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向不规则暗恋 第92章 第 92 章

呼吸中的时候血腥味和冷空气一起席卷进他的肺部，放松下来的那一刻才感觉到脑袋传来的迟钝的疼痛感。

宋已觉坐在椅子上，他旁边站着的是从旁边药店临时抓过来处理伤口的店主。被踩踏过的行李箱放在一边，正在被一个年轻警察采取所谓‘杀人犯’留下来的指纹。

棉巾在他脸上温和的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被慢慢擦去，宋已觉半闭着的一只眼睛睁开，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忍着一点，可能有点疼。”

店主小心翼翼的清理着那些酒瓶碎片，少年柔软蓬松的发丝此刻变得像是沾湿了的杂草，血迹暗沉在其中，店主皱起了眉，从一边拿起钳子夹起棉球，双氧水将棉球沾湿。

棉球擦拭在他的伤口处，双氧水接触到伤口，店主明显感觉到手心下这副身躯颤动了一下。

“怎么了，很疼吗？”

店主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头去看，少年低着头，他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起伏，但他放在两侧的双手握成了拳。

店主只能动作再轻一点，等到牧植他们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一个脑袋上缠着绷带，右边眼睛贴着棉布的宋已觉。

陈苏一个踏步冲到宋已觉身边，皱着眉把他转了一圈：“我看看，没事吧，怎么回事啊？”

旁边收拾东西的店主看到他们，叮嘱道：“你们是他的家长吧？伤口暂时处理好了，后脑勺上了药，记得三天来换一次，他的眼睛周围被碎酒瓶的碎片划伤了，现在抹了药，所以他现在视线受阻，你们记得多照顾他一点。”

“好好，谢谢啊。”

宋已觉垂着眼，长而直的睫毛轻轻颤着，他就坐在哪里，看起来就像受了欺负的好学生。

陈沂水性子急，拉住宋已觉就问：“怎么了？怎么才一会不见就被打成这样了？我们教你的拳击呢？抓到人了没啊？！”

“谁敢打你啊？！谁这么嚣张啊！看老子不把他牙齿打掉！“

宋已觉抬起眼，一只眼睛和他对视着，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移开视线看向从一开始就没说过话的牧植。

牧植手里夹着一根烟，没打火，他缓缓吐出一口气，雾气散作一团，沉默了一会儿，他把烟掰成了两半，转头看向宋已觉，问道：“你的计划？”

宋已觉面无表情的和他对视着，而后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微微弯起，轻声回应：“意料之外。”

牧植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才无奈的耸了耸肩膀，脸上却不带任何表情：“那就按你想的来吧。”

局里的警察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他们这个小镇哪里发生过这么大的事情，顶多就是小打小闹，如果真的闹到了市局里，他们不仅会被说监管不力，杀人这么严重的事情，肯定会把近几年所有的案卷翻出来，还有之前镇上发生过抢劫威胁，但他们却没有管的事情也会被暴露。

被严重批评不说，还会重新调警。

公安局里的人举着座机电话，对面还没有接通，线路年久失修导致座机的信号不太好，这块地方本来就偏僻，来得人少，近几年离开的人倒是很多，久而久之，这块地方就成了政府半遗忘的地方，往前的拨款少得可怜，建设设施的拨款几乎没有。

反正他们的人生也就这样了，工资低，管不来。

通电话的人低着头把电话按了回去，视线看着站在最前面的警察，抬手把自己的警帽往下压了压。

有一个年轻警察，应该是新来的，青涩的脸上还洋溢着热情，他就是刚才大喊通知市区和采取指纹的那个警察。年轻警察抱着纸和笔，十分有耐心的等待着眼前这个同志缓过来之后记笔录。

其他人的表情一时格外纠结，他们就这样默不作声。

宋已觉抬手摸了摸被隔绝视线的那只眼睛，哪怕只有一只眼睛，他也能看清这里所有人的表情。

这里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那些人说错了，流血了也没有人管的，只要没闹出人命，不对，只要没闹出这个小镇，他们就会坐视不管。

或许会有想法，在一开始的时候，穿上那象征正义的警装，想着建功立业，想着除奸恶，扶弱小，哪怕帮助一只小猫，把它从树下救下来都能感觉莫大的满足感。但是随着生命逐渐往后衍生，人们对一切不再产生新鲜感，没有浓烈的爱，没有极端的恨，有的只是渐渐麻木，无可奈何的得过且过。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被抛弃，被伤害，捡着垃圾桶里的东西才能存活，吃不饱穿不暖，看着同龄人去上学，他却是连饱腹都做不到。

在这个麻木又恶心的世界中，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宋已觉面无表情的低着头，陈苏坐在他旁边，抬手按住他的脑袋，让他靠着她的肩膀，柔和的嗓音安抚着他：“困了吗？睡一会。”

宋已觉闭着眼，听着其他人的声音。

牧植上前两步抬手拍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音，把那些人吓一跳。

“我家孩子被伤成这样，这件事不给我一个解决，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一个资历略老的警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宋已觉，那个孩子确实被打伤了，脑袋都被打破了，他紧张的擦了擦额头，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出了一身冷汗，他深呼吸一口气，小心道：“这一定是个误会，我们这么多年没出过这种事情啊——”

“但是今天就出了!”

“这……这可能就是小打小闹而已，我们一定找到那些人狠狠教训一顿，你们稍安勿躁啊，稍安勿躁。”

“稍安勿躁？这伤的他妈是你家孩子你会稍安勿躁吗？！备案呢，通知市局没有？怎么这么慢！”

牧植高大的身躯带来的压迫感让站在他面前的警察紧张的再次吞咽口水：“这——”他的视线飘忽，和站在牧植后面的清秀青年对视上了。

白俞冷静的补充道，戳穿他话中的破绽：“我们家孩子自始至终没说过有几个人，你却一张口就是那些人，那么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和帮凶你们心知肚明，这个地方出现杀人犯你们却还包庇，你们上一级不管的吗？”

这些话说得对面的人冷汗直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匆忙解释：“我们这里没有杀人犯，怎么可能会有杀人犯，他们只是孩子而已，偶尔抢抢东西，不是什么坏孩子，杀——这件事情肯定是个误会，那个孩子可能是因为不愿意被抢，反抗中被不小心打了，但他们肯定没有杀人的念头啊，他们不是坏孩子啊。”

陈沂水站在白俞身边，恶狠狠的盯着他：“几个人打一个人，好恶心，我家孩子不是反抗，应该是正当防卫才对。”

“是……是……”

“按照你这么说的话，我家孩子正当防卫还成错误了？”牧植上前：“我说他们是有预谋的杀人，那么他们就是杀人犯，你们作为人民警察包庇他们，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吧？”

对面的警察说不出话来，他一边擦着额头不断流下的冷汗，一边打着手势，那个年纪稍轻，眼里还充满希望的新来的警察被推了上来，他皱着眉，似乎在理解他们话中的意思。

“你们好，现在我来负责，可以说说你们的诉求。”年轻警察准备着纸和笔，认真的看着牧植：“包括姓名，来自何处，为什么来这里，在哪里被打，是否有过冲突，你们之间的对话，先想到这些，你们可以先说。”

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这么不专业，这在警校怎么学的。

牧植皱起了眉，问道：“你刚毕业？”

“啊，对，然后被分配到这里了。”

“那你还挺倒霉。”

“不！”年轻警察立马抬起头，眼神炙热：“在哪里都一样！扫黑除恶是我的座右铭！”

年轻的生命总是热烈的。

宋已觉睁开眼睛。

“你醒了，才睡了不到二十分钟。”陈苏从旁边拿起一瓶矿泉水给他：“喝点水。”

宋已觉接过水喝了一口，他睡不着，眼睛酸涩，头疼，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在年轻警察看向他的时候，突然开口：“那个染着黄色头发的是你儿子吧。”

“啊？”

年轻警察愣住了，手中拿着纸和笔，此刻的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是杀人吗？怎么变成——

“我可以不计较这件事。”

眼前的少年睁着一只眼睛，瞳孔漆黑，面无表情的透过他看向他身后的人。

“我可以概况为这件事只是小打小闹，但我有两个条件。”

稍长的警察瞪大了眼睛，连忙上前，就差把恩人两个字写脸上了：“您说您说。”

宋已觉站了起来，略过年轻警察的时候，年轻警察发现这个少年比他还要高半个头。

“进会议室说吧，其他人就先别进来了。”

牧植朝他走过来，抬手搭上宋已觉的肩膀，冷着脸道：“既然我家孩子这么说了，我也尊重他的想法，走吧。”

陈沂水微微睁大了眼睛，喊道：“这怎么能算了？！”

白俞拉住他，朝他摇了摇头，陈苏看着他们，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眼里充斥着心疼，她站起身拖起行李箱，拉着陈沂水和白俞走出了警局。

“我们先去买点食物，煲汤给小宋喝，我们带的那些补品也是派上用场了。”

年轻警察站在门口，疑惑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他问向坐在一旁的警察，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前辈，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件事还要上报给市局吗？这算是和解了吗？儿子又是怎么回事？这个镇上的抢劫又是怎么回事？不是杀人吗？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坐在一边一直低着头的警察抬起头，朝他叹了一口气：“你还太年轻了。”

太年轻和这有什么关系吗？年轻警察不懂，而多年后，等他懂了言外之意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出现了少年面无表情的脸庞，明明年纪极轻，但却比那时的他聪明太多。

年轻警察看着自己的前辈送着那个男人和少年出来，笑着和他们说话。

应该是谈妥了。年轻警察想，他的目光冲着少年而去，少年没有看他，他的手放在胸前，手里握着什么东西，他似乎在走神，长长的睫毛微垂，额头的绷带衬得他脸上更为苍白。

两人和他擦肩而过，少年先往下走，男人却停在他身边，年轻警察愣神的看着他，手里的纸中记录着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惜终究是作废的。

高大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志向很远大，这里不适合你。”

“努力去另一个地方吧，或许在别的地方，能完成你的梦想。”

宋已觉慢慢的走在牧植身边，耳根发烫，眼角也泛红，后知后觉的感觉浑身在发热，他的脑袋持续转了太久，现在罢工了，他停住了步伐，站在原地，眼前的世界在旋转。

牧植跟着停下来，他看着少年的发丝在风中摆动着，藏在发丝中的耳朵很红。

“怎么了？”牧植上手去触碰他的脸颊：“好烫，发烧了。”

此刻宋已觉耳边出现的是不同的人在说“我家孩子”这四个字，十分陌生的字眼，只有奶奶这么喊过。

而现在他们都在说这四个字，好像有了真正的家一样。他曾经站在墙角看着路过的小孩被高高举起，他们的父母在一边说着“我家孩子真棒”。

不曾体验过这种感觉，宋已觉视线受阻，露出的一只眼睛里一片茫然。这里是大西北，他想到了远在北京的江倚听，不，不是想到了，江倚听一直在他的脑袋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只是现在很想见到他，想感受他的气息和拥抱。

爱情和亲情组成了人的两面。

过去的他从没有这两面，哪怕是残缺的。

活着的意义是为了什么？

宋已觉睁着眼睛，想要努力看清楚眼前的景色，在旋转的世界中恍惚的想到了答案。

是为了爱啊。

为了那么一点点的可怜的被给予的爱意，以至于他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太可笑了，他这样的人，竟然还相信所谓的爱。

绑着的绷带和贴在眼睛上的棉布让他此刻看起来过分可怜，但他却笑了，他轻轻摇了摇头。

不，不是相信爱。

是相信他和他们啊。

“我的手机……”

牧植背着江倚听，头也不回的回复：“知道了，回去给你修好，保证修的完好无损，你也是，心疼手机也不心疼自己，脑袋被砸破了，这是开玩笑的吗？要是被那个小朋友知道了，他绝对要来骂我，然后再骂你。”

“别和小听说。”

“我不说。”牧植看着路，声音变得轻而缓：“你做得很好，现在放松的睡吧。”

宋已觉闭上了眼睛，手中握着胸口的戒指。

睡一觉吧，现在好困啊。

辛辛苦苦的码字，结果掉了一个收藏，原本也才几个而已，我/(ㄒoㄒ)/~~好难过。为爱发电好累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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