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庆红来了,她带着微笑进来了,还没到冬天,班级里却觉得有一股诡异的凉风吹过。
“同学们,这次期中考试大家表现得很好。”刘庆红开门见山,从不整点缓冲铺垫。“这次我们班进年级前50的有12个,史无前例的多,咱们班几乎有四分之一的同学进了前50,”她拐了个弯,“但是,咱们班的低分同学,也实在有点儿太低了,两极分化严重,怎么拉总分都拉不了太高,总分还是没进年级前三,止步于第五。”
刘庆红清了清嗓子,“但年级组看到了我们班的努力,予以了我们一个最大进步奖,希望咱们班能够继续保持这个势头,努力下去。”说着从手里拿出了一张奖状,慢慢展开给大家看,同学们都有些愕然,过了几秒后,掌声雷动。
接下来刘庆红颁发了单科优异排名奖状,陈斯嘉数学第一名、陈斯嘉理综第一名、谭玥英语第三名、陆时一语文第二名、杨铭语文第三名、……
叫到名字的同学都上前领取了奖状,陆时一把班级的一起领了。
刚没高兴一会儿,刘庆红就说了之后的安排,后天晚上要开家长会,希望大家务必通知到位自己的家长,这是高二学年第一次家长会,对学生日后的文理和学习安排都有着重要的指导作用,无特殊原因原则上不予请假,班级里又爆发一阵哀嚎。
放学后,先是谭玥和另两个女生到陆时一那,把自己的奖状给陆时一的时候指了指靠窗的墙面,墙面上现在只有一张奖状和一幅画,陆时一笑着说谢谢。
然后他就走到了陈斯嘉和杨铭的位置边上,伸出了手,杨铭一下没懂他的意思,顿了两秒,把笔袋放到了陆时一的手里,陆时一重重地放了回去,嘴里啧了一声。
“考完试了智商就用不着了是吧,我要你笔袋干什么?”
陈斯嘉笑着把奖状交到陆时一手里,“同桌儿,他来收割呢。”
陆时一也不等杨铭动,从课桌搜刮到书包,直接把奖状抽了出来,“拿来吧你,”拿着奖状对着杨铭晃了晃,“不是要让这面墙变满吗,不给我怎么满。”
杨铭笑了出来,“我哪知道你连个人的也要抢。”
“先凑个热闹,有集体的了再换下来还给你们。”
陆时一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又拿出自己的便签,一个字一个字地在那写,高二上学期期中考试班级进步奖、高二上学期期中数学第一名陈斯嘉、高二上学期期中理综第一名陈斯嘉,写完后又仔仔细细地把双面胶就粘了一点点,一张一张贴在墙上……杨铭、陈斯嘉和龚元元都靠在课桌上,看着陆时一的动作,他们知道这会儿是陆时一的享受时间,没有上去帮忙。
“什么时候我也能上墙啊。”龚元元感慨道。
“你要不等着校运会的时候去扔个实心球?”陈斯嘉认真说。
“……也是个好主意。”龚元元居然认真听进去了。
杨铭的眼睛一直跟着陆时一的手在动,把奖状和便签纸都抚平,然后一张一张地贴在墙面上,画在中间,一边能贴两张,谭玥的贴在最上面,然后是陈斯嘉的两张并排,还有三个同学的,左边差一张就满了。杨铭在想,他会把谁的留在左下角呢?是自己还是他?
陆时一停下了,没有动,右手拿着手上仅剩的两张奖状,龚元元催他问怎么还没好,陆时一就像没听见一样,没说话,连头也没回,陈斯嘉让龚元元别打扰,拽着他出去上厕所了,班级里就只剩下了陆时一和杨铭。陆时一缓缓转过头,对着杨铭微微笑着,“贴哪儿?”
是不是给的决定权太大了,是什么大事吗,这也要问?
杨铭本来想回复随便,但这会这么回答不太好,就换了个词,“看你。”
“好。”
左下角终究还是空着了,陆时一没有把他俩的任何一张奖状留在角落里,而是都拿到了右边,崭新的,一面空白的白墙上,最上方,缓缓贴上。
高二上学期期中语文第三名杨铭、高二上学期期中语文第二名陆时一
“为什么第三名在第二名前面?”杨铭不解,陆时一虽然是先后天结合的左撇子,但看书习惯从来都是从左到右的,而他把自己的第三名贴在了他前面。
“因为有你才有这面墙。没把你的贴在画上面我已经很克制了。”陆时一坦白说。
杨铭不知道陆时一自己在说这种话的时候有没有多想,但他无法控制不住自己不去多想,什么叫有我才有这面墙,每次说的话怎么都,那么暧昧!?这想法出来的时候杨铭又吓到了,陆时一也不是第一次这么说话,但以前从来没想到暧昧两个字,自己是怎么了,开了什么神奇的开关?
“怪不得第二名,语言天赋实在是高。”杨铭说。
“确实比你强点儿。”
“跟我这显摆有点浪费了,对着校花说应该有奇效。”
“你怎么跟我们班女生一样啊,把我当素材,我又不喜欢她。”陆时一语气里透着无奈和一丝烦躁。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接下去,只能闭嘴了。幸好陈斯嘉和龚元元回来了,看陆时一这边忙完了,赶紧招呼着走,陈斯嘉赶着回去给他妈妈道喜,龚元元说要回家吃红烧肉。今天他们出了校门就分开了,陆时一和杨铭走在去车站的路上。
杨铭问陆时一:“家长会你家里有人来吗?”
“我妈吧,她这几天还行,不是特别忙。你家里谁来?你……阿姨?”
“我爸这几天在家。”
陆时一笑了起来,眼神里透着惺惺相惜,感叹道,“哎呀……留守儿童最愁的可能就是这个事了吧,开家长会找谁来。”
“以前也是我爸来。”
“你妈呢?”陆时一忍不住问杨铭。
“我妈……不太管我学习的事,也有点神龙见首不见尾。”
“你妈也造导弹啊?”
“我妈画画,到处采风,然后把我爸和我采出去了。”杨铭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表情。
陆时一难得没有回应,就站在杨铭旁边陪他等车,775来了也没多说,道了个别俩人就各回各家了。
——
家长会这天放学热闹非凡,班委先是帮着老师把每个同学每个学科的卷子分成文件夹,等学生走了后放在课桌里,杨铭觉得可能全国的家长会都是这一招,卷子不发,等家长来拿,想瞒都瞒不住。
陆时一在黑板上写着“欢迎家长”的立体字样,杨铭象征性地在两边给他画点点缀,黑板上半部分画了飞鸟,身材欣长的鸟展翅高飞,下半部分画了海波纹,从中窜出来几条鱼,栩栩如生。
咔嚓——
龚元元在后面给俩人拍了照,然后发在了群里。陆时一回头给龚元元低递了个问号,龚元元说觉得画面很和谐,琴棋书画的书画在同一时刻创作,他觉得新鲜,就拍了下来。陆时一写好了就去拿手机看,嗯,俩人各干各的,背影都充满着帅气,陆时一大喊龚元元干得漂亮,立刻把照片存了下来,还盯着杨铭打开手机存好。杨铭懒得和他扯,翻了个白眼还是存好了。
“这是咱青春的证据,大画家。”
“是,你青春是胶卷做的。”
这次家长会没有要求让学生作为助手,所以学校里原则上一个学生都没留,但不难看出来,不管是等着被表扬的,还是等着挨揍的,都有不少徘徊在附近的,他们四个都没回去,但门口的小店已经被人占了,就打算去实验楼随便找个空教室待着。
杨启刚到学校的时候,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高二(8)班,刘庆红看到他有点犯怵,先一步迎了上来,把人直接往里引到了杨铭的位置上,陈斯嘉的妈妈已经坐在旁边了,两位家长打了招呼,陈斯嘉妈妈问杨铭手上的疤还明显吗,杨启刚愣了愣才回复到好像还是有印子,陈斯嘉妈妈又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点过了,就没有再主动互相交流起儿子们的情况。
杨启刚环视了一下班级,他看得出靠窗墙面上的那幅画应该是杨铭的手笔,还有后面黑板报上的古典美女,他太熟悉这个画风了,心里不禁想到前妻沈云年,沈云年离开后杨铭很久没有动过画了,好像初中毕业之后就不怎么画了,没想到转学到了临青高中,竟然拾起了画笔,虽然不知道儿子经历了什么,但有了好的改变,他心里也很开心。嗯?竟然还是语文第三名,旁边是语文第二名,陆时一,是他们班长吧,就是为了查他没作弊来回看监控的那个同学。
陆时一妈妈夏宁是踩着开会线到班级的,风风火火地和班主任打了招呼后又坐到陆时一的位置上,经过杨启刚身边带到了桌子上的通知,帮着捡起来的时候这才和杨启刚对视上。
“夏主任!?”杨启刚赶紧站起来要去握手。
“杨总?你……儿子也在这上学?”夏宁推了下眼镜,手伸过去和杨启刚握了握。
“是啊,真是巧,您孩子也在这上学吗?”
“嗯,我儿子爱管闲事,做了个班长还。”夏宁有点不好意思,“那我先坐过去了啊。”
陆时一是班长,夏宁的儿子是班长,陆时一是夏宁的儿子?杨启刚脑子转得飞快,拿着课桌里的考卷和一应资料,又和陈斯嘉妈妈打了招呼,说自己换个位子,和熟人说两句,就坐到了夏宁的边上。
夏宁上下打量了一下杨启刚,“家长会可不谈公事啊,你们那个项目还是得走流程。”
“嗐,夏主任,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是特意来感谢你的,替我儿子。”
“你儿子是?”
“杨铭,哦你可能没听过,上回我儿子被学校误以为作弊,您儿子是叫陆时一吧,他帮忙调查翻案来着,翻成功了还,我儿子才捞到了一个补考理综的机会。”
夏宁没听陆时一说过,但按陆时一的性格,碰到这种事,多少会管一管,点了点头,“噢不用客气,我儿子他……挺热心的,也正直,爱干这些事。”
“夏主任教育得好啊还是,”杨启刚顿了顿,“我们家孩子性格内向又有点矫情,自己碰到了这事估计都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矫情?有点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