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千年 第36章 水光哑

——夷神殿。

江亦姝毫无察觉槐花的消失，也根本不知罗诗婴是何时来的，照理说她作为一个剑修，听觉应该很敏感才是……就当她只是个修真者，也不可能了无感知一个活人的离去或到来……

“师尊……”她目光有些许呆滞，看来是被悄然无息的来者吓到了，竟连自己平时喊她“诗婴”都忘了……

罗诗婴见她这幅怔怔的模样，忍俊不禁。

“小姝，方才带你来此的人是谁？”她问。

罗诗婴几个时辰前与凌霄一同踏入古楼第二层，里面的装饰不如大厅繁华，而是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兵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鞭、锏、锤、戈、镋、棍、槊、棒、矛、耙十八般兵器样样不少。只是还没等两人凑近琢磨琢磨，楼上遍传来一阵动静……两人皆心生不妙，以最快的速度上楼，空无人影，各自的徒弟已然被卷入幻想之中……

罗诗婴瞥了凌霄一眼，瞧见对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道：“你是魔界派来的奸.细罢！”

本来她该与自家徒弟同路，就不会遇到此时的烦琐事，可凌霄非要让两个小崽子走一起，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是懒得与前者争辩罢了…….估计凌霄也么料到，魔界行动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走地鸡又想找死。”凌霄咬牙切齿。

罗诗婴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分头行动。”

后来，罗诗婴在魔界的夷神殿寻到了江亦姝，凌霄亦在魔宫大殿救了公玉卿……

……

“槐……槐花。”江亦姝顿了一下，回答师尊的问题。

罗诗婴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思考一阵，魔界并无一个叫“槐花”的人，这样看来，“槐花”只是个绰号，她们并不知晓那人真实身份……

江亦姝此时终于回过神，走至罗诗婴的跟前，疑惑道：“诗婴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

罗诗婴闯到魔宫后殿，与魔尊谈判。

说是谈判，不如说是在威胁那个小哑巴。如其他魔相似，哑巴魔尊的身上锦绣装束，茂苑城如画,阊门瓦欲流。还依水光殿,更起月华楼。

魔尊所住的宫殿名曰“水光殿”

……

丁丁玉漏咽铜壶，明月上金铺。红线毯，博山炉，香风暗触流苏。羊车一去长青芜，镜尘鸾影孤。

魔界宫殿的装饰就是金碧辉煌，瑞气盈门……罗诗婴潜入水光殿，没受到阻拦，主要是魔军们想阻拦也阻拦不了，绫罗宗师压根儿不给机会……

她没有召出灵剑，只是凭空挥手，一道剑意凌厉而不可抵挡，门外守值的魔军只觉腹部一阵刺痛，纷纷倒下……

哑巴魔尊坐在堂前，手指抚摸桌岸上琥珀盅的动作停了下来……

“我也没有要拦她呀，她若是想进来，我放她从正殿走进来就好了，打打杀杀的作甚？”

哑巴在心中暗暗腹诽，说不出口。

他手边的琥珀盅乃绿珀，神秘幽深，迷离梦幻……以此作樽饮酒，其主体由荷叶形杯身及雕琢成渔翁，形状的把手组成杯口沿圆滑流畅磨琢细腻。杯身一侧浅雕出一只鱼鹰、尖喙、圆眼。杯另一侧延伸舒展出数枝荷花根蔓。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他就这般静静望着仙界第一美人儿，剑道第一修者冲进水光殿，哑巴魔尊没太大反应，反而继续将手指覆在琥珀盅上，细细磨砂……

琥珀盅上有阴雕，也可称为雕刻的一种，又叫做“沉雕”，将雕刻材质表面刻入形成凹陷，使文字或图案凹于钩边下比材质平面要低的一种雕刻手法，依赖熟练和准确的技法，使线条有起讫和顿挫、深浅的效果。

他手中的盅上，刻着二字——

“荔菲”。

是他的名字，伶舟荔菲。

从琥珀的背面往琥珀内部反向雕刻，使雕刻的物体从琥珀正面看起来像是在琥珀内部包裹的，这是一种极为难得的雕刻手法，但是雕刻出来的事物也会看起来栩栩如生……

掌中琥珀盅,行酒变逶迤。

……

张望整个水光殿……果然繁华。几乎每一处梁柱上都是晶晶吊吊的珠宝金链子，相隔伶舟荔菲最近的金柱子上……

可不，金柱子！红檀木上表面镶了一层纯金，里面还镶嵌着规则的翡翠！

金柱子外层，围了七圈朱玄相间的银线，朱三根，玄四根。银线上穿了几颗花状的铃铛。

每当清风自酱紫色的天空拂出，花铃边轻轻摇曳，鸣音抖振铃……

……

绛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日色才临仙掌动，香烟欲傍衮龙浮。朝罢须裁五色诏，佩声归向凤池头。

修真界并未有太多关于魔尊的传闻，甚至鲜少有人知道，伶舟荔菲是个喑人……

世人眼中，魔修的刻板印象，无非是枭蛇鬼怪，青面獠牙，丑态百出的样子……可罗诗婴眼前这个哑巴魔尊，可称是与以上词汇一个不沾……伶舟荔菲着一席茶白缎袍，玉簪披发。

他的瞳孔一片漆黑，偶尔能与那金柱子相晃，对着光……算是眉目清秀，为人洁白晰，鬑鬑颇有须。

是罗姑娘……他微微张唇，却差点儿忘了自己说不出话……于是抬手在空中挥舞，以灵力镌写文字——

“幸会。”

罗诗婴点点头，她将近四百岁，而伶舟荔菲在四千岁左右，算是她的长辈了……她直奔主题，轻声问道：

“伶舟尊主，可又见到我那不到不惑的小徒儿？”

她方才在殿外还一腔怒火，如今见到哑巴尊主，那些怒气几乎烟消云散了……

伶舟荔菲作为魔界尊主，纵使是个喑人，也照样受魔界众修士的敬仰，修真界的各类消息，他也会第一时间得到……早便听闻罗诗婴收了首徒，他知那女孩名叫江亦姝，也知晓她在魔界境内，可他没有见过，江亦姝不在魔宫之内。

伶舟荔菲摇头，飞快写下几字，“魔宫，无。要我，找？”

这六个字停在堂前，泛着荧光。

……

半响。

“不必……我知道她在哪里了……”罗诗婴朝他微微一笑，算是告辞。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摩娑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我亦虱其间。

“神甚放，形如眠。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欲重歌兮梦觉……

既然江亦姝不是魔尊派人所掳走，那便只有一个可能了……夷神殿间距魔宫十里不到，看似两个独立的建筑，事实上，魔宫最外围的高墙，亦将夷神殿圈在内，不过是无人把手，殿外全是竹林罢了……

“小姝可知这里为何叫‘夷神殿’？”罗诗婴故作一副玄妙莫测的神情，让江亦姝一丝不苟地思虑……

“为何？”

“因为此处住着‘夷神’呀……”罗诗婴被她聚精会神聆听的模样逗笑了。

夷神？夷神是什么神？江亦姝先前并未在意这殿的名字，没去考虑“夷”，究竟如何书写？……她在元然间想到了什么，眼神侠忽间由迷惑不安，转为恐惧慌张！……

人死为鬼，鬼死为聻，聻死为希，希死为夷……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

聻后有希夷，为道法仙宗之本。

“希夷”是灵芝的又称，也指“虚寂玄妙”的神仙状态。一人一山谓之仙，本义是指“登高而去，长生不变”。

由此可见，神仙之后存在两个状态，要么魂归虚无，与天地融合，进入到一个永恒的境界，要么转世修炼，堕入人世循环。而神态虽亡，神识犹在，无论哪种状态，永久的神格和记忆，希夷始终是万劫不朽的存在。

人鬼殊途，而聻与希夷其实为一体……

“这世间，但真还有‘夷’的存在？”江亦姝眉头紧皱，脚下缓缓小步移动，离罗诗婴近些……这样能安心些。

罗诗婴看透了徒弟的小心思，直接一把拉过江亦姝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侧，让自己的手臂贴在对方的胸膛……

江亦姝：“？……”她属实没想到堂堂绫罗宗师还有这个癖好……

瞄到自家小徒弟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臂膀又抵到一片柔软……罗诗婴这才后知后觉，将手松开绕过江亦姝的后腰……“咳……姝儿的手好冰……”

“…………？？？”她摸着腰，说“手冰”？

罗诗婴控制脸上的笑意，郑重其事道：

“这世间自然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但可以确定的是，世上仅存一只‘夷’，不过还没有记载，那‘夷’具体是谁。她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

江亦姝将她在夷神殿内所发生之事都一五一十地道来……

……半刻钟后。

“以物换物，甚是有趣……”

罗诗婴听完所有，露出一个意为身长的笑容。江亦姝讲得过于起劲，全然忘了前者的手还放在自己后腰。夏末，天气燥热，衣衫较薄……对方手掌的温度倾尽覆予腰侧，一片温烫……

江亦姝的后腰皮肤发烫，面上亦是。

槐花，槐花……你到底是何人……

上一章有修改哦。

伶舟荔菲其实是两个姓，就像“上官欧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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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水光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