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瓷跟李雷去了维克多那边,顾清釉也没闲着。
丢失人鱼是件大事,乔达不敢瞒着,亲自向上司汇报,海洋高等生命研究院筹备暂时中止。
受到责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解决问题。
很显然,解决问题超出乔达的能力范围。
乔达头上缠着绷带,从车里走出来时用公文包遮挡住受伤的脑袋。
蒙洛迎上来,为难地朝大楼里面指了指:“教授,那个人又来,在您的办公室蹲了两天……”
乔达自然知道蒙洛口中的“那个人”是谁,霎时间头更疼,毫不犹豫地转身朝楼外走。
已经晚了。
顾清釉抢先从楼中出来,拦住乔达退路。
“哎教授等等我,人鱼什么时候能找回来?”
乔达尴尬:“一有消息就联系您……”
顾清釉似笑非笑:“在银尾人鱼没有找回来之前,我随时拜访哟。”
乔达想掐人中。
顾清瓷在跟着李雷到达岸边后,便被转入四周封闭的车厢,中间开了几个小时,他只知道自己在维克多手中,却无法给出精准定位。
顾清釉决定通过乔达向维克多那边施压。
维克多这几天心情很好,拿着花洒给窗前的小绿植浇水。
秘书进来:“总裁,董事长找您。”
维克多放下花洒,朝书桌前相框摆台轻蔑地看了一眼。
“知道了。”
照片中是幸福的一家四口,年轻的父母,以及两个小男孩。
维克多推开贵宾接待室的门,用无比轻松的语气道:“亲爱的阿尔布,你怎么忽然来了?”
逆着窗户的光线中,黑影转过来,是电动轮椅。
轮椅上坐着个矮小的男人,身高大概一米左右,皮肤光滑,金发浓密,完全是孩子的样貌,可眼睛黯淡无光,浑浊沧桑。
年幼和衰老同时存在,矛盾无比。
阿尔布·俾斯麦道:“弟弟,当初父母安排好的,我跟乔达负责研发项目,你负责销售商务,为什么非得几次三番插手人鱼的事?”
他声音尖细,非男非女,不似维克多低沉浑厚,反而像针扎在耳膜上。
维克多冷笑说:“别总把事情推到我这里,证据呢。”
阿尔布叹息。
“我知道你对人鱼有着强烈渴望。可是,你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可以随意任性的小孩子了,我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不要兄弟阋墙惹出事端。毕竟,我真心实意为你……”
维克多瞬间爆出怒意,上前去揪住阿尔布的领子,轻轻松松将他从轮椅上拎起。
阿尔布被勒得脸通红,无法挣扎,维克多并没有手软,相反,他更加恼火。
“真心为我?呵呵,少演戏了!以为披着这副可怜的皮囊就能获得同情,就可以让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吗?”
“令人作呕的怪物,利用你柔弱的外表抢走属于我的一切。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内心已经被毒蛇盘踞!”
维克多咬牙切齿将话语挤出,恨不能直接掐死阿尔布。
就在阿尔布开始抽搐时,他终于松开手。
阿尔布跌坐在轮椅上,大口大口穿着粗气。
“你只是病了……无论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罪……”
“你是我的亲弟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维克多像只被激怒的野兽,怒吼:“我没病!!!我每天都在努力保持清醒!你这该死的小丑居然诅咒我!”
阿尔布没搭理他,继续道:“如果你得到了人鱼,请善待他们。”
维克多在瞬间安静,眉毛轻挑,“他们?”
这就很有趣了,李雷只带回来一条人鱼。
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将维克多和阿尔布分隔开,只是两人都在阴影中。
维克多唇角上扬,眼神冰冷,皮笑肉不笑:“不愧是哥哥啊,我到底算计不过你。”
数名精干的保镖忽然进来,领头的那位说:“董事长先生,你吃药的时间到了。”
其余保镖的右手放进西装口袋里,挡在维克多面前。
维克多站着没动,用温柔的口吻道:“那我们就聊到这儿,亲爱的阿尔布,愿上帝保佑你。”
领头的保镖警惕地看了眼维克多,将阿尔布推了出去。
回到车上,阿尔布已经有了想法。
维克多现在随时处于崩溃边缘,如果强行带走人鱼,维克多或许真的就疯了。
相比在外面抛头露面,他更喜欢躲在幕后,他还需要维克多支撑起集团工作。
阿尔布想,这是自己欠维克多的,他允许维克多在自己底线之上折腾。
*
顾清釉接到乔达的电话。
“顾总,我方已经尽力,您的银尾人鱼找不回来。经董事会决议,圣格雷尔赔您一条新人鱼。”
顾清釉赶紧从浴缸里坐直。
也就是说圣格雷尔还有人鱼。
会是人鱼王吗?
顾清釉:“什么时候。”
乔达:“如果方便的话,请现在赶过来。董事长要和您亲自谈。”
顾清釉见到阿尔布的时候稍感吃惊,毕竟这位董事长和维克多完全不同。
他虽然身材怪异,但谦卑温和,丝毫没有维克多那般傲慢无礼,订制的西装穿在身上,像刚刚放学被管家接回来的小少爷。
事实上,他已经五十五岁。
阿尔布道:“抱歉,疾病将我折磨成这副模样,希望没有吓到您。”
“由于本集团疏忽导致歹人趁虚而入,我对此感到十分遗憾。您的投资金额已经退回,并且按照合同约定赔付违约金。”
“这是本集团赔给您的新人鱼。”
随着阿尔布话音落下,乔达撤掉旁边的幕布。
小型竖立展示缸中,一条银尾人鱼缓缓睁开眼睛。
顾清釉坐在沙发上,没有太多兴奋的表情。
他饶有兴致问:“你们明明有银尾,却还总是想要我的?”
阿尔布道:“顾总误会,这是昨天才捕捞的。”
顾清釉又问:“教授说银尾人鱼很有研究价值,你们不自己留着研发,居然肯割爱?”
阿尔布诚恳道:“做错事情就得接受批评,集团高层希望能尽力弥补顾先生的损失。当然,在交接人鱼之前,希望您可以承诺不向媒体透漏此次合作。”
丢失人鱼必然会牵扯出研究院,以及后续人鱼实验的事情。
顾清釉:“好,我承诺。”
反正有些事情他不做,弟弟也可以做。
阿尔布再度叮嘱:“这条人鱼喜欢阳光,在饲喂时请保证每天有充足的日照时间。”
顾清釉:“多谢提醒。”
鱼缸重新盖上幕布,抬上货车。
抵达酒店后,顾清釉叮嘱红毛小弟,让他安排人将把鱼缸送到自己的房间去。
“顾先生!”
顾清釉循着清朗的声音望去,是个蓝色短发男孩。
高高瘦瘦的身材无法撑起宽大的T恤,破旧的牛仔裤拖在地上。
额前碎发半遮着眼睛,风轻轻将刘海吹起,露出清秀的脸。
那天逃走的蓝尾人鱼。
显然不合身的衣服是黑岩准备的。
“我叫欧时,有很重要的事情找您。”
顾清釉点点头,“跟我来。”
欧时走在顾清釉身后,大厅经理马上过来嚷嚷:“刚才都说了,我们这边休息区全是为住店的贵宾准备的,你不办理入住就去其他地方。”
欧时瞪了经理一眼。
顾清釉道:“他是我资助的大学生,找我做校园访谈。”
经理很快切换成谄媚的语气,“这样啊,那就不打扰顾总。”
话毕,还帮着摁开电梯门。
顾清釉瞧着欧时心事重重,进到房间内,他问:“怎么了?”
欧时咬了咬下唇,抬起眼睛。
“氟利昂死了。”
顾清釉扯掉领带,将外套挂在衣架上,从冰箱拿出瓶果汁给欧时。
他对氟利昂的死并不意外。
“氟利昂声称受到海水污染影响,导致身患疾病,需要从圣格雷尔那边获得特效药。我来酒店之前跟戴夫说过,如果他们受委托投放海怪或者给氟利昂送药,及时联系。但戴夫未曾找过我。”
欧时拧开果汁,喝了一小口。
顾清釉坐在沙发上,“他们没送药。”
欧时继续道:“大家按照习俗把氟利昂放在大贝壳中进行祝祷,但他的尸体好好的,没有化为泡沫,甚至没有腐烂的迹象。 ”
“黑岩叔叔检查了尸体,在脖子后面发现了卡槽,打开之后是这个。”
欧时从裤兜里掏出东西,在手掌摊开。
一节电池。
顾清釉脑海中忽然回闪过某个细节,当时弟弟割破氟利昂的腰部,并没有血流出。
他对着自己的身体比划着,“氟利昂这个位置的伤口愈合了没?”
欧时摇头,“我还以为是感染导致他身体衰弱,没想到完全是没有生命的家伙。”
顾清釉来到客房,欧时追上去,看到已经被转移至大玻璃缸中的人鱼十分惊讶。
顾清釉问:“你叫什么?”
银尾人鱼面无表情:“R22,我来自北部族群,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被人类豢养。”
欧时仔细观察了银尾人鱼的游动形态,发现有点僵硬。
顾清釉已经踩着梯子来到玻璃缸上方,他对着人鱼伸出手。
“过来。”
人鱼朝着那只手游过去,顾清釉用力把他拽出。
人鱼跌落在地板上,不断翻腾着。欧时明白了顾清釉的意思,拿出浴巾给人鱼擦干尾巴上的水。
没有变成双腿。
顾清釉将人鱼翻了个面,锃亮的黑皮鞋踩住人鱼白色的裸背,扒拉开头发。
欧时:“卡槽?!”
顾清釉道:“这条人鱼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