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纵意梗着脖子强装镇定:“你还能对我做什么不成?”
一声滚烫的轻笑传进耳朵。
闻年往前迈了一步,方纵意下意识抬胳膊去挡,然后被轻巧地捏住了手腕。
继续往后退,直到不小心跌坐在沙发之上,小少爷的逃跑路线被闻年轻而易举遮住,对方长臂一伸,方纵意就被夹在沙发与胸膛之间,无法挣脱。
呼吸几乎相闻,二人近得快要贴在一起。
若想起身,必定会撞进他的怀里。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闻年的话语灼烧耳膜。
方纵意顿时慌了神色,心说这家伙喝那么多酒,估计现在正神志不清,到时候真对他做点什么……更何况自己在人家的地盘上,想跑都没有路。
呼吸变得急促,喉结上下滚动,忐忑的表情已完全将他的不安心情出卖。
怎么办,要踹他一脚跑路吗?
就在他琢磨如何脱身的档口,闻年的一只手伸向了他的衣领——
方纵意瞪大眼睛,大喊道:“闻年!”
闻年没有停手,用拇指把小少爷的衣领褶皱一寸一寸抚平,动作不疾不徐,优雅至极,语气意味不明:“就这点胆量?”
紧接着是一阵低笑。
“你耍我!”
方纵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怒上心头,自己好心来看人一眼,结果反被调戏一番,简直奇耻大辱!
一把将人推开,二人拉开距离,闻年顺从地倚靠在沙发上,睨着人说:“放心我的酒量很好,你快回家吧。”
来都来了,就这么离开很不值。
知道对方没有喝醉,方纵意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因为他知道清醒状态下的闻年哪怕再混账,也顶多就是吓吓人,不会真的对他怎么样。
他对他莫名有这种信任。
在方小少爷看来,闻年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借酒消愁,有人曾告诉过他,倾诉是解决忧愁的最有效方法。
不过平常方纵意最不爱听别人的伤心事儿,因为会影响自己美妙的心情,今夜却主动上门接触负能量,他都想喊自己一声菩萨。
帮助替身排忧解难,为的是让他以后更好地回报自己,方纵意在心底替自己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瞬间心安理得不少。
“我不走。”他说,“你也别想再吓唬我,我现在不怕了。”
“敢问小少爷是打算留宿?”
“我就是想问你为什么喝酒,为什么闷闷不乐,为什么要把我拒之门外。”
小少爷眼神炯炯,硬气得不行。
闻年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十几秒,最终败下阵来,惆怅不已叹气:“真想知道?”
“如果很不方便说的话……”
“没什么不方便,但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依你的性子听完弄不巧会生气。”
“说来听听。”
接下来方纵意在无数次想要握拳的气愤下听完了这个漫长且折磨人的故事。
闻年幼时生于富贵之家,父亲是隔壁北海市赫赫有名的经商人,在闻年六岁之前他还都是那个拥有万千宠爱的孩子。
直到一场意外车祸夺走了他父亲的性命,父亲去世后一手创立的公司的群龙无首,摇摇欲坠,更有小人从中作祟,试图吞并资产。
他的母亲带着父亲的遗产改嫁,跟北海市另一家豪门联姻,可是结婚后她的新丈夫说自己的家产不能分给不属于他的孩子。潜台词就是要他的母亲放弃闻年,把闻年交给其他人抚养。
他的母亲答应了,外婆知道这件事后勃然大怒,逼他们二人离婚,他的母亲不肯,最后母女二人大吵一架,外婆带走了闻年,搬迁到苏海市。
这些年他的母亲每年都会打钱给他,却很少来看望他,就像是真的没有这个儿子一样。
闻年可以理解她有了新的家庭,他的存在只会让所有人尴尬,故而除了跟她没有太多亲情之外也没有真的怪过谁。
方纵意气不过:“可是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啊,为什么要把自己藏起来!”
“那她这次回来是特意来找你的吗?”
闻年笑了笑说:“是啊,她的女儿考上了苏海大学,她怕女儿人生地不熟受欺负,让我作为哥哥在学校多关照一点。”
方纵意直接炸了:“她还让你去照顾她的女儿?!狗屁哥哥!”
“就说你会生气吧。”闻年赶紧按住他的肩膀安抚,“给你顺顺毛。”
“你还笑!”方纵意比闻年这个当事人还要义愤填膺,握着拳头想冲出门找人打一架。
“放心吧,我没事了。”闻年故作轻松,“喝完酒心情好多了。”
方纵意替他委屈。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同情我,这些年我有外婆,她对我很好很照顾,还有……”
闻年欲言又止,方纵意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
这些年身边有外婆,还有他那个邻家哥哥,所以过得没那么惨。
他好像突然懂了闻年为何会喜欢那个人,在缺爱的环境下长大,人难免会执着于温柔的关怀。
方纵意生硬地转走话题:“所以你之前为什么骗我说自己一杯倒?”
“没骗你,我胃不好不能喝酒。”闻年笑了笑,“这是我跟小说里总裁最像的地方,有胃病。”
“你真是疯了!”
方纵意看着阳台那一地酒瓶,几乎都是空瓶,心说这不得疼死?
“你现在怎么样,胃难受吗?”
“死不了。”闻年扯着嘴角笑。
为了证明自己身体无虞,他起身走到阳台,开始收拾地上的酒瓶,边干活边感叹:“早知道就该少买两瓶,罪过啊作孽啊。”
露天阳台回荡着夜风瑟瑟。
方纵意问:“你会觉得遗憾吗?真的没有一丁点的怨恨吗?”
直击心灵的提问,听起来略显残忍。
闻年摆弄着手边的透明玻璃瓶,声音融进夜风中:“说不遗憾是假的,我时常幻想如果父母都在身边就好了。”
方纵意小声说:“其实我妈妈挺多的,可以分你一个。”
这个冷笑话成功把闻年逗笑。
“至于怨恨……有过,但很快释怀了。”
“你这么大老远跑过来,是为了关心我?”
听见问话,方纵意支支吾吾:“我出来吃夜宵……恰好听说你今天没住宿舍……我吃饭的地方离这里挺近的……”
某些人真的很不擅长撒谎,之所以清苑住的都是艺人,就是因为这里人迹罕至,附近没有大型商场和餐饮场所,就算真有吃饭的地儿也会被狗仔挤满。
再怎么顺路也不会顺到这里。
闻年低头一笑没有拆穿他,不然怕是要惹得小少爷恼羞成怒。
嗡嗡——
方纵意盯着来电皱起眉头,犹豫片刻接起电话:“喂傅殊,怎么这么晚打电话?”
听见傅殊二字,正在收拾阳台的闻年突然停住动作。
“啊?发烧?你家的阿姨呢?”
“哦,那……那好吧。”
“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方纵意抬头看向闻年,二人透过浓厚的夜色对视,双双移开目光。
“那个……傅殊发烧,家里没人。”方纵意不知为何有点发虚,“让我去给他送点退烧药。”
闻年笑了笑:“快去吧,别把我未来的老板烧傻了。”
他往前迈了一步,突然拧住眉心,表情看上去稍有痛苦。
“怎么了?”方纵意急道。
“没事,胃有点疼。”闻年耸耸肩,“不碍事,老毛病而已。”
此刻的气氛十分怪异,哪怕迟钝如方纵意也嗅出一两分不同寻常,可他找不出哪里出了问题,局促半晌道:“那我去给他送点药,你别再喝了。”
“嗯,去吧。”
等到方纵意彻底离开阳台,闻年才缓缓蹲下身子,之前忍耐的疼痛加倍反噬,胃里翻江倒海仿佛有榔头乱锤一气,疼得额角汗涔涔一片。
周围风声呼呼作响,凉嗖嗖的空气刺得人眼睛微酸。
他自嘲般勾起唇角,埋怨自己为什么要把胃疼的事说出口,像是在刻意试探,又像是在装可怜。
这点事有什么好卖惨的。
闻年强撑着站起身,想去客厅给自己倒杯热水。
脚迈出阳台门的瞬间,一杯热水突然递到了眼前,倏地抬眸,握着水杯的方小少爷一脸骄矜:“喏,本少爷大发慈悲照顾你一次,记得以后报恩。”
闻年讶异不已:“你……不是走了吗?”
“傅殊一个大男人发烧死不了,我已经让林助理给他送药了,并且还承诺给林助理加班费。”
“我一个大男人胃疼也死不了。”闻年别扭地接过水杯,温热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暖到发烫。
方纵意瞥见他额头一层薄汗,叉起腰说:“在逞强这方面你的确挺有本事。”
“坐下,喝水。”
“你训练小狗呢?”闻年嘴上吐槽,实际上身体已经坐在了沙发上,“哎呀,我可真是荣幸,能让小少爷给我端茶倒水。”
“知道就好。”
方纵意坐在他身旁,皱起眉头:“就没有什么办法能缓解吗?”
“揉一揉能好受点。”闻年据实答。
话音未落,方纵意的耳际窜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吞吞吐吐说:“可是……”
闻年忍俊不禁:“害羞个什么劲儿,没让你揉,又没真指望小少爷纡尊降贵伺候我。”
“你瞧不起我啊!”方纵意鼓起腮帮,“我还没娇生惯养到什么都不会干……”
“揉就揉。”
说着便一巴掌拍上来。
方纵意的手掌从闻年身上抚过,傻傻问:“是这儿吗?”
原本只是胃疼的闻年开始头痛,他咬着牙开口:“这是小腹,不是胃部。”
方纵意啊了一声,猫儿般剔透的眼眸无措转了转。
闻年攥住他的手腕,沉声道:“再往下一寸,我就要怀疑你在蓄意挑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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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