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缝实验 第49章 第49章 一步

陆时一拿出手机，想着赶紧给于纾发个信息，让她和谭玥放个心，尤其是谭玥，平时不怎么爱说话的一小姑娘，碰到这个晚会如临大敌，于纾来找陆时一的时候说谭玥焦虑得午饭都没吃下去，另一方面，也主要是怕杨铭后悔，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临时起意，趁着他心情好，赶紧敲定了。

“你和小姑娘微信，发得还挺勤呢？”杨铭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一句。

陆时一听这动静，就把手机拿到了两人中间来，上下翻动以证清白，“你看，都是公事，一点个人情感都没有。”

杨铭推开手机，靠在椅背上笑。

“你笑什么？”

“你为什么要直接给我看手机啊？”

这会儿又到了陆时一的盲区了，他坦言，“怕你不高兴啊。”

“哦，我也不是……说要看，”杨铭抿了抿嘴，“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么，就这种时候——”

“要吃个醋啊？”陆时一也笑，实在是没忍住，伸手在杨铭的胳膊上捏了捏，“你还挺程序化呢。”

到站了，杨铭没理他，先一步下了车，陆时一紧跟着也下来了，“哎你慢点儿。”

“按照程序的话我这会儿应该快步走开，吧？”杨铭在前面停住了脚步，笑着看陆时一。

快步走到了杨铭的身边，陆时一笑颤了都，“别走流程了，你这醋吃得也乱七八糟的。”

陆时一心里感慨，老天爷怎么赐了他这么个人，杨铭是纯粹的，也是矛盾的，他晶莹剔透的善良和冷若冰山的气场混在一起，对美学和小事的敏感，和对生活大事的钝感，独一无二的气质，和他偶尔显现出来的调皮，都是不可多得的宝藏。

回到家后，一家四口，哦不是，是一家三口和陆时一，在餐桌边吃饭也吃得很热闹，或许是因为早上的一杯热水、一条毛毯，让杨铭和余敏的关系稍微进了一步，两个人话里话外不如以前那么客套了。

杨启刚夹了一筷子阿姨做的青椒炒猪腰，入了口后表情都跟着赞赏了起来，“嗯！你们尝尝，阿姨这每天一个的川菜，真的是太下饭了。”

陆时一跟着夹了一筷子，虽然是爆炒的，但只有油光没有多余的油挂在上面，混着生抽、老抽、耗油、豆豉和糖调的汁，挂在改了花刀的猪腰上，一口下去，猪腰的鲜嫩配着浑厚的酱汁，陆时一也是炫了一大口饭，把余敏都看笑了，“时一你慢点，喝点汤。”

杨铭看余敏要起来盛汤，赶紧自觉地站了起来，顺手也拿过了余敏手边的小碗，给陆时一和余敏一人盛了一碗，陆时一有点不好意思，没等杨铭拿来，自己去厨房那边端了自己的碗回来，杨铭把另一碗汤放到了余敏的旁边。

余敏张了张口没说出话，和杨启刚对视了一眼，直到杨启刚点了点头，才说出了口，“谢谢小铭。”

杨铭正好也一口饭下肚，没抬头也没看余敏，只是轻轻说了句，“以后有什么不方便的，敏姨你记得和我说。”

“哎哎，好。”余敏也吃了两口饭，嘴角边都是笑意。

饭后杨启刚叫了杨铭去书房，陆时一则去杨铭的房间里做作业，与其说是做作业，不如说是在等杨铭。杨铭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一盘剥好的柚子，他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人坐进了椅子里，扬手拍了一下陆时一胳膊，“来吃柚子。”

“你剥的？”陆时一不信，刚刚扬过来的手一点酸味没有。

“余敏……敏姨剥的。”杨铭似乎也在努力改变，习惯她、接纳她，让她成为自己心里的家人。

陆时一笑着说好，拿起了一瓣往嘴里送。

“刚我爸跟我说，他和我妈通过气了，”杨铭挠了挠眉心，“我妈知道敏姨怀孕的事了。”

“嗯，然后呢？”

“我妈问我爸有什么想法没，我爸说她主要想确认下，我爸会不会把我抛下，或者不再重视我。”杨铭说得很平淡。“又说如果我在我爸这得不到很好的照顾的话，让我去跟她住。”

陆时一并不意外，这是亲妈会说出的话，如果换作自己的妈，指不定会是什么鸡飞狗跳的场面。

“我爸说没有，还是万事以我为先，”杨铭也拿了个柚子放嘴里，“我妈也就信了，”杨铭皱着眉问陆时一，“你说我妈是不是就故意问那么一下？明明知道我爸还是会照顾我的。”

“亲妈总是想为自己的孩子争取点什么，”陆时一咽下了嘴里的柚子，“就算心里清楚，嘴上还是少不了提醒，或者说……警告一下。”

杨铭思索着陆时一的这段话，然后点了点头。

“所以那会我问你，余阿姨怀孕，你在不在意，”陆时一对着杨铭，表情里有一些担心，他很怕杨铭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以后也是她孩子的亲妈。”

听了这话，杨铭还是点了点头，表情里有些捉摸不透，“我上次查了查，怀孕多久会孕吐，网上说大概4到6周左右，”他停了一下又继续，“我爸问我那次，也说了一个月左右。”

陆时一有点紧张，脑子里好像有些什么时间线要窜起来了。

“她来征求我意见的时候，已经十一月底了。”杨铭说了出来，如蒙大赦一般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你说啊，我当时幸好同意了啊。不然这家好不了。”

也就是说，余敏来征求杨铭同意的时候，已经怀孕了，如果杨铭当时说不同意，或者表现得比较抗拒的话，余敏的这个孩子可能留不下来。所以陆时一见到余敏有孕吐反应的时候，余敏也没有遮掩。杨启刚问杨铭意见的时候才会这么笃定，才会允许陆时一在场旁听。

真是……一场优秀的局啊。

陆时一突然明白杨铭为什么会说是他爸设的坑了，他还帮着杨启刚表达对儿子的关心呢。

杨总的老谋深算，步步为赢，陆时一算是体会到了。

这中间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杨铭的态度，如果杨铭说不的话……

不，杨启刚太了解他的儿子了，晶莹剔透的杨铭，怎么会不同意呢。

他看着杨铭现在也没什么所谓的样子，一点也没为之前就感知到、现在确认下来的“局”而有负面情绪，陆时一的心疼劲儿一下就上来了，把椅子挪到杨铭边上，手搭上他的胳膊，“你不要来什么就接受什么，老想着别人，你稍微张扬点、放肆点，甚至霸道些，不喜欢的东西就说不，都是可以的，知道吗？”

瞧着陆时一这模样，杨铭也拍了拍搭在他身上的手，“知道了，男妈妈，”停了一下又补充说道：“不过我那会说我不会画画，你也没放过我啊？”

陆时一也笑出来了，“那不一样，那是我们革命友谊的开端，是值得铭记的里程碑时刻。”

“闭嘴吧，做作业。”说完这句话杨铭就从书包里拿出了作业，放到书桌上，再去接陆时一的话，即使他的话就像一块石头，砸在了池塘里一样，咚的一声，闷闷的，还是溅起了水花。

杨铭没有在思考自己，而是想起了那天在农家阿婆菜时候陆时一对着自己的一通家庭情况坦白，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是编好了打算骗他的，陆时一是什么时候学会拒绝强加在自己身上的生活的呢，他拒绝过吗，好像从来也没有。

说得头头是道，到自己身上就失效。

今天语文老师布置了一篇小记，两三百字的要求，题目是《向前一步》，杨铭心念一动，拍了拍在做数学题的陆时一。

“语文小记，你写了吗？”

“写好了啊，上生物课的时候写的。”陆时一头没抬，回答了他。

“给我看看。”

陆时一还是没抬头，停了会儿才说：“不要，这**。”

杨铭啧了一声，“哎你这人，你什么**我没看过啊？”

霎的，陆时一就抬起了头，笔往桌子上一搁，“说说，你看过我什么**都。”

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一些片段的，灯光打在皮肤上的特殊朦胧的颜色，交缠的双腿把毯子搅得蜷在一起，那次之后就没有过这样的肌肤相贴了，杨铭想了想，说出口的话却是另外一层意思，“你家里的这这那那的秘密。”

“噢，我以为你要说什么荤话呢，”陆时一笑了笑，“还是您纯洁呀。”

“你向前一步是往哪向前？”还是直接问立意点吧，这么个扯来扯去的，非得扯出火来。

“往……有光的方向。”陆时一展了个大笑脸给他。

“高深啊，班长。”杨铭故意拖了个长尾音。

陆时一笑了笑没说话，又继续拿起笔来做题。

看着大玻璃窗上映着两个人的高透画面，杨铭突然想到了罗密欧和朱丽叶新婚的那一页，高阁窗台，罗密欧费力趴进了朱丽叶的房间，那一步撞开了他们的未来计划，也为悲剧的结局开了个头，向前这一步，罗密欧和朱丽叶应该都是心甘情愿的吧，他想。

不止是心甘情愿，更是难以忍受的渴求。

罗密欧是主动的，勇敢的，无论是对着爱还是死亡，他没有一丝犹豫。

或许自己也没意识到自己叹了口气，杨铭最终落在纸上的向前一步，不是这些深思，而是一篇普普通通的“勇敢说”，他并不想这些想法落在作业里，毕竟对文字相当敏感的语文老师，在上一次倦鸟的时候，就问了自己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奇妙的是第二天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念了陆时一小记里的一段话。

“我们生来平凡，但总有挑战，走过平坦也跨过沟壑，在白昼里寻蓝天，在夜晚里数星星。走路的时候，时而抬头看天，时而低头看路，可平时的时候最稳最安心，不必总是望天、总是探路，眼睛看到的即是需要前进的方向，大胆地向前迈步吧，往你心中所想。。”

老师念完了意犹未尽，又来回念了两句，才说道：“看看，这就是我们年级第二的水准。”

陈斯嘉在旁边小声叨叨了一句又配上了一阵哆嗦，“大冷天的，也就陆诗意能这么造作了。”

杨铭没忍住笑了出来，偷偷拿出手机给陆时一发了消息。

WithTheWind：陆诗意，挺有深度啊

手机过了一会儿才震回来。

时ONE：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杨铭挑了挑眉，想了想还是回复了他一句。

WithTheWind：什么时候排练罗密欧啊，你上台做点什么想好了吗？

时ONE：万事妥当，中午我去印了台词，选好角了就开整[呲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