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记 第27章 成亲

婚仪办的不算隆重但还算热闹，将该走的流程大致走过一遍后，柳兰湘和柳笙就迎来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丫鬟和喜婆退下后，柳兰湘和柳笙坐在床上面面相觑，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和害羞。

他们刚刚喝了交杯酒，两人身上喜服的下摆还系在一起。房间里烛光昏暗，两人的脸颊上被晕染出了一片艳色。

喝过酒的柳兰湘脸颊绯红，她知道待会儿会面对什么，有些羞涩的低垂着头，手指在喜服上不停的搅着，处处都透露着她的紧张。

如果柳笙今晚就要和她圆房，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柳笙，或许相处的时间太短了，就来谈爱不爱的过于草率，但她心里清楚，她是感激柳笙的，能嫁给柳笙，也是开心的。

谈爱太沉重，但她想，她是喜欢他的。

因为对他的感激之情，她愿意履行一个妻子该做的，包括在新婚之夜圆房。虽然她很紧张，也有些不甘心。

她梦想中的圆房应该是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情不自禁的走到那一步，而不仅仅是因为成了亲就必须圆房。

圆房，要基于爱情的基础之上，而非是一种成亲后的必要仪式。

柳兰湘知道自己过于矫情了，今天换她嫁给任何一个男人，都是要遵循丈夫的意愿行房事的，别的男人只会更加强势的占有她，哪里会想柳笙这般懂得尊重她愿不愿意。

何况……柳兰湘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柳笙一眼，心神不禁有些荡漾。

一身大红色喜炮的柳笙可真是好看啊。柳兰湘在心里赞叹道，甚至不自觉的咽了口口水。她活这么大，还从未见过比柳笙更好看的男人。

都说江南盛产美人，无论男女皆相貌出众，可照她看来，出生在幽州那种边缘地界的柳笙，比江南的美人还要美上几分。

柳兰湘觉得，如果今天真的和柳笙圆房了，还是她占了大便宜呢。

显然，柳兰湘担心的事最终也没有发生，柳笙尊重妻子，自然也要在夫妻之事上尊重她的意见，他想，在两人真的两情相悦、你情我愿之前，他不想强行占有她。

万一有一天她还是无法爱上他、不想和他继续过下去了，他会按照约定放她送。到那时即便不能在名声上保证她的清白，至少身体上可以。

他不想强迫她，不想看到那双总是笑盈盈看着自己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恐惧和抵触。

柳笙解开两人系在一起的衣服下摆，转过身去开始收拾床上的被褥。柳兰湘紧张的双手紧紧的握着，身体微微颤抖，眼睛里好似被蒙了一层水雾般的，泪湿的眼角展露着她的害怕。

就在柳兰湘以为今晚真的会发生点什么的时候，柳笙居然将一人份的被褥叠好抱起，转过身来对柳兰湘说道：“你睡床，我睡地上。”

说完，他便下床，在床榻边开始打地铺。

柳兰湘整个人都懵了，傻乎乎的看着柳笙忙的热火朝天，直到柳笙铺好了“床铺”，人都坐在上面准备休息了，他才看到柳兰湘在愣神。

“兰湘，你，你干吗呢？早点睡吧，你今天不是起的很早吗，累了一天了。”柳笙笑着唤回了柳兰湘的神智。

“我……”柳兰湘这才回过神来，诧异的望着柳笙，指了指地上铺好的床铺，问道：“你今晚就睡地上吗？”

柳笙开始脱身上的喜服，笑着回答道：“不是今晚睡地上，而是以后都睡地上。不过等回了幽州的家或许就不用了，我们可以分两间房，我回和母亲说清楚的，她很开明不会干涉我们的私事。”

柳兰湘感激的看着柳笙，有些羞愧又有些羞涩的说道：“我还以为今晚要……”

“兰湘，我答应过你，我们成亲只是带你脱离柳家，日后会不会做成真的夫妻要看缘分。如果我们能够喜欢上彼此，就在一起过一辈子，我会让你幸福；如果还是做不到，我也会放你离开，让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在我们真的决定要长厢厮守之前，我不会碰你，也是为你以后留后路。”

柳笙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柳兰湘，笑盈盈的说道。

昏暗的房间里其实看不清他的脸，可是柳兰湘却从未有如此一刻这般觉得他很耀眼，他温柔的眉眼、唇边的笑容以及发自内心对她的疼惜和尊重，都是那样的闪闪发光。

“柳笙，谢谢你。”柳兰湘眼泪婆娑，哽咽着开口，“我会努力让自己去喜欢你的，也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的。就算将来不能做夫妻，我也会一辈子感激你。”

“好，我相信自己的魅力，会让你喜欢上我的。”柳笙洒脱的一笑，吹灭房内最后一抹烛火，房间顿时陷入了黑暗，“睡吧。”

两人躺在各自的“床”上，谁也没有说话，房间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柳兰湘确实是困了，她天不亮就起床洗漱打扮，又折腾了一整天，早就累的精疲力尽了。这会儿躺在柔软的被窝里，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她迷迷糊糊的跌入梦乡。

在入睡前的那短暂的一刻，她突然想到，刚刚柳笙说的是“我相信自己的魅力，会让你喜欢上我”，而非“我们彼此喜欢上对方”。

所以他已经喜欢上她了吗……

*

婚后第三天，柳芸带着两个新婚的孩子，打包行囊离开了扬州城回家。

离别之际众人的反应都很有意思，陈氏哭的稀里哗啦，柳莳流了几滴眼泪，也不知是真的舍不得还是硬挤出来的；苏莹比陈氏哭的还厉害，那副模样不太像是送小姑出嫁，而是在哭自己失去了最后的靠山；柳兰鸿目光阴沉，看不出什么情绪，但应该是不难过的……

而本应最难过的柳兰湘反而最是开心，那种终于逃脱了牢笼、从此无拘无束的喜悦感根本压抑不住。

她甚至连装都不装了，不仅没有落一滴眼泪，全程都笑的灿烂无比，还一度嫌这边下人手脚不够麻利，耽误她行程了。

最后还是小鱼看不下去了，凑到柳兰湘耳边叮嘱道：“小姐，这种场合您应该哭才对，哭的越凶越好。我知道您开心哭不出来，那起码收敛一下脸上的笑容，您也太开心了，让人看见了笑话。”

柳兰湘本来对这种说法是不屑一顾的，开心就是开心，为什么要假装不开心？能摆脱柳家，跟着姑母和柳笙去一个全新的地方、过一种全新的人生，她甭提有多开心了。

但为了不再最后关头给自己惹麻烦，她还是听从了小鱼的建议，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平静的和家人告别。

反正她以后有的是开心的时间，不差这一时半刻。

反复的告别后，柳兰湘等人终于来到了门外等候许久的马车上，这些都是柳芸的车队，负责一路护送他们安全的返回幽州。

将柳家人劝回去之后，众人便准备上车了。柳兰湘和柳笙乘坐第二辆马车，最前面的一辆是唐虎唐豹两兄弟，负责在前方开路；柳芸的马车排第三，再后面则是护卫、丫鬟、小厮、婆子……等等。

小鱼和莺儿最终以陪嫁丫鬟的身份跟着柳兰湘走，两人都很开心，巴不得和小姐一起去幽州生活，这一来是因为他们主仆情深不忍分开，二来也是连两个丫鬟都受不了柳家了。

她们身为柳兰湘的贴身丫鬟，自然一路上要跟柳兰湘乘坐同一辆马车，以方便随时照顾。两家丫鬟刚想率先爬上马车，却被柳芸拦了下来。

“让他们小夫妻单独相处几天，好培养一下感情。你们两个丫头也趁机休息休息，这段日子筹备婚礼你们也累坏了。就去后面的马车吧，一路上也不用你们了，到了客栈再来伺候。”柳芸和蔼的对两个丫鬟说道。

小鱼和莺儿眼睛瞪的老大，不可思议的看着柳芸，似是没想到她们身为丫鬟还可以不用一路伺候主子、只顾自己休息？姑小姐这位主子这么好说话的吗？

“可是我们去休息了，小姐一路上谁来伺候呢？小姐总要喝个茶吃个点心小憩片刻什么的。”小鱼嗫嚅着问道。

柳芸笑了笑，抬手一指柳笙，“让他伺候，笙儿你身为夫君，这一路辛苦你照顾你媳妇儿了，不委屈你吧？”

柳芸嘴上问着儿子，语气却是无比的肯定，似乎很肯定柳笙会答应，还对着儿子眨了眨眼。

而柳笙那边却仿佛习以为常，不觉得母亲的提议有任何的不妥，也不认为身为男子伺候自己的媳妇儿是什么丢人的事。

他反而很开心的答应道：“当然没问题，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兰湘的。也请两位姑娘放心，这一路就交给我吧。”他甚至还不忘和莺儿、小鱼保证一番。

这会儿别说莺儿和小鱼了，就连柳兰湘都傻了眼，不可思议的看着姑母和丈夫。

从小到大，她眼睛所看见的、耳朵所听到的，都是做妻子的如何伺候丈夫。像他们这种家境殷实的虽说有下人们代劳，但也断断没有反过来丈夫伺候妻子的事儿。

现在柳芸这个婆婆要自己的儿子一路上伺候儿媳，柳笙居然还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柳兰湘甚至有一瞬间怀疑，是不是因为柳笙不是柳芸亲生的，而自己却是柳芸的亲侄女，所以地位才反了过来。

柳兰湘满怀震惊的上了车，其余人等也纷纷回到自己的车上，大约折腾了一盏茶的工夫，车队终于缓缓前行。

“你傻愣着想什么呢？”柳笙见柳兰湘自上车后就魂不守舍的，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他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家了？”

“不。”柳兰湘猛摇头，抬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柳笙，忍不住问道：“姑母，不，母亲让你来伺候我？”

“对啊，这车里就咱们俩，当然是我伺候你，不然谁伺候你？”柳笙笑眯眯的说道。

然后他就身体力行的演绎了什么叫“伺候”，开始帮着柳兰湘拿垫子找毯子，分别放在柳兰湘坐着和靠着的地方，以求让她能舒服一些。

柳兰湘好似一个假人般任由柳笙“摆弄”了一番后，果然坐的更舒服了。她愈发的惊讶，问道：“不是应该我伺候你吗？我的意思是说，你现在是我夫君了。”

“我一个大男人让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伺候，那我的面子往哪儿搁？”柳笙挑了挑眉，调侃道，“你们女孩子身娇肉贵的，我不一样，我皮糙肉厚，当然是我来伺候你。”

柳兰湘倒吸一口凉气，眼神上下在柳笙身上扫过一遍，满脸的欲言又止。

看柳笙一副贵公子的气派，哪里有半点“皮糙肉厚”的模样？

不过她又猛然想到柳笙那一身的好功夫，听说学功夫非常辛苦又经常受伤，想来柳笙矜贵的外表下应该也吃了不少的苦。

柳兰湘低垂下眼帘，说道：“从小到大，所有人都告诉我女人应该伺候男人，我们女子在家要伺候父兄，出嫁后要伺候丈夫，从未有人告诉过我原来女子也可以被男子呵护照顾的。”

“兰湘，每个人都说的不一定是对的，女子未必就不如男子，只能留在家里伺候男人。”柳笙握住妻子的手，一字一字坚定的说道：“从小母亲就教我，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他们应该拥有平等的地位，若这个时代中有男尊女卑的思想，那并不代表这就是对的，而是整个时代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