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思引 第15章 古唱

藏匿在人间的妖物越发猖獗，妖乱四起，寒商除妖回来听说：“师尊收了个小徒弟，长得可好看了！”

正在犯花痴的小师妹看见寒商，连忙跑过去道：“大师姐，我听说师尊要把他交给你。”

“师尊既知自己年迈，已无心力再教，为何还要收徒？”

小师妹想了想：“好像是这个小师弟根骨极佳、天赋极高，师尊觉得不把他收进来，实在可惜了。”

寒商的师弟师妹座下都有弟子，只有她孑然一身，日常除了闭关修炼，就是到人间斩妖除魔。

寒商去拜见师尊，打算拒绝，看到新收的小师弟也在。

小师弟名叫九冥，转过身面向寒商拜手行礼，他抬头的瞬间，寒商整个人都僵住了，眉目间似有几分像她心里的那位故人，准确的来说，像年少时的禹辰，像初见时的他。

寒商纠结了番，还是答应了，她独来独往惯了，如今多个小尾巴，成天没个安静，还经常闯祸，不是把师弟花心思养的灵株当普通鲜花误采，送给寒商做礼物，就是比武时把其他小弟子打得鼻青脸肿，被师妹登门讨说法，寒商却不觉得烦，反而感到有趣。

九冥每趟从人间历练回来，都会给寒商带当地的美味佳肴和新鲜玩意，讲一些瞠目狗血的奇闻轶事，逗她开心。

酷暑炎日，寒商小憩时，九冥会坐在旁边轻声给她拂扇。天冷了，他见寒商在庭院写字，会细心地给她披上一件厚绒的大氅。寒商没有说破，她有神力护体，炎热寒冷对她无甚感觉。

两人共看花开雪落、云起日升，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九冥渐渐长成大人模样，但越来越不像禹辰。

最近人间的疫病横行，百姓连连上香拜神，祈天祷告，应是大妖逃到人间，带来的灾厄，寒商再次奉命诛杀。

幽静的树林中，尘土飘浮，落叶纷扬，霜思的神力强撼，蜚妖不敌，败在寒商的手下。

蜚妖跪求宽恕，寒商道：“你身负诅咒，不该来此，我可以不杀你，只要你回到太山。”

蜚妖抹了下嘴角的残血，勉力地站起来，不禁苦笑：“谁要回那荒夷，谁不想要人间的至情至爱，你们这些卑微听话、畏缩胆小的神明惧怕天命，不敢违逆天道，欲困我永生永世，可我不惧！”

寒商或许可以理解她的感受，她跟蜚妖一样从生下来就注定孤寂终身，当有了陪伴，便不想再孤身一人，一旦拥有温暖，便无法再承受失去，当心里有了情爱，便再难放下。

“冥顽不灵。”寒商虽然感同身受，但她坚守心中的原则，刚要斩杀蜚妖，被一人的剑气拦下，这股气息她很熟悉。

男人护在蜚妖的面前，被剑气卷起的落叶散开，寒商惊诧，竟然是九冥。

寒商左右看了下，见两人垂在身侧的双手合十，明白了一切。

蜚妖心性冷漠，却贪恋红尘，因为她动了情，九冥总往山下跑，说是多历练、长见识，实则山下有了牵挂，他一直在欺骗寒商。

寒商质问他：“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九冥没有犹豫：“我知道。”

“你知道……”寒商微扯唇角：“你知道这样做会触犯门规，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是。”九冥坚定回答。

寒商的声音低下去：“那你还想回神域吗？”

“不想了……”寒商见九冥没有一丝不舍，忽觉心凉凉的。

寒商闭上眼平静了会儿，说道：“你此番行径，无须我禀明师尊，便可替他清理门户，将你就地斩杀！”

“怕是师姐不舍吧？”九冥别有深意地笑了笑：“师姐藏在枕边的那幅画，画上的人是谁？”

寒商一掌抡上去，将他打翻在地，蜚妖见状，一声妖怪的嘶叫，气势汹汹地袭向寒商。

寒商挥舞霜思，接住了蜚妖的所有攻势，轮到她反击，神力磅礴而出，风雪骤来，彻骨霜寒，蜚妖很快就被降服。

霜思幻化成巨刃斩下，九冥挡在蜚妖的身前，双臂的青筋暴起，拼力抗住压顶的神力，声嘶力竭道：“除非从我的尸骨上踏过去，否则谁也别想伤害阿蜚！”

霜思灵活多变，萦绕在周围的剑气转瞬化为飞刃，一刀接着一刀地割破九冥的血肉。

寒商斥声道：“你不要试图触碰我的底线，我既不眼瞎，也不心盲，我很清楚，你根本不是他，你也不配是他，我从来也没有把你当成过他。”

九冥又是一脸阴鸷的笑：“若天下人知晓他们敬拜的神明……夜夜思念之人是个灭世的魔头，会不会信仰顷刻崩塌……”

寒商手势向下，霜思的压迫感更甚，九冥的五官都在渗血，他支撑不住，一条腿弯了下去，说话艰难：“凭什么……凭什么神明的存在是为守护苍生，而妖邪的存在就是祸乱和平，凭什么以出身血脉论正邪善恶，我不服……”九冥咆哮：“我不服这不公的天道！”

寒商闻言有些触动，天道制定了天地间的法则，制衡着世上的一切，循环往复，所有人都在遵循天命，履行自己的使命，走命定之路，但她不能动摇，若秩序被打破，天下便会大乱。

寒商说：“欲与天斗者，便是在自我毁灭。”

积蓄在体内的力量越来越汹涌，九冥向天呐喊：“就算灰飞烟灭，我也要斗争到底。”

魔力瞬间暴涨，迸发而出，猛地震碎冰霜所形之剑，一通冰雹哗啦啦地砸落下来。

刹那间，天地失色，狂风怒号，连带着冰霜横扫，树木声声折断，寒商被气浪激荡出去，滚了两转立刻起身，抬头看到九冥的眼瞳变了颜色，脸上的魔纹显现，脖颈的经络凸起，他仿佛一头凶戮狰狞的猛兽，恶狠狠地扑向寒商。

魔心不死，魔神永生。

魔心经世间邪念、恶念的滋养，待结出魂魄、肉身，魔神便得以重生。

寒商瞪大双眼，脸色瞬间煞白，九冥竟是再度临世的魔，是她一手养大这滔天祸患。

寒商的心绪紊乱，屡露破绽，毫无章法地抵抗九冥的猛攻，挨了几道重击，她被打得口吐鲜血，挽起的乌发散落。

寒商忽然哂笑，不曾想九冥完全不顾及昔日情分，对她下死手，那她又何必手下留情！

寒商立刻恢复状态，与霜思的力量合为一体，神印出现在额间，幽蓝的瞳色明亮，长发在风中舞动。

神力与魔力两股撼天动地的力量对抗，足以引起山崩海啸，神域的人立马感受到了，浩劫钟被叩响。

一番大战，邪不胜正，寒商打断九冥的筋骨，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按在一块岩石上，霜思抵到他的心口。

寒商迟迟没有将剑尖刺入，毕竟是她曾经一起朝夕相处的师弟，寒商不忍伤害同门，理性和感性不断挣扎，但她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人，危险在悄然靠近。

蜚妖迅速将刺刀扎进她的身体，九冥趁机给了她一掌，寒商被打到山壁上，利刃直接贯穿胸口，鲜血淋漓，摔下来时单膝着地，血液染红了她浅色的衣衫。

蜚妖想趁机取她性命，被九冥扯住手臂阻止，“算了，我们快走。”

寒商的意识遁入黑暗，侧倒在地，九冥回头浅浅地望了她一眼，“师姐对不起，你我就此陌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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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古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