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姣姣和祝绵去接小姑娘放学了,糕点铺这两天没开门。
祝沈延把炒好的菜端上桌,瞧他时不时往厨房望一眼,在外面溜溜达达也不进来,就喊了声:“你要是没事儿干就去对面买几份清补凉,还有十来分钟才能吃饭。”
“嗷。”覃沐闷闷应一声,揣着手机走了。
风铃叮铃铃地响,小姑娘一进门就颠颠跑了过来。
“小延哥哥!妈妈说你跳高拿了第一名,真的吗!”
“真的。”祝沈延帮她取下书包。
余芽两眼发光的模样就差抱着他的腿了:“你真是我见过最最最最最棒的人!”
“比你舅舅还棒?”
“当然啦!舅舅都不会跳高!”
自从祝沈延住进来后小姑娘胳膊肘就没往里拐过。
“袋儿,你也没说放啥,我小料都加了一份啊,不想吃的你们自己挑……”覃沐一手提着一袋,六碗清补凉装在大号打包盒里满满当当。
“呃……”他视线先是撞上祝沈延手里提着的粉红色书包,然后目光缓缓下移,和余芽面面相觑,“那个,你吃清补凉吗?”
小姑娘看他的眼神里充满敌意,使得覃沐说话的语气更是小心翼翼。
“我不吃!”她突然挪过来挡在祝沈延身前。
祝沈延挑眉:“你以前不是最喜欢李阿姨做的清补凉?”
余芽瞟了一眼加满料的甜品,悄悄咽了咽口水,语气支支吾吾:“现、现在不喜欢了……”
恰好余叙端着好汤从厨房出来,余芽瞧见赶紧跑了过去:“我去帮舅舅端菜!”
覃沐把手里打包的清补凉放桌上,挠挠脑袋:“我看着这么招小孩儿讨厌?不应该啊。”
“去坐着吧,马上开饭了。”祝沈延拍拍他的肩。
余芽对覃沐的回避太过刻意,又想起昨晚文嘉成说要去余叙那儿借参考资料的事儿,祝沈延觉得九成九和文嘉成脱不了干系。
事实也的确如此。
吃完饭他和覃沐在楼上收东西,余芽露出一双眼睛在外面探头探脑。
祝沈延招手让她进来,小姑娘没应,只是盯着覃沐不说话。
“好好好,我出去,你俩聊。”
覃沐倒不至于和小姑娘置气,出去后还不忘给他俩关上门。
余芽欲言又止,见祝沈延一直看着自己,别别扭扭开口:“文嘉成说他是来带你走的,真的吗?”
“假的。”祝沈延把她头上戴歪的发卡重新别正,“我如果要走,肯定会亲自和你说。”
“那为什么在收东西……”
“因为我的朋友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找我玩,我要回去陪他两天,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是刚刚那个哥哥吗?”
祝沈延点头。
“他是我很好的朋友,就像你和洋洋一样好。”
洋洋是隔壁棋牌室老板的孩子,比余芽大一岁,两个小孩儿经常放学一起玩儿。
余芽听完一开始还抿着嘴,后面越笑越开心,直接扑在了兔子玩偶身上。
祝沈延书桌旁的圆毛毯都成余芽的第二个娱乐基地了,她的大白兔放那儿就没拿走过。
心结解开了,余芽反倒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一双眼睛从兔耳朵中间的缝隙里探出来,小心思就差拍他脸上了:“小延哥哥对不起,我刚刚对他态度不好。”
“我可不帮人游说道歉啊。”祝沈延毫不留情戳穿。
余芽哼哼唧唧:“都怪文嘉成传的假消息……”
祝沈延把作业一并塞进书包里,左手提了个小行李箱,右手拉着余芽往外走:“放心,他没生你气。”
门一开,覃沐靠在走廊扶手上打游戏,手里操作不停,嘴巴还不忘跟边上的余叙唠两句。
“初中那会儿他头发比这还长,特吸引姑娘。我们几个学他,也跟着把头发留长了去烫。结果烫的时候烫太卷了,他娘的教导主任追我们后边儿追了整整一个学期!”
“他没被追?”
“他?说着就来气!这小子又装逼又茶,教导主任一问,他翻出小学表演时候做过发型的照片说是什么‘自然卷’,呸,烫头发的时候他就坐我旁边儿!”
祝沈延推开门听到的正好是这句,啧了一声:“又在背后说我。”
“还不您能耐嘛!”
祝沈延没理他,看向余叙:“同桌,我要等这家伙走了才回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
“就是来找你的。”余叙点点头,把手里的卷子递给他,“每科5套,收假之前给我。”
覃沐游戏走两步就往这边瞅一眼,闻言没忍住笑出声。
“……”
祝沈延沉默良久,接了过来。
他到底是对余叙报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
“走了,明天见。”祝沈延提着行李箱下楼,把还在打游戏的覃沐一人丢在上面。
“诶!等等我啊!哥们儿我们先走了啊,还有小朋友,拜拜。”
覃沐操纵者游戏角色到处翻物资,一边打游戏一边下楼居然还没踩空,利利落落跟了过去。
舅侄俩在二楼面面相觑。
余芽叉着腰瞪自家舅舅,直呼大名:“余叙,你真是个榆木脑袋!”
余叙手指一曲,敲在她额头上:“从哪儿学的。”
小姑娘嘀嘀咕咕,却不敢造次,跟泥鳅似的顺着拐角楼梯就下去找祝沈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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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爬山,文嘉成肯定是最兴奋的那个。平时上学没五个闹钟叫不醒的人,天还没亮就背着书包等在余叙家门口了。
他哧溜吸着面条,视线透过一楼窗户玻璃望眼欲穿,直到红黑两辆车一前一后开进巷子——
“来了来了!”
余芽困倦的眼睛醒了神,迷迷瞪瞪朝文嘉成指的地方望过去。
先下车的是覃沐,脸上有模有样带了个墨镜不说,还穿了身坠着花里胡哨挂饰的潮装,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像个移动的八音敲琴。
文嘉成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
他是真喜欢这种调调的衣服,但奈何实在挑人,多一分土,少一分非主流,他自知驾驭不住,覃沐穿着却是刚刚好。
有覃沐的浮夸在旁边作比,祝沈延的白色运动服简直是一股清流,他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余叙,把手里的塑料口袋递给他。
“晕车药、晕车贴,还有点话梅陈皮的小零食。药现在吃,收拾东西还要点时间,等上车差不多够半小时。”
没等余叙反应,他又急急忙忙赶回去打开后备箱帮余姣姣她们放行李。
“不是,这,烧烤架?”文嘉成目瞪口呆。
“还有烤串儿呢,放保温箱里的。”覃沐指了指后面的黑色轿车,“老文,你和小姑娘他们坐绵姐的车吗?我们剩下仨坐刘叔那辆。”
“好啊!”正合文嘉成意。
他老早就惦记着想感受一下跑车坐起来啥滋味儿,虽然祝绵为了方便拿帐篷和烤架开的不是跑车,但那辆红色轿车也够拽够酷,深得他心。
等到余叙关好店门过来时,几人都已经上车坐好了,只有祝沈延还在车边等他。
“覃沐,你跟我坐后面。”
手里的枪差点走火,覃沐找到掩体蹲下,不可置信回头看他:“我安全带都系好了!”
他说着想起祝沈延走到一半突然下车去药店买晕车药的事儿,心里直嘀咕。就说这家伙平时也不晕车啊!根本就是给余叙准备的。
“靠。”他低低吐槽了一声,给祝沈延坐实了见色忘义的名头,然后委委屈屈开始解安全带。
“不用。”余叙赶紧把他叫住,“我吃过药了,坐后面就行。”
红色轿车已经开出视线范围之外了,刘叔往后望了一眼:“放心,我开车稳健得很!肯定不把你的小同学颠晕!”
话是这样说,但祝沈延想起上次考试余叙下车后惨白的脸色,还是让刘叔给留了一道缝。
刘叔刚开学的时候送祝沈延去过二中,虽然后面没再继续接送,但一听祝绵说需要用车,二话不说就应下来了。
“不堵车也要一个小时呢,晕车那个小帅哥可以靠着睡一觉。”
那条把祝沈延绕得晕头转向的丹枫街,他却是轻车熟路,边转动方向盘边跟他们唠嗑:“听说这一带要重新翻修了,也是,又是名校扎堆,又是老城区的。这街道能上市风市容红榜全靠周边几个学校撑着,但凡一个外地的来旅游,看着那高p图都找不着地儿!”
“小巷子多,路比较杂。我刚来的时候就在这一段路上绕了好久。”祝沈延习惯性地不会让人话落在地上。
“比起连北区还是好多了。”他的一句话仿佛是打开了刘叔的话匣子,“火车北站的原址就在那边,不过那条铁路好多年前就不载客了,近些年也不知道还在用没……”
他们这车里大概没人比他同桌更知道连北区是什么样的吧……祝沈延想着视线移向旁边。
余叙闭眼靠在窗上,不知听没听。
“……上次……我弟弟他家那小子……”
“卧槽,真的假的!”
祝沈延是被覃沐的笑骂声给惊醒的:“什么?”
“叔说他弟家的儿子看上你了,想跟你处对象!”覃沐笑得手抖,“不是,哥们,怎么你来绵城之后连异性缘都变了呢!”
“……”
“哎呀,绵绵之前让我接你的时候给我发过照片。那天和你聊得挺好,觉得你这孩子不错,就给我侄儿看了下!结果那小子一个劲儿跟我要你微信,缠了我一个月,可我这不得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嘛。”
他能有什么意思!他心上人就在旁边坐着呢!
覃沐从后视镜里瞥了眼闭目养神的余叙和,乐颠颠跟着搞事:“对啊,袋儿。人小哥对你情根深种,一个月了都念念不忘,你就跟人聊聊呗。”
祝沈延语塞,从包里拿出块巧克力扔给他,企图堵住用它来堵住覃沐这张惹是生非的嘴。
他小心翼翼看向身旁。
余叙并没有睡着,只是无声无息望着窗外。不知是窗上的雾还是余叙眼里的雾,薄薄地盖过一层,像是盖过喧闹人声里沉默的复语。
祝沈延被那水雾烫得一惊,霎时移开眼,等再看去时,余叙已经安静入睡了。
他知道余叙一定不是故意的,可心就是被挠得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