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猫录 第5章 第5章

晨曦透过层叠的树枝织出金色的网，将如金杏大小的黑色果实笼罩其中。

果实周边泛出金光，被叶影撕碎的光也斑驳地照在地上。

傅天慈深感奇妙，忙侧头看向谢谨。

他侧脸在被光的照射下光洁如玉，只是那玉面透出微红，在她的注视下红色越来越浓，顺着鬓角飞上了耳朵，将其染成同样的颜色。

“谢郎君，你真好看。”傅天慈盯得仔细，随后轻笑出声：“但没我阿娘好看。”

谢谨随即射出一道眼刀，脸上带了些愠怒，只是因脸红并无威慑力，半天才吐出一句：“你话太多了。”

话音刚落，树上便传来孩童的嬉笑声，从一个传染成一群，笑声震耳欲聋。

二人做出战斗的动作寻找声音来源，只见树上原来的黑色果实不知何时竟变成了巴掌大的小童。

傅天慈粗略判断大概有十几只，此时正指着他们哈哈大笑。她走到最近的那棵树前仔细端倪，这些果实小童身体呈褐色，头发颜色有红有白，见她凑近也不害怕，还是笑脸相迎。

她心想这些小东西应知梅树的位置，开口问道：“你们可知乘乩山的梅林在何处？”

谁知小童们都围了过来，瞪着大眼睛只笑不说一句。

得不到回答傅天慈有些郁闷，便想伸手戳戳他们，谢谨飞身上前赶紧抓住她伸出的手，随后又快速地放下。

“当心有毒。”他蹙眉道。

谢谨将符纸贴在手心，伸手绰起树枝上翻腾的小童抓在身前逼问。

傅天慈也将头凑近，只见小童与他们俩大眼瞪小眼片刻后，竟直接瘫软在手心，一命呜呼了。

“谢郎君…你把他吓死了。”

“……”

此时谢谨也有些无措，没想到这小童如此不经吓，手心已瘫软的尸体手感并不好，叫他丢也不是握也不是。

他将符纸包裹小童全身，缓缓放到树下。

“看我的罢。”傅天慈向谢谨得意伸手，他不情愿地甩出一张符纸。

也贴在手心后，她轻轻从树上取下一只，似珍宝般包裹在手心。

不等片刻，原本笑盈盈的小童再次瘫软在手中，这次换她无措了。

不是吧，她还没开口呢，难道她长得凶神恶煞？！谢谨刚才的样子明明更吓人吧！

她抬头望向谢谨，见他正挑眉看着自己，桃花眼中透着玩味。

傅天慈不甘心地嘀咕道：“我明明很温柔的。”

谢谨眯起眼睛审视树上嬉笑成一片小童：“也许他们看不出。”

听出他又在阴阳怪气，她撅了撅嘴，再次伸手取下一个小童，轻声细语地问道：“小孩子，你知道梅林在哪吗？”

小童依旧笑着，但很快又瘫软在她手中。傅天慈愣住了，她无奈地看向谢谨。

“看来只能换个……”

不等她说完，树顶窜出个黑影，顺势扑到傅天慈怀中。仔细一看是个梳着双髻的黄衣衫少女，正抱着她撒娇。

“慈儿～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呀。”

傅天慈将怀中少女固定在眼前，左看右看只觉陌生，但又莫名很熟悉。

少女身上的桂花香扑鼻而来，渐渐与她记忆中的那抹黄色重合。

“桂芝！你是桂芝！”她兴奋地抓着少女双手摇晃，见谢谨依旧持弓防备，忙向他解释：“这是我儿时玩伴桂芝，虽是精怪但从未害过人的！”

谢谨虽放下弓但右手仍夹着符背在身后，在他眼里妖族全都不可信。

傅天慈儿时总想着下山玩，偏阿娘不准，于是桂芝每次都会等阿娘下山后偷偷带着她出去玩，估摸着时间再将她送回来，本以为天衣无缝，但阿娘总会精准地察觉到，继而就是一顿家法伺候，她也再没见过桂芝。

从未想过十年不见，桂芝还能认出她，傅天慈从重逢的喜悦中回过神忙问道：“桂芝，这树上小童究竟是何物？”

桂芝笑着将她拉到树前，伸手弹了弹小童的头：“这些是菌人，日出而生，日落而亡，他们离开树也会死的。”

“怪不得我们拿它没办法。”她回头看向谢谨，见他脸色阴沉便想着赶快问正事。

“你可知梅林在何处？山下小柳村被人布了恶煞阵，若今日再不破阵，我和这位郎君都将与小柳村一同灰飞烟灭。”

桂芝收起笑容，眼中漏出惊讶之色。

“梅林就在东南方不远处，但要经过一处**洞。洞中岔路分支多变，稍有不慎就会落入其他妖兽陷阱，其中也伴有浓雾和幻象，极易迷失方向，不少来山中伐木的人吸入大量浓雾，陷入幻象中迷失了自我，现在怕是早已成了白骨。”

传说曾有一仙人在乘乩山梅林修炼，但当年山里妖兽精怪横行，为了不被打扰便在入口前的山洞布下了**阵。

傅天慈听后急忙问道：“那如何才能穿过**洞？”

“洞中虽有阵，但只要不被幻象迷惑便能通过。”桂芝用手抵住下巴思索片刻：“我知道哪条岔路可以进入梅林，但那地方异常危险，你们要多加小心。”

谢谨此时冷静上前：“请带路。”

桂芝点点头，带着他们迅速朝东南方向走去。

途中穿过一条小溪，溪水清澈见底，可水中却无鱼，傅天慈心中疑惑片刻，再次小跑跟上脚步。

不久后，终于到达**洞的入口。浓雾弥漫，能见度极低，周围深林隐隐传来奇怪的声音，似猛兽又似婴儿啼哭，让人觉得浑身不适。

桂芝在洞口停下脚步，低声道：“你们跟紧我，不要走散。”

傅天慈和谢谨点头表示明白，随后紧跟身后。

进入洞中后，雾气愈发浓重，傅天慈挥动天影扇驱散浓雾，只见洞顶垂下长短不一的钟乳石。

洞内窄到只能容下一人行走，三人竖列行走，谢谨自觉走在傅天慈身后，以防身后的妖物。

一段时间后终于到了宽敞之处，前方有三个岔路口，四周景象不断变幻，仿佛置身梦境。洞中树影交错，似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

时不时感觉到有人在他们耳边低语，听不清具体，只能听见“别走，留下”等字眼。傅天慈将折扇化剑紧握手中，努力甩掉这些低喃，尽力保持清醒。

谢谨的脚步比平时更轻，每一步都充满警惕。刹那间，一道幽光从左侧闪现，他立即从箭筒中抽出支箭，持弓环顾四周。

脚下遍布白骨，墙边也倚靠着不少尸体，看着有一段年月了，尸身双手紧握匕首，刺在心脏处，显然是受不住幻象选择了自尽。

幻象再度将四周变得扭曲，傅天慈只觉一会身处在金碧辉煌的金堆中，转眼又站在尸海间。

她紧闭双眼再重新睁开，脚下竟泛起云雾，抬眼看到自己面前现出座华美天宫。

四周飞来两个仙娥将她双手扶起，眨眼间笑着的仙娥变成白骨，紧紧缠住她的双手动弹不得，她反手挽起剑花，将白骨仙娥打散，幻象也随之消失。

他们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心跳得愈发急促，呼吸声在耳边格外清晰。

桂芝继续向右边的岔路口前行，但她的身影在幻象中时隐时现，随时都会消失不见。傅天慈紧张地握紧剑柄跟住，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失去她的踪影。

身后一阵冷风拂过，她转身一看，又是一个模糊的白骨快速闪过。她心猛地一沉，冷汗瞬间爬满额头。

“别回头。”谢谨的声音低沉而冷静：“那只是幻象。”

傅天慈深吸一口气，再次专注于前方。洞中的声音愈发诡异，耳边的低喃也愈发的清晰。

每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脚下的地面似乎在不停地变化，时而坚实，时而虚无。她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力量在牵扯她的意识，试图将她拖入混沌之中。身后的谢谨步伐沉稳，但眼神中也透出一丝紧张。

忽然，一个低沉的少年声在她耳边响起：“天慈，放弃吧，走不出去的。”

那个声音是赤乌的，带着绝望和幽怨，像是与她诉说无法逃脱的宿命。

傅天慈努力稳住心神，在心中暗道这都是假象，但那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天慈，你永远无法救回阿娘，你注定要失败。”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此时，谢谨忽然停下脚步，将她猛地拉到身前：“别听那些声音。”

傅天慈强迫自己看向谢谨，他的眼神冷峻而坚定。她深吸一口气，感觉耳边的声音稍稍减轻了一些。

就在此时，桂芝忽然加快脚步，似感应到某种危险渐近。她低声催促道：“快，我们快到了！”

洞口的光芒愈来愈亮，周围的幻象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傅天慈感到自己的脚步变得愈发沉重，每步都像拖着千斤担。

脚下一软，似踩到了什么东西。她低头发现是大片鲜红血迹，血迹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抬眼便看到阿娘与十二倒在血泊中，绝望地向她伸出手：“天慈，救我……”

她闭着眼心下一狠，朝着洞口狂奔而去。

菌人出处来自《山海经·大荒南经》

“有小人，名菌人”

其实听起来感觉还挺可爱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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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