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一看是她,个个收起抱怨噤声,那玉面郎君见是她,也不敢发火,露出一副乖巧讨喜的面孔,凑近乎道:“陆庄主怎么有空过来?”
陆林杨教赶下盟主之位,闹得难看,非得没变成丧家之犬,反倒靠悬壶山庄完成漂亮翻身。谁都不敢保证没个有求于人的时候,因此她虽说性子差劲到堪称恶劣,旁人还真不敢轻易得罪她,更要想方设法与之交好。
大热的天气,陆林杨正烦躁,听完青云派的解释,扭头看向搭话的人,也不认识是谁,开口一点不客气,“要拜快拜,屁话真多。”
周围传来几声嗤笑,玉面郎君教她当众煞了面子,登时憋红了脸,破防道:“这里是青云派的地盘,似乎轮不到陆庄主主事。”
名不见经传的跳梁小丑,再多看牠一眼都算陆林杨吃亏,她转身取三柱香拜完,面对青云派的人放声道:“告诉她们,谁敢在这里闹事,便是与悬壶山庄作对。”
她声音不大,在场的江湖人却都听得清楚,有些知晓往事的人看到她现身,还当是来砸场子,如今见她祭拜江晗,又听见这番话,明白有些事已悄悄发生变化。
消息赶在陆林杨登顶前便传至江为玉耳中。她听说陆林杨高调登场、主动配合的事,的确吃了一惊。往事在前,送请柬是出于礼节,她本没指望对方能亲自来,更别提帮忙,于是教人提醒看守灵堂的人行事更硬气些,不能辜负好意。
陆林杨也来得简单,只带了一个跟随她多年的侍卫,侍卫背着一个四尺见方的木匣,很快追上她的脚步。江为玉下阶相迎,有些江湖人听说来人身份,也跑出来凑热闹。
两人简单寒暄几句,江为玉正要请她入内,陆林杨反教侍卫打开木匣。匣中静静卧着一柄长剑,剑鞘是少见的镂空样式,亮眼的剑身若隐若现,于日光中折射出闪耀光彩,品相着实不俗。
陆林杨问:“听说过沈姮吗?”
“那个十几年前祸乱江湖的大魔头。”不等江为玉开口,已有人抢先答道。此话一出,周围人便明白此剑来历,霎时引起一阵骚动。
当年沈姮为祸江湖,手下人命不计其数,江湖人人得而诛之,武林盟发布最高悬赏令,谁杀了沈姮,谁便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陆林杨正是那个最终胜者,她杀死沈姮,缴获魔剑,成为古往今来头一个坐上盟主之位的女人。
“沈姮手中人人闻之丧胆的兵器,其名破霄。”陆林杨取出长剑,双手交与江为玉,“我能凭这把剑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你也可以。”
江为玉郑重地接过破霄剑,呼吸有些沉重,她拔出一节剑身,剑鸣声锐利响亮,直冲天际,似乎真如其名。
“哇。”
安梧凑到一边,剑身映出她的影子,她忍不住发出惊叹。
江为玉合剑入鞘,向陆林杨道谢,安梧的目光一直跟随这把剑移动,等江为玉道谢完毕,她忍不住问道:“剑身的花纹似乎是南越字,师姐见多识广,能看懂意思吗?”
“南越部族众多,文字各不相同,我也不尽然能懂。”江为玉端详一会儿,指着最底部的花纹道,“这里似乎是‘天空’的意思。”
她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陆林杨顿时也兴致缺缺,“肯定是剑名‘破霄’的意思。”
安梧转而提出,想看江为玉舞剑。
见她如此喜爱这把剑,江为玉也心情大好,干脆地满足她的要求,拔剑出鞘。
萧若若听闻陆林杨到场,以为是来接牠回去。可惜牠来青云派几月,始终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回顾几次异常,牠心中隐隐有种猜测,只能时机来验证,因此暂时不能离去,便打算出来同陆林杨说一声。
不等牠踏出大门,一抹亮光于牠眼前闪过,那光亮仿佛带着穿透夏日的寒气,萧若若刹那间躯体一震,愣在原地,天地间骤然一黑,闪烁变换的剑光于四面八方聚集,凝结成一柄长剑,剑上映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萧若若不自觉屏住呼吸,只觉耳晕目眩,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又立刻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跑了,旁人的目光全教江为玉的剑法吸引,没有人注意到牠。
若说凝霜剑以诡变为主,破霄剑则是完全相反的直烈路数。这是柄硬剑,分量不轻,可江为玉依旧得心应手,在原来的剑法中融入变化,既保留些许灵活,又强化了大幅杀机,配上这把绝世神兵削铁如泥的特性,教人观之胆寒。
等她收剑站定,周围依旧静悄悄的,半晌才纷纷露出惊叹之色。
有人附和起陆林杨的说辞,夸她定然能成为竞争武林盟主的热门人选。若说今日之前,江为玉还只是“江晗的徒儿”,今日之后,她便无可争议地与“强者”绑定,打响自己的名号。
青云派这个日薄西山的小门小派,在江晗不辞辛劳地靠良善之名换过短暂辉煌后,重新迎来耀眼的曙光。
说到底,江湖虽说受各种“约定俗成”的影响,到底摆脱不了人性中欺软怕硬的底色,也比其她地方多点弱肉强食的纯粹。
青云派先前没落,但冲着江晗的面子,大部分门派还是派人来祝贺,典礼的第一天便主要用作迎来客。待到傍晚,名单上邀请的宾客差不多到齐,青云派开始置办头一桌宴席,派人引客人入座。
乔复的男徒谨遵医嘱,在床上平躺静养,结果世态炎凉,等牠亲自招收的小弟被逐出山门,眼看牠失势,原先的外门男徒也不将牠放在眼里,不仅没有了随身伺候的人,还不时有男徒过来找事,拿牠泄气。牠被逼无奈,哪怕冒着留下后遗症的风险,也要起床自救,求姨姨告姥姥,让人帮忙另寻了住处,虽说荒凉偏僻,好在无人找茬,经过几个月修养,自觉好了许多,连忙趁着热闹跑出来找存在感。
虽说掌门之位落在江为玉头上,可牠自恃身为前掌门的徒男,也算得上内门人,便说什么也要坐主位上。白青负责主桌的布置,这个徒男不是个傻子,专挑周围人陆续入座的时候来,死活赖着不走,要挟闹事。眼见江为玉等人朝这边走来,白青怕牠大庭广众之下丢人,只好找人在乔复边上加了一把椅子。
等所有人入座,这男徒怎好放过这个表现机会,虽说牠得罪过江为玉,可当着一众外人的面,江为玉肯定不会同牠翻旧账,此时正是刷好脸的好机会,便忙捧起酒杯,喝一口壮壮胆,准备找机会当众向江为玉赔礼。
哪想一口酒刚下肚,腹部立刻传来剧痛,牠捂着肚子惨叫一声,摔下椅子,一下吸引所有人的注意,白青忙上前查看,却见地上人已是七窍流血,瞬间毙命。她拿起酒杯,凑近鼻子闻了闻,确定道:“酒中有毒。”
话音刚落,她又道:“不对,酒是当场开封,应该难以下毒才是。”
她拿起桌上另一杯酒闻闻,没有发现异常,“是酒杯有毒。”
江为玉看一眼桌上,沉色道:“牠拿的是师叔的杯子。”
乔复闻言,顿时惊慌失措,喃喃道:“牠们......牠们没放过我......”
江为玉离牠最近,听得清清楚楚,伸手拍了一下牠的肩膀,乔复牠缓过神,勉强压住心中的恐惧。
“不对,这是你的杯子。”
陆林杨指向桌上,所有酒杯都摆在右手边,陆林杨坐在江为玉左侧,因此江为玉左侧有陆林杨的杯子,她的右侧却没有,而右手边的乔复左侧没有,右侧有,乔复右边的男徒也是如此。因此,恐怕是倒酒时场面有些混乱,乔复错拿了江为玉的酒杯,倒完酒后顺手放在了右侧,男徒见左侧有两个酒杯,又错拿了有毒的酒杯,中毒身亡。
安梧惊道:“有人要害师姐!”
“武林盟预计明年秋日重选盟主,兴许有人白天见识了你的功夫,便想浑水摸鱼,趁机除掉一个强劲对手。”陆林杨面色沉重。
乔复还是不放心,“这么说,不是冲我来的。”
一个下台的草包未免太自以为是,陆林杨从前便不喜牠,后来等牠当上掌门更烦牠,便嗤笑一声,“你又不是掌门,害你做什么,莫非你有什么仇家?”
“没有没有......”乔复连忙否认,怪自己太过一惊一乍,显得心虚。
周围人一听闻,顿时沸腾起来,不管自己多少斤两,都操心起下毒的事,毕竟命只有一条。人心惶惶,江为玉宣布一定彻查此事,抓住凶手,又派人为所有酒菜验毒,且主动吃菜喝酒,勉强为众人打消疑虑,此事暂且按下,一夜无事。
第二日一早,天色泛白,太阳尚未露头,陆林杨找上江为玉,直奔主题,教她带自己去江晗墓前祭拜。
往日青云派的逝者都葬在一处固定的山头,江晗也不例外。江为玉带上祭品和纸钱,领陆林杨踏过崎岖的小路。陆林杨一路沉默,江为玉便也没有说话,直至面对江晗的石碑,等她摆好祭品,打算问陆林杨要不要亲自烧点纸钱的时候,陆林杨开口道:“她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她为什么绝交?”
有人下一章会死。
也可能是下下一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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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