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心念 第26章 26-暴雨里的拥抱

林霜和小玉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已是申时，只见乌云密布，黑云压着天空，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看这天气，怕是要下大雨了。”林霜蹙眉望天，随即转身对小玉道，“我们得赶紧回府，免得大雨后山路湿滑，不便赶路。”

主仆二人匆匆来到寺庙大堂，却见钱小姐依旧坐在那里，林霜赶忙迎上前问道：“钱小姐怎么还未离开呢？”

看到林霜走来，钱小姐微微一笑，解释道：“我跟着师傅们念完了经，听人说起庙里环境优雅，便又转了转，到了午膳时分，见我府里的马车还没来，便在这里用了些斋饭，正打算离去便碰上这变天了，我担心马车在雨中不好行驶，来回往返费时，就想着等等你一起走。”

林霜闻言，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上前握住钱小姐的手，笑道：“咱们还真真缘分不浅。出门时艳阳高照，这会儿子要回府了却一起遇上这鬼天气。”二人相视而笑，携手走出了寺庙。

马车越往前走，黑云越来越沉，骤然间，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像隔着一层纱，迷迷蒙蒙的，周边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了，茫茫一片。

“两位小姐，这雨太大了。前方的路好像塌了，我们不能继续赶路了。”车夫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显得有些焦急，“得找个地方躲躲雨才行。”

幸好不远处有个小亭子，一行人便赶紧来到亭子下避雨。此时雷声愈发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噬。

眼看着申时即将过去，酉时将至，林霜却迟迟未归。林诤在府中有些着急了，专门让人去府门前等着，可迟迟未等到林霜，还下着瓢泼大雨，林诤实在坐不住，便跟亲随林刚说道：“你找几个人跟我一起上山寻二小姐，雨下得这么大，山路不好走，我怕出事情。”

于是林诤带着林府的侍卫，快马加鞭冒雨上山寻找林霜的踪迹，马蹄声在雨中显得异常急促和清晰。

而刚巧从酒楼出来的顾正目睹了这一幕，顾正目光如炬，瞥见远处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消失在雨幕中，他立刻认出了领头的林诤，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转身对徐先生说道：“你看，打头那个可是林铮？”

徐先生顺着顾正的视线望去，点了点头：“还真是他。看他们这般着急，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顾正眉头紧锁，沉声吩咐道：“你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

不一会儿，徐先生便匆匆赶回来，焦急地汇报道：“我问了林府的守卫，据说是林家二小姐今日一早便到山上的寺庙祈福，至今未归。”

顾正听闻此事与林霜有关，心中顿时一紧。他顾不上披上雨具，翻身上马便朝着城外疾驰而去，想要跟上林诤。徐先生也赶紧带领随从紧跟在后。

顾正身为军中翘楚，骑术精湛，很快便追上了林诤的队伍。林诤一手牵着马绳，一手偏头和顾正打着招呼：“顾侯爷，这么巧，你这是要去哪里？”

顾正此刻心急如焚，无暇与林诤寒暄，直接问道：“林霜到底怎么样了？”

林诤听出顾正语气中的焦急，心中不禁有些吃味，没好气地回答道：“顾侯爷对我家小妹倒是关心得很。”

顾正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和林诤废话，他提高音量，再次问道：“我问你，林霜到底如何了？”

平时顾正在林诤面前总是不显山露水，但此刻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让林诤也不禁感到有些震慑。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着急。”

顾正一听，连林诤都不知道林霜的下落，心中更加焦急。他一鞭子抽在马背上，“驾！”马儿如离弦之箭般向前冲去，众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正的背影渐行渐远。

终于，顾正在半山腰的一个亭子中看到了林霜的身影。她正与旁边的人浅笑交谈，看起来安然无恙。顾正那颗悬着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他跨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亭子，来到林霜面前。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他直接将林霜紧紧地拥入怀中。

“幸好，你没事！”那么用力地拥抱，说出来的话却轻柔而颤抖，言语里的害怕、担忧、失而复得的情绪展露无遗。

林霜就这样，呆呆地看着顾正步履匆匆地从雨中走来。他修长挺拔的身姿并没有因为淋雨而失半分颜色，就那样疾风骤雨般坚定地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又好像看到了顾清的影子，自己就这样被他拥入怀中，无一丝不快，似乎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

“我这不是没事嘛！”林霜轻轻地挣扎了一下，提醒顾正松开手。但顾正似乎并没有放开的意思，反而越抱越紧。

“咳咳咳，你弄疼我了！”林霜忍不住轻声咳嗽起来。

这下顾正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失控了，连忙后退，“是我不好！”他关切地打量着林霜，“我太着急了。你可有哪里受伤？”生怕林霜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因为刚刚顾正的一顿操作，林霜有些娇羞地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没事，就是下雨了，在这里避避雨而已，怎会受伤！”

钱小姐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不明所以，忍不住打趣道：“顾侯爷这是关心则乱啊，看来对林小姐倒是上心得很。”

林霜本想解释几句，但如今这情形似乎也没什么好解释的，顾正确实是来找自己的，顾正更不想解释了，说的都是他内心所想，他乐见其成。于是林霜只得岔开话题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正定了定神，回答道：“我偶遇林将军带人出城，一打听才知道是来寻你的，我担心你出事就跟着过来了。”

林霜闻言问道：“哥哥也来找我了吗？他人呢？”

顾正嘴角微微上扬，一副傲娇的神态，说道：“他骑术不精，被我甩在后面了。”天知道，还未见到林霜之前，自己有多着急。

“哦！”林霜应了一声，然后二人便陷入了沉默。他们一左一右地站立着望着远处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尴尬和沉默的氛围充斥着这个小小的亭子。林霜感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热，她心想：“定是这地方太小人太多的原因！嗯，肯定不是因为自己紧张！”

没过多久，林诤和徐先生也陆续赶到了。此时，雨已经停了，天空露出了一丝晴朗。

林诤刚走进亭子，看到林霜安然无恙，心中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询问林霜几句，然而就在这时，顾正却突然开口说道：“人多，一辆马车坐不下，我先送林小姐下山，回头找人来接你们！”

说完，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打横抱起林霜，送上马车，驾车而去了，留下众人惊愕不已，尤其是林诤，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的发生！

徐先生暗自吐槽，我这闹心的主子，又给我留下个烂摊子，独自面对这林将军的狂风暴雨。

林诤追不上顾正，只得盘问徐先生：“你家顾侯爷此举到底是何意？把我林家当什么了？”

徐先生尴尬地笑了笑，对林诤说道：“还能有何意，将军也看到了，就是这个意思，再多一些的我也不清楚了，回头我让我家侯爷亲自登门给您解释，那我便先告辞了，将军勿动怒，我们定会安然把林小姐送回林府的。”说完便拉着小玉赶紧溜走了，生怕再呆一刻，林诤会砍了自己。

此时钱小姐上前，对着林诤笑道：“将军好，我乃兵部尚书钱家之女若兰。今日上山途中与林小姐偶遇同行，如今她既已有人相送，恐怕还得辛苦将军送我一程了。”

林诤这才意识到还有另外一个人，自己虽怒气冲冲，但也不好冲着一个外人发泄。他强忍住心中的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那便请钱小姐上车吧，我送您下山。”

二人并排朝着马车走去。钱小姐和自己的侍女坐在马车内，林诤独自一人在外驾车，其他人打马随行在旁。

途中，钱小姐轻声劝解道：“林将军宽心。我看顾侯爷对林小姐的紧张出自真心，令人动容。他不会做出让林家为难的事情来的，放心吧！”

林诤听了钱小姐的话，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一些。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是觉得他的举动着实有些唐突，毕竟霜儿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他这么做会让人说闲话的。”

钱小姐微微一笑说道：“若男子真心爱护又岂会让自己在意的女子深陷困境呢？所以你担心的，顾侯爷定不会让它发生的。况且作为兄长，若是妹妹幸福无忧，作为兄长不应该高兴吗？”

林诤听了钱小姐的话，心中一动，“钱小姐倒是心思通透！”

钱小姐继续说道：“我和林小姐有过数面之缘，一眼便知林小姐并非一般俗人，将军大可多一些信任！”

林诤心想，自家妹妹确实并非普通女子，有大爱，有智慧，不愿攀附任何人，不愿碌碌无为，一直那么有力量地做自己，她的心里定然也装着一份属于她自己的大业吧！这样的妹妹，若她真已有主意，自己又哪里能阻拦得了呢？”

林诤自顾自地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没注意到马车里的视线一直定在了自己身上。钱家小姐若兰透过车帘缝隙，隐隐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面前这位男子——宠妹妹、有爱心、还如此丰神俊朗，初见已入心！

这边林霜和顾正，各有心思一路无言。

顾正琢磨着，今日这番举动，已将自己真心表露无遗，自己还有退路吗？

而林霜却是思量着顾正的所作所为——他什么都没说却什么都做了，如今还一言不发不给自己一个交代，更让林霜摸不着头脑了。但二人都巧妙地回避着这个话题，放在心里，无人再谈起。

快进城时顾正却停下了马车。林霜疑惑地问道：“侯爷怎么停下来了？”

顾正转头看向她，说道：“我在等人。”

林霜也不想多问，反正迟早会知道的。没过多久徐先生带着小玉赶到了。小玉上马车后顾正重新找来一位车夫吩咐道：“好生送林小姐回府不得有误。”

林霜：“侯爷是在等小玉吗？”

顾正点点头，说道：“是！城里人多口杂，在下树敌颇多，恐担心为小姐引来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我便送到这里，让小玉陪你回府。我会派人暗自护着的，你不必担心。”

林霜听了顾正的话，心中更多了些触动，顾正任何时候都没有忘记过如何更好地护着自己！她微微低头，轻声说道：“哦！那今日谢谢你送我下山。”

顾正：“甘之如饴！”

进城之后，小玉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姐，这顾侯爷到底是怎么了？他拿着你的画像去双仁堂找您，和作为掌事的您相谈甚欢，然后又说曾经的林二小姐对他有恩，今日听说您出事，又这般着急！他这着急到底是双仁堂的掌事还是林家二小姐啊？不过他应该还不知道您是双仁堂的掌事，那看来今日顾侯爷紧张的还是林家二小姐这个身份了。”

小玉完全没瞧见林霜拿越发沉闷的脸色，继续自言自语道：“可是小姐到底是何时见过他的呢？莫非小姐和这顾侯爷真的还有一段前缘待续？”

“哎呀，真是想不明白了。”小玉摇摇头，真是有点儿剪不断理还乱了

“不过这顾侯爷还真是处处都替您着想，没有贸贸然直接送小姐回林府！”最后小玉还不忘为顾正说句好话。

林霜此刻心里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心思去回应小玉，“小玉，你让我静静吧，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本来今天想去庙里静心的，如今这般折腾，现在心里更乱了。”林霜嘀咕道。

小玉却不以为然地说道：“看着乱，其实也挺清楚的呀！这顾侯爷的行为，明明白白地表达了他喜欢你，这点还是肯定的的！反正不管是林家二小姐还是双仁堂掌事都是您，现在就看小姐您的态度了，如果您也喜欢他，那就在一起呗；如果您不喜欢他，那就拒绝他好了。有什么好乱的？”

林霜被小玉一番直白的话语说得哭笑不得，但细想，却句句实话。她不得不承认，小玉虽然知识浅薄，却活得比自己还要通透。

是啊，自己之所以感到心乱，无非是因为心里已然对顾正有些心动，却又不愿意承认。

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家、面对林诤、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已经死去的顾清。

她也觉得顾正的感情并不纯粹，至少在他心里同时装着双仁堂的掌事和林家二小姐，虽然自己知道是同一人，可林霜认定顾正是不知道的，而且顾正还曾经给林柔送过礼物，这一切都在告诉林霜，自己并不是顾正的唯一，而顾正也无法完全占据自己的内心。他们俩中间还有好长的距离要走！

小玉接着说道：“小姐，感情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你不用考虑太多人的想法和看法，只要问问自己的内心就好了。和他在一起，如果感到快乐那便是喜欢，如果不快乐便是不喜欢的。就这么简单。”

林霜听了小玉的话，回忆起和顾正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数面之缘，谈不上有多欢喜，但确实并不排斥他，甚至总会有些莫名的熟悉与悸动，也许，在心底深处，她对顾正应该算是有一些好感的吧。但顾正的一举一动都那么轻而易举让自己想起顾清，林霜都不知道这份好感是因为顾正本人，还是因为他身上有太多顾清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