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后面的几天,微信群里偶尔有龚元元对作业繁多的咆哮,和陈斯嘉忍受不了龚元元发魔鬼语音的暴躁,偶尔陆时一会说两句,杨铭始终没有说什么,陆时一也没有单独联系过杨铭。他其实想问杨铭的,家里一个人换药方不方便,要不要陪他去医院,也想问问班旗画好了没,但他有点不敢,想到了这个人就觉得有点儿烧心,烧得他手心都跟着发烫。
阿拉不斯加:@WithTheWind杨铭,班旗怎么样了,下周就要去秋游了
十几分钟后,杨铭在群里回:画完了,晾着呢,节后就带去,陈斯嘉发了个狗子搓手的表情,表示很期待,陆时一也适时跟了个仓鼠搓手的表情。这样也算表达自我了吧?他也想让杨铭知道自己在等着他的画。
假后第一天的大早上,整个教室都异常忙碌,因为特殊调休忘拨闹钟的、忙着抄作业的、急急忙忙快迟到的,杨铭桌子上的早餐已经成了单人份,但人始终没有到,陆时一正想给他发个消息问问什么情况,杨铭喘着粗气进了教室,好像刚刚跑了八百米。杨铭把手上拿着的卷筒和一个方方扁扁的硬纸板盒靠着课桌放在地上,书包往椅背上一甩,重重坐在位置上,手心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深深喘了两口气,没顾得上早饭,就起了身。陆时一在后边儿看得忍不住啧了一声,怎么回事,早饭都不看了?
只见杨铭拿着带来的两个东西向陆时一走过去,额角还留着细密的、没擦干净的汗,越接近陆时一的时候,笑得越开,到了陆时一面前已经是一张不太常见的大笑脸了,把卷筒和纸盒往陆时一桌上一放。
杨铭说:“喏,画完了,卷筒里是班旗。”
陆时一点了点纸盒子问:“那这个呢?”
“这个是送给男妈妈的礼物。凭本事赚的早饭钱,不是电信诈骗。”杨铭对陆时一眨了眨眼睛。
陆时一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就是觉得手心又烧了起来。杨铭见他不说话,又说了一句:“说谢谢。”
“谢谢。”
“有礼貌”,说完杨铭就转身准备回座位了,又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似的,转头对陆时一喊了一句:“我今天说踩点进校门的,没迟到,别操心你的纪律分了。”
不知道是不是把早饭钱“还”了,今天的早饭杨铭吃得气特别顺。到座位后面陈斯嘉问杨铭什么时候能看看班旗,杨铭让他去问陆时一,出发前肯定能看着,图也一点没敷衍,让他放心。
刘庆红今天难得在上课前进了教室,先是问陈斯嘉收了检查,陈斯嘉倒也准备充分,一张A4的纸写得洋洋洒洒,虽然字有点大,但至少撑满了,因为动作和人都比较惹眼,周围的同学都在好奇问发生什么了,刘庆红念叨了两句不要多管闲事,收了检查后又到讲台,似乎有重要事情宣布。
“开学已经一整个月过去了,十月份因为有假期也特别短,虽然我们班级行为比较散漫,但学习总归是头等重要的事,11月中要期中考试,从高二开始的期中期末考试,除了全年级排名外,年级组也会把文理科的成绩分开来公布文理科排名,大家可以作为下学期选文理科的参考。”
台下已经有同学忍不住问:“下学期就要分班了吗?!”
刘庆红看了一眼问的学生说:“高三是正式分班,但高二下学期每周二周四下午的课是走班制,根据你们的文理选择来分班学习,提前适应一下,也能了解下自己的选择符不符合实际情况。”
虽然高二才刚开学,但在刘庆红的这些话里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高中的紧迫感和短暂。教室里的学生一阵熙攘,小声讨论着自己的文理倾向。
“虽然在期中考试之前,还有一次秋游,但我希望你们还是能够收收心,从现在开始可以先复习起来了。”刘庆红停顿了下,向陆时一说:“班长,班旗做好了记得拿到办公室来,最晚明天要拿来了,年级里要拍一张班旗合影,我们班主任都要写报告的。”
陆时一回答:“好的老师,还没做完,明天一早我给你送办公室里去。”刘庆红停了点了点头就走了。
——
离午休结束还有大概十分钟,陆时一看人都回来得差不多了,关照靠门这边的同学把门关了,走廊这边窗户的窗帘也都拉上,陆时一拿着杨铭早上给的卷筒走到了讲台前面,重重咳了两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家人们,班旗其实我们班的顶流艺术家已经画好了。”陆时一顿了一下,目光向着杨铭掠了一眼又继续,“早上我没交给庆红,是因为总觉得这个得我们自家人先看,才对得起杨铭这几天费心费力地一直画,而且我们也可以看看,转学来不过一个月的8班新手玩家,对咱们班是什么印象。”
本来大家手里还有些在忙的,也有人在说着小话,渐渐地都安静了下来。陆时一两手握着卷筒,往反方向一卷又慢慢拉开,旗帜并不是软软地塌在桶里,而是顺着旗面贴着一层塑料膜,撑着软旗面卷在桶中,抽出来后塑料膜迅速恢复成了平整的样子,连带着旗帜一起撑开。陆时一也没看过成画的样子,他甚至有点紧张。
这幅画爆出了第一份惊喜——竟然是镜像双面的,和刺绣一样。旗帜布那么容易晕开的材质,他是怎么做到的?!
上半边的天色面积变小了,只占了三分之一,原以为是蓝天白云的地方变成了绯色,混着粉白和蓝白,没有云朵,而是顺着风刮过的薄薄云层,嵌着一道明显的飞机飞过的流云痕迹,下半部分是极重的色彩叠加,野草根根顺畅、根根直立,线条极其流畅却方向不同,混着藤黄、土黄、铬黄、草绿、橄榄绿、黄绿、青绿……野草的间隙描了细细的白、根茎部分抹上了炭黑,仔细看野草间燃了些星星点点的锈红、泛着亮黄色的火星子,把火星子串起来看,是一个从野草堆里漂浮而起的大大的“8”。
非常安静。
几秒后——惊叹的我操声在教室此起彼伏。
陈斯嘉看愣了,目光始终在旗上没有挪开,情不自禁地轻声说了句谢谢。
陆时一在讲台上也有点失语,接下去要干什么都差点忘了,噢讲解……讲解!他清了清嗓子,把之前杨铭跟他说的概念给同学们复述了一下,只不过火星子这段替换成了班级里每个同学的热情。陆时一把旗帜又卷好放回了卷筒里,没下讲台,他举起右手伸出食指指着杨铭,指了近十秒,杨铭有点儿接不住陆时一的意思,刚想开口问,食指就变成了大拇指,无声的、最高规格的赞叹。
不知道谁先开始鼓掌,接着整个班级里的一起,掌声雷动,有几个女孩子好像还扯了纸巾抹掉了一点泪。所有人都在向这个可能还不熟、甚至还没说上话的转校生,表达着理解万岁、相遇万岁的感激。
于纾大声问了句:“这个漂浮着的8字是不是还有无穷的意思。”
陆时一对上了杨铭的眼睛,杨铭的笑意更浓了些,陆时一掷地有声:“嗯,就算往后天南地北,八班的魂儿,绑一块儿了。”
好像是气氛到了,龚元元大喊一声:“杨铭牛逼!”
班级里的同学跟着一起:杨铭牛逼——
“八班牛逼!”八班牛逼——
“龚元元最帅!”——?大家笑得四仰八叉的,打死不愿意上这个胖子的套。
——
放学后,陆时一让龚元元和陈斯嘉带着林历先走,他要找杨铭问点事情。
最后一节是物理课,杨铭从书本上抬头的时候,教室里都已经没人了,看了一眼挂在黑板上的时钟,竟然快五点半了,抻着眼皮甩了甩头想让自己清醒点,开始收拾书包。这时候身后传来了一点动静,给杨铭吓得一回头,松了口气,陆时一还在。陆时一走过来,反着跨坐在杨铭的前桌位置上,双手叠着放在杨铭的课桌上,杨铭不以为意,接着收拾。
“小画家,上次从你家走的时候我以为你都差不多算画完了。没想到你还有后招儿呢?”
杨铭轻笑一声:“你要能看出来的话,你岂不是大画家了?”
“也是”,陆时一又往前凑了凑,声线比往常更沉了些,甚至透了点哑,“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杨铭瞥了一眼陆时一,手里的收拾没停,笑着说:“不如我们时哥哥的瘦金体厉害。”就还剩笔袋没放进书包了,手刚碰到笔袋就被陆时一反手扣住了,止住了他的动作,连带着杨铭的手一起。“又犯病了?”
“你送我的礼物我还没拆,我妈说当着送礼的人的面拆才合规矩,所以我在等你呢。”陆时一说完起身,又回到自己的座位边,拿出早上杨铭给他的超大硬纸板盒,对着杨铭手手心向上招了招:“过来。”
穷讲究,杨铭心里想。但还是起身向陆时一走去。
陆时一扬了扬眉毛问:“要告诉我是什么吗?”
“别废话,拆。”杨铭有纱布的那个手叉着腰,右手揉了揉眼睛,自然又放松。
陆时一拿了把美工刀,仔仔细细地对着包装盒的缝隙划开,又小心翼翼地开了口,盒子很瘪,陆时一只能用拇指和食指伸进去,捏住里面的东西,轻轻地抽出来,里边也仔仔细细地包了防震泡沫纸,面积还不小,抽拿了好一会。边上的杨铭脸上有着淡淡的笑,似乎吃准了陆时一肯定喜欢。
拿掉包装后,班旗上的那幅画,原原本本地、又展在了陆时一手里,只不过是用油画布画的。
陆时一的脑子麻了一下——
吃惊地抬头盯着杨铭的眼睛,一句话都讲不出来。
“班旗要送给林历,但我想你应该也很想要。”
陆时一还是没说话。
“挂奖状的那面墙太空了,这幅画放中间,以后奖状都贴在周围,应该正好。”
陆时一连呼吸都忘了。
杨铭看陆时一有点儿动静都没有,倒有点不放心起来:“不喜欢?”
呼吸恢复了,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反而问杨铭:“画了多久?”——班旗单面都画了快三天,这又多了一幅,他画了多久?
“不久,昨晚画完的”,像想起来似的又关照,“哎你别上手蹭啊,这个我没覆膜。”
“那这个要裱起来吗?落灰了怎么办?”
“不用,不过你想找个框也行,但我来不及弄了,想着今天就给你。”
陆时一把画放在课桌上,人从课桌后迈出一步,走到杨铭面前,单手勾住杨铭的肩膀,把杨铭往自己胸口带了带,脑袋搁在他的肩头,过了好几秒,轻声说了句谢谢。
杨铭没有推开他,但好像始终没得到回答,绷着脸有点心焦,“那你到底喜不喜欢啊?”
“喜欢。”
——太喜欢了。
——你怎么什么都没问,但好像什么都知道呢?
杨铭满意地笑了笑,抬手拍了拍陆时一的背:“很晚了,回家吧,陆时一。”
《野草》说:发疯,发疯,发疯!
喝着牛奶在屏幕前姨母笑的小北在38度的天气里开着空调强制感同身受临青高中的秋天=u=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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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12章 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