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思引 第37章 念白

暗无天光的牢狱，凤栖栖听到门锁被打开的声响，姬兰雪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弟子，手上端着一盅酒。

凤栖栖问道：“什么意思？”

姬兰雪不动声色说：“本使来送王上的恩赐，这毒酒是我特制的，睡去时不会有任何痛苦。”

凤栖栖看了眼毒酒，“我何罪之有？”

“凤姑娘何必明知故问。”

凤栖栖冷静对峙：“是那个畜生对我无礼在先，才落得如此下场，况且人不是我杀的！”

姬兰雪闻言一顿：“戎辛是为了护你……”

凤栖栖语气加重：“既然你们都知道，还把罪名推到我的身上！”

姬兰雪故意这么说：“总要给闻家一个交代，戎辛的身份之重，不可以有事。”

“所以……你们就要牺牲一个微不足道的无辜之人替他顶罪？”

“无辜之人？”姬兰雪勾唇苦笑：“凤姑娘在意戎辛吗？在意他的生死？”

凤栖栖没有回答，姬兰雪又道：“自始至终，你从未问过他一句，你并不爱他，你一直在利用他，借刀杀人。”

凤栖栖瞳孔一震，姬兰雪示意弟子将毒酒递到她的面前，说道：“你不无辜，本就该你以命偿命，你在我那里偷的是断续丸的秘方吧，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如此复杂的秘方配置出来，全天下也只有百灵族的后人具备这等天赋了。”

凤栖栖的真面被戳穿，眼里起了杀意，默默说了句：“如此……只有鱼死网破了。”她目光一凛，以掌力将毒酒打翻。

姬兰雪跟褚洄的计划是让凤栖栖自爆，褚洄特地撤去牢狱一半的守卫，可以让凤栖栖闯出来，外面布下重兵围堵，看起来又插翅难逃，如此一来，必会引来潜伏在附近的同伙相救，到时魑魅魍魉一网打尽。

即使姬兰雪有所准备，但还是被打伤倒地，凤栖栖破狱而出，凝聚的神力将大门轰开，石壁崩塌，一道耀眼的光芒撕裂视线，乱石击空，侍卫们被磅礴的气浪震散。

褚洄将戎辛带到城楼上，目睹了这一切，褚洄道：“这就是我要带你看的真相，她根本不是什么荒村孤女，她是北冥国百灵族的遗女，你要护着的人具有如此强大的灵力，并不在你之下。”她转过目光，见戎辛的面色痛苦，眼底透着难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难以接受，但这就是事实，北冥余孽与雷渊逃出来的妖魔勾结，祸乱南穹，你现在醒悟还为时不晚。”

褚洄见凤栖栖就要冲破重围，周围的士兵被打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褚洄朝她射出一箭，凤栖栖反应迅捷，用手中的铁剑抵挡，冰霜之力强大，铁剑裂成碎片。

褚洄持弓跃下，轻盈着地，对凤栖栖说：“朝代更迭乃是历史不可逆，北冥气运已尽，这是天数，若非你们执意复辟，南穹也不会出兵征讨，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可谓自作孽不可活。”

凤栖栖冷笑一声：“你们南穹人向来当面说一套，背地做一套，南穹王为巩固自己的统治，覆灭了多少氏族，百灵也不过是自保而已。”她倏然敛起笑容，眼神狠厉：“不过你有句话说的不错，朝代更迭乃是天数，南穹也该走道头了。”

凤栖栖手势结印，口中念道：“以吾魂召之，以吾血引之，神兵天降，渡厄助我。”

剑阁中，被封印的剑匣出现巨颤，强盛的力量不断震荡，“嘭”的一声，神剑冲破桎梏而出，剑匣粉碎。

一道夺目的光芒划过阴沉的天空，一柄泛着金辉的飞剑立在凤栖栖的身前，她将渡厄拿到手上，“神兵对利器，这才公平。”

刹那间，神力流经全身，血脉觉醒，破除了所有药物的掩饰，凤栖栖显露真容，褚洄看到她额头的凤羽印记，心头一惊。

原来她就是后来与水月使在赤水交战的敌方首领，虽然水月使最终将其斩杀，但也身负重伤，褚洄心想若她能忠于南穹，南穹便又多了一员大将。

渡厄本就是百灵族的宝剑，当年南穹战胜，便把渡厄收进了云水王宫的剑阁，百灵族的后人自然能够召唤，重新为她所用。

凤栖栖先发制人，带着火光的金剑气势汹汹，褚洄下腰避过，被火焰包裹的利器从头顶扫过，脚下扬起灰尘。

凤栖栖出身狠辣，不留余地，褚洄令霜思同样变成一柄寒冰长剑，周身霜雪萦绕。

两人一跃而起，两剑相击，冰于火的对抗，摧枯拉朽，宫墙阁楼相应倒塌。

经过时间的拉锯，情势出现了变化，两人不再势均力敌，而是褚洄处于强势，凤栖栖开始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猛烈的风雪呼啸而过，伴随着冰刃的攻击，凤栖栖踉跄落地，嘴角溢出一丝血，身上遍布被冰雪所划的血痕，血珠立刻污了衣裳。

褚洄剑指凤栖栖，鸣不平道：“戎辛掏心掏肺地待你，满心欢心地想要娶你，为了你，他甘愿舍弃一切，放下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和尊严，可你全然不顾，欺骗他、玩弄他，对他皆是不折不扣地利用，即使他知道了真相，他也不曾怨你一句，你对得起他的一片真心吗？”

凤栖栖的淡唇染上血色，显得她更加邪魅，面对褚洄的质问，冷冷道：“谁稀罕他的真心，南穹王屠戮我族，我与南穹不共戴天，我怎么可能爱上一个南穹人！”

褚洄心中隐隐作痛，替戎辛感到不值，一片真心喂了狗，默了片晌：“这世上的真心难得，你不该辜负一个如此爱你之人。”

凤栖栖哂笑：“水月使，如果有一天，你的家园毁了，你身边的人都死了，当你面对满目疮痍，满地血尸，可会因为仇人很爱你，就不杀他了吗？”

“不会！”褚洄的回答倒是让凤栖栖很意外，以为她会避而不答，褚洄道：“但一码归一码，杀你并不是因为你有负戎辛，而是你荼毒南穹。”她对南穹士兵下令：“北冥余孽，格杀勿论！”

一大波士兵如涨潮的海水般涌过去，凤栖栖抿了下嘴角的血腥，毫不畏惧地准备迎击。

突然狂风大作，平地卷起风浪，将这些士兵吹翻四处，一只九头巨鸟从天而降，双翼如盖，遮天蔽日。

大妖鬼车。

长相美艳的恶兽，夜飞昼藏的鬼神。爱入人家，烁人魂魄。或云九首，犬噬其一。血滴之家，则有灾咎。

大妖逼退褚洄，庞大的身躯将她与另一边阻隔，褚洄射出数十冰箭，但妖身坚硬，冰箭应声折断。

云层里的神光浮动，她们在空中的对决激烈，大妖朝褚洄发出强攻，将她逼离云水王宫。

没了最大的阻碍，凤栖栖势不可挡，横扫拦路虎，刀剑之下，鲜血纷飞，溅了她一身，嗜杀的快感倾泻她内心的愤恨。

凤栖栖不想恋战，翻越高墙，甩掉追兵，飞奔向外时，一杆银枪破空刺下，拦住她的去路。

凤栖栖顿住脚步，伫立在正前方的人是戎辛，她神色一滞，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还以为再见面要等兵戎相见的战场之上。

凤栖栖抬起手中的渡厄，“让开，我今天可以不杀你！”

戎辛红着眼：“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否则你休想离开。”身为南穹的风雷使，尽忠是他的责任。

“那我便成全你。”凤栖栖对他大打出手，毫不留情，戎辛一连挨了多下重击，倒地吐血，他勉力起身，一剑刺了过来，直指心脏。

戎辛并没有想躲，渡厄剑停在他心口的半寸之处，凤栖栖眉头紧皱：“你不是我的对手，不必对我手下留情。”

戎辛对她释然地笑了笑，凤栖栖心猛地一抽，是痛的，她惊诧地抬眼，难以置信，她竟然为他心痛了。

凤栖栖发愣时，戎辛双手握紧剑身，朝自己的胸口刺了进去，温热的鲜血流出，顺着双手蜿蜒而下。

凤栖栖连忙拔出插入血肉的剑体，满面惊愕：“你疯了，这是神兵，你会死的！”

戎辛一口血喷出来，身体无力，双膝弯了下去，跪在凤栖栖的面前，眼含泪水，声音颤抖：“栖栖，你可曾有过一点点的喜欢我？”

凤栖栖冷漠说：“不曾！”

戎辛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胸口的鲜血在一滴一滴地流失，凤栖栖甩开他的手，漠然离去，未回头看他一眼。

戎辛凄恻地倒下，脸上尽是斑驳的泪痕，眼里是他不舍的背影，但他不后悔，

“戎辛，谢谢你的喜欢，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

南穹王城外的树林，狂风暴雪，两股力量激荡，响彻四野。

褚洄觉得这大妖皮糙肉厚，妖力非凡，实在不好对付，若想降服，需攻心为上，从内部瓦解，再一击即溃。

霜思幻化成一把古琴，褚洄落地鸣弦，弦音震荡，大妖头疼起来，她加快拨弦的速度，琴音贯耳，大妖发出痛苦地嘶鸣。

褚洄学习的星云阁法术这下派上用场，空中出现银白的细线，丝丝缕缕，坚韧不摧，将大妖从头到脚牵制住。

地面松动，异物在土里悄声穿梭，突然尖刺拔地而起，贯穿她的脚掌，琴音戛然静止。

一根粗长的藤条横扫过来，褚洄后仰，紧接着腾空避过第二道攻击，后退划出一段距离，鞋底与地面的摩擦，加重了脚部的疼痛。

转眼间，无数树藤从四面八方向她袭来，仿佛群蛇出洞来势汹涌。

褚洄唤回控住鬼车的霜思，霜思化为飞镰抵挡，锋利的爪手又从背后偷袭，她察觉侧倾，两人掌力过招，近身拳脚相搏。

没有霜思的镇压，鬼车很快便挣脱束缚，阵法破碎，扇动巨翅而下，妖力强撼，褚洄被前后夹击，根本来不及躲避，后肩被抓出长长的血印。

凤栖栖随即赶到，渡厄刺进褚洄的腰腹，血丝从刀刃间快速渗了出来，凤栖栖一掌打在她的胸口，褚洄重重倒地，喉咙一阵发紧，一口血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