程。

有点尴尬，不知怎么脚突然迈不开了，就那样愣在门口，然后等辰阳走进去之后，他才慢悠悠捏着信封走了进去。

这封信就像个烫手的山芋一样，静静的躺在桌兜里面。

其实他能想象到里面写的大概是什么内容，之前也收到过不少，但是今天收到这个总感觉心慌慌的，不知是何原因。

时间就这样有条不紊的缓缓推进，像是被复制粘贴的胶片，能够被定格的，总是在日复一日重复中冒出的那点点瞬间。

高中的生活是珍贵的，更多的是枯燥和永远算不完的题，考不完的试。

就在这枯燥无味的生活中，牧遥收获了他之前从来没有拥有过的东西——友情。

从上幼儿园开始到现在，拥有过很多的同学朋友，但是从来没有几个人像他们几个一样，慢慢靠近了他那颗被很多人甚至自己亲生父亲所唾弃过的、没有温度的心。

他们关系真正好起来是在啥会儿他自己也没有一个清晰的定论，他其实一直觉得自己有跟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害怕又跟之前一样伤害到其他人，但是当那天早上唐欣一来就直奔他们位置，很神秘，悄悄拉开书包拉链，从里面拎出两个小玩偶并塞到他手里的时候，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中两个玩偶已经捏在自己手上了，不大，长度不到十厘米的样子，一只手能捏住一个，像缩小版的棉花娃娃，他手里一个穿着红色的衣服，另一个穿着黑色的，红色的衣服上还连着一个帽子，可以扣在脑袋上，笑的很开心，帽子上还印着个胖胖的胡萝卜，很是可爱；另一个穿着黑色的夹克外套，后面还背着一个小小的黑色双肩包，就一边被缝在衣服上，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这是谁不言而喻。

不过本人的位置到现在都是空的，还没有来。

看着这两个娃娃，他楞了很久，连旁边人啥会儿进去的都不知道。

牧遥把那个黑衣服酷酷的玩偶放到辰阳桌上，自己留下了红色的那个。

辰阳看了一眼，然后转头看牧遥，意思是怎么个事儿。

牧遥看到他眼神不对劲，急忙回道：“不是我买的，唐欣刚刚拿来的，说是她网上定做的，李端他们几个应该都有。”

说完又把视线转向了自己手中的娃娃，没理会辰阳的目光。

旁边的人看了眼自己桌上的，又看了牧遥手里的那个，发出了令牧遥不知如何回答的一个问题。

他问道：“你怎么那么可爱，”是陈述句。

牧遥猛的一转头，看见辰阳一直在盯着他看，又猛地转回来，说了句：“那当然，我在她们心目中就这样。”

辰阳不知是听到这句话还是看到他这个样，笑了。

牧遥也听到了他那声笑，不过没有理会他。

不过一个无人注意到的小细节，牧遥的耳朵悄悄红了。

然后那个娃娃就被安安静静的放在了桌堂。

早自习结束后李端拎着早餐就跑下来了。

牧遥前面的那个同学还没走出去呢，他就已经猴急的挤了进去，坐人家凳子上，“快给我看看你两的娃，长啥样，”然后就那样一脸期待的看着牧遥。

他看了眼辰阳，人家没理他。

他又把目光转向牧遥，“快给我看看嘛，遥遥，”他说完后面两个字自己都忍不住抖了抖肩膀，笑了。

不知是不是为了掩饰刚刚的尴尬，他一下子举起来他的娃娃，也是黑色的，脸上是坏笑的表情，头上还顶着一顶类似于魔术师戴的那种帽子，看上去多少有点滑稽。

举起娃娃在牧遥面前晃了几圈，“快看是不是特别好看，跟我一样有气质，不愧是我的娃。”

“长得跟你一样有特色，别吵我睡觉，”辰阳边调整趴的姿势边说道。

李端刚要跟他争论两句，被后面更有冲击力的声音打断了。

“你的娃以后要真随你的话，那可就糟了，”钟灵灵的声音在斜后方响起。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刚刚走下来的两个人，“同桌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欣欣谢谢，我超级喜欢，这就是我，”很骄傲的说完了这句话。

然后又把目光转向了牧遥，一直缠着他，貌似不看一眼就不善罢甘休，连早餐都顾不上去吃。

牧遥被他缠的实在是烦，就掏了出来，放到桌上，但是不许李端碰它。

李端一直眼睛不眨的看着那个娃娃，盯着看了半天才说道：“不错不错，挺想你的，但是我感觉你比较少笑，你应该笑起来。”

他说完之后就在那吃起了早餐，狼吞虎咽的。

牧遥手里的包子已经捏起来很长时间了，但是没吃，就那样在手里拿着，就那样呆呆的坐着。

没有任何人发现他这边的异常。

那句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话，猝不及防，打的他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笑的呢，他自己好像都没有一个清晰的定论。

小时候应该挺爱笑的，之前的家隔壁住着一对老夫妻，几乎每次见面都说这孩儿这么笑的这么开心，这么好看，然后他还会从兜里用小手掏出糖果饼干啥的，递给爷爷奶奶，逗得他们哈哈大笑。

突然感觉这些记忆离他不止过了十几年，感觉好久好久了。

思绪被肩膀上的一巴掌打断，辰阳站在跟前，看上去要出去，对上眼神，辰阳来了句：“想啥呢这么出神，包子都凉了，”说完就抬脚走了出去。

包子没凉，倒是旁边的豆浆，基本上没什么温度了已经，看了眼墙上的钟，还有两三分钟就第一节课了，李端不知道啥会儿已经走了，娃娃还是靠在书旁边。

他三两口把包子塞进嘴里，豆浆盖直接打开，就这包子喝了下去。

然后拿出了这节课要上的书，翻开准备今天的课程。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高二每周一节，高三就完全没有了。

体育课一般都是去集合，然后自由活动，女生一般都是买点零食围个小堆，坐一起聊天，男生要不就是几个坐一起打游戏，要不就是打篮球。

第一节课下，李端就已经迫不及待抱着篮球跑下去了，边跑还不忘边喊让牧遥叫上他同桌，快点下来。

辰阳还坐在位置上，脑袋靠墙不知道在手机上面翻着什么。

教室里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大家都陆陆续续走差不多了，他还是没动。

牧遥就装模作样的收拾起来书，书收拾完又把晚上要练习的题翻出来，磨蹭了一会，旁边的人还是不动，就在他刚要出声的时候，对方把手机收了起来，起身，看到牧遥，又扫了一眼教室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牧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他手还保持着在桌兜的姿势，辰阳也站在那，没动。

慌忙把书塞进去，回了他句“收拾作业呢。”

辰阳嘴角向上弯了下，牧遥没看到，说了句：”还以为你等我呢，“说完就从后面的桌子翻了出去，走到门边的时候说了句“收拾完了就快点下去，李端在催呢。”

牧遥扔下书，跟了出去。

等他们俩下去的时候老师已经集合完毕，大家都自由活动了。

李端跟他们班几个男生已经等在靠里面的篮筐下面了。

靠操场门外面的这边已经有人在打了，应该是高三的，牧遥认识里面的一个，是学体育的。

随便分了下，就开始打了。

辰阳打篮球很厉害，一钩一投，很准就直接进了，另一个连着一个。

对面几个有点招架不住了。

牧遥一看这情形，也不谦虚了，直接甩开了膀子打。

他们俩没有分在一队，打到后面两个人不分上下，甚至牧遥还要比辰阳猛。

李端本来以为他们几个没希望了，对面的周子凯也很厉害，但是没想到，没想到牧遥怎么能打，瞬间来劲儿了。

好像这一周埋头苦读的劲儿，全部都被释放在了球场。

牧遥运着球从辰阳面前跑过去的时候，碰了下他的肩膀，额头从他的鼻尖擦过，恰好一阵风吹来，很香。

辰阳这样想。

看着自己的手被种灵灵捏着，站在离高三班同学不远不近的距离，看他们打球，唐欣还是有点不理解。

“那要不咱们往前走点，在旁边看，这里有点远，看着不那么清晰，”唐欣晃了晃钟灵灵的手。

钟灵灵只是摇了摇头。

前不久说要去看打篮球的，她以为是要看他们班辰阳那几个去打，往过走的时候发觉有点不对劲，好像方向不对，但是也没多想。

但是走到离另一个球场还有点距离的时候，钟灵灵停下来了，然后目不转睛的盯着篮球场看。

唐欣看了眼旁边专注着球场的人，又看了眼打篮球的人，心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念头。

她有点难以置信的看着钟灵灵。

然而对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或者说是她的眼中目前只有在球场上的某一位，其他人在他眼中压根就不存在。

好像是确定了心里的某种想法，唐欣默默的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静静的站在一边，陪着钟灵灵。

心里有个小秘密，不想被任何人发现，只想自己藏着藏着，藏到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