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小雪还在下着,一天过去,一片白茫茫,路上的行人少了很多,枯枝树桠上落了不少的雪,月光下显得格外的好看。
易清清只让裴修之把她送到了学校门口,她提着包撑着一把伞准备慢慢走进去。
走了几步,易清清就抖了抖腿,把身上的大衣裹严实了一点,裴修之的这条裤子完全不挡风,走在路上感觉跟穿了开裆裤一样,四面都是风,冻的两腿战战。
等到了宿舍楼下时,易清清正准备上台阶就发现路灯下停着一辆车,黑色的迈巴赫,在月夜下也显得低调许多。
车门被推开,男人站了出来,一身深蓝色的大衣裹挟,灰色的围巾围在脖子周围,易清清恍然想起来这条围巾还是她选的,应该是某一年送给对方的生日礼物。
方措见人看着这边许久未动,没按耐住先出了声,“过来。”
易清清没动,她在思索对方到底在这里等了多久。
方措的声音更冷了一些,夹杂着席卷而来的冬风,“清清,过来。”
整个人从上到下,她打了一个寒颤,再站下去她怕明天又得去一趟医院。而且,她感觉对面那个男人已经正处在爆发的边缘。
她沉默地走了过去,先上了车,方措随后上车坐在她身旁关了车门,在封闭的空间里,易清清能清晰地闻见对方身上的香水味道,冰冷又华丽,给人一种精英的昂贵感。
在市面上并无销售,这是专门定制的香水,方措曾送了她一瓶,味道与男士香水不同,整个香调味道更清冽,像冬日的雪花。她很少使用,至今还摆在宿舍床头当个装饰品,毕竟香水瓶基本上颜值都很高。
“下午怎么不接电话。”上了车,方措看向身旁的人,神情平静,他说这话时会理所当然地带着极度的掌控欲,她感觉到一瞬间这个人把负面情绪压了下来。
可底下翻滚的熔浆更让人感觉可怕,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
易清清:“手机没电了。”
方措沉默,看着她半晌,一双手伸到她的面前,指节分明,清瘦有力,是一双弹钢琴的好手,“手机拿出来。”
易清清抬头,对上方措的眼睛:“我说,我的手机没电了。”
方措的动作不变,对上她执拗的神情脸上甚至浮现出笑容,以一种哄骗的口吻道:“清清,你把手机给我看,我就相信。”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这个男人只相信他自己。
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发梢,动作轻柔,他从来不会对她采取武力压制,更多地是心理攻防战,用言语对她进行心理压迫,让她自动做出符合他心意的选择,就比如现在。
方措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女孩妥协下来。
“方措,我们分手吧。”易清清最终说道。
方措听到这话,皱着眉头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笑了起来:“分手?”
他笑地浓情蜜意起来,神情温柔,手贴在易清清的脸侧,突然靠了过来,在女孩儿的嘴角吻了吻,语气轻缓,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说出这两个字的她还是听到这两个字的自己。
“怎么突然提起分手,外面有人了,还是翅膀硬了觉得自己可以飞了?”他从易清清的嘴角吻到了女孩的眉眼处,垂下眼帘,两个人离得极近,车内的灯光照射着,可以看见彼此瞳孔中的倒影,在易清清耳边呢喃道:“是不是又有不长眼的东西到你面前胡说八道了?”
方措这样想也是有原因的,他早年外出商谈,有时候一些合作伙伴不太入流,以为豪门子弟都是在声色犬马中过来的,于是会谈场所基本都在一些私人会所中,也就是高级夜店。
那时候易清清才和方措在一起,正是浓情蜜意之时,性子还不太平和,天真烂漫,再加上对方措还有着不切实际的想法,于是时常会因为男人身上的各种香水味而发脾气,但又因为现实的金钱而被困囿,精神和生理倍受折磨,方措只会一种轻描淡写地口吻安慰她。
——清清,那些只不过是消遣时光的玩物,匍匐在肮脏的物质欲世界,你不需要在她们身上花费精力,你只需要多看看我,这样我会更开心,我是如此的喜欢于你。
——自信一点,清清。
好几次外面的女人都找到了易清清面前,以一种包容的态度祈求和平生存,那一次她彻底爆发,尊严被磨灭,寄存在对方身上的喜欢也变得肮脏不堪,脑海中一片混乱的情况下提了分手,那是第一次,这是这些年的唯一一次。
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些女人,方措总会有办法让她们消失,他的手段易清清一向不怀疑,这个人骨子都是钢筋水泥铸成的,心比石头还硬,狠戾的作风她也听说过几次,尽管如此,她的手机中有时候接受到不明号码的图片,男人和女人,总归是那么一些事。
她的一颗心渐渐变得坚不可摧,易华英女士说的对,世界上最爱你的还是自己,没有人会比自己更爱自己。
在那以后,她性格收敛许多,单纯地把方措看做一个提款机,收回爱欲,磨砺情感,她认识到两人的最开始便掺杂着不公平和金钱**,后来自己就再也没有权利来让对方对自己专情。而她只要足够的爱自己,就不会受到伤害。
易清清听着这些话也无动于衷,都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虚虚看了方措一眼,两人视线甚至并未接触她便转过头看着窗外,无视到底。
夜色很深,车子刚驶出校园,不知道开往何方。
“停车。”在方措越握越紧的拳头中,气氛僵硬,男人的脸色并不太好且在渐渐安静的车内变得阴沉,她看见车子越行越远按耐不住出了声,提着挎包准备拉开车门下车,驾驶座上的司机仿若未曾听闻,车子一路向市中心驶去,她再次出声,“我叫你停车!你没听见吗?”
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方措冷声道:“继续开。”
车内的车门都被锁死,根本打不开。
易清清在这时几乎要被气笑了,方措这狗男人,真是一如既往地控制欲强硬,且不允许有人冒犯他的威严。
方措并不想完全惹怒易清清,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吃软不吃硬,再闹下去吃亏地终归是自己,一旦到了不可开交的地步,两个人的关系再也收不回去。
不过——
他看着易清清倔强的神情,眼眸也变得深邃下来,右手的食指下意识地敲击旁边的车门,目光沉沉。他出国一趟才回来对方突然就闹着要分手,里面没有什么猫腻他是不信的。
那件事他瞒的很好,易清清不可能知道,那么就是有不长眼的东西说了不该说的话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易清清观察到这并不是回公寓的路程。
方措笑笑,脸上是不露声色的优雅笑容,俗称皮笑心不笑:“当然是回家。我最近在浮云楼给你买了一栋别墅,你应该喜欢。”
这也是方措惯常用的小技巧,用华贵的包包、美艳迤逦的宝石或者一栋价值不低的别墅来打消她的怒气,让她知道这世界**大多都来源于物质,折断她的翅膀,用金钱和物质来麻痹她,达到驯养的目的。
易清清不再出声,沉默地靠在真皮椅背上,她已经意识到这时候的方措显然不可能放她下车,这个男人一向说一不二。
沉默的羔羊只能紧紧地栓牢才不会越过栏杆去渴望外面的世界。方措看着坐在半暗光线下的女孩想道。
方措依旧还记得,他们相遇对视的第一眼,无数股汹涌澎湃的激流涌上心头,全身的肌肉都战栗起来,脑中的神经紧绷导致生理上的肾上腺素快速分泌,男性荷尔蒙在一瞬间达到峰值,他的心告诉他:他想要面前的这个女孩属于他,完完全全地属于他,爱上他,一刻都等待不住。所以他用密谋和优雅织成一张巨大的捕兽网,把这只迷惘的小兽禁锢在自己的怀中,用金钱和地位。
他要一直足够强大谨慎,这只小兽才不会逃走。有一瞬间,方措曾庆幸过自己生于望族,才有足够的权柄和富贵来获得这个人。
迈巴赫并未驶向浮云楼的别墅,那边只是刚置办下,没有佣人,家具也不齐全不适合居住。方措准备带人回到自己的私人居所,他在私人居所呆着的时间并不多,那边太空太大,一个人待久了也会觉得寂寞,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在公司办公室的休息室睡觉。
因为是深夜,路上的人很少,多出来的几辆车也就格外明显。
只听轰隆一声,迈巴赫被从右边撞击,司机赶紧调转方向盘,看了眼后视镜,面色却并不紧张:“先生,我们被夹击了!”
易清清被巨大的力道撞击地半趴在车窗上,看见外面七八两轿车左右夹击包围在迈巴赫周围,想要把车上的人逼迫下来。
绑架!
易清清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这是一场针对方措的绑架。
他们的目标应该是方措,只要她不强行出头就是安全的。一瞬间,易清清权衡利弊下得出结论,她把自己整个人都禁锢在车门和后椅背形成的三角空间中,一只手作为一个支点拉着车门处的把手。
“别担心,等下会有人过来救我们的。”方措一边安慰易清清,单手环过她的腰身,确保她处在安全的位置,女孩除了最开始的轻微的颤抖和惊慌后迅速冷静了下来,他不由露出了一个轻快的笑容,“我已经给安保队队长发了消息,别墅离我们这里有一刻钟的车程,等下尽力拖延时间就好,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他一边说话,一边单手快速地从椅子下面掏出了一把伯、莱塔手木仓,并单手弹药上膛,动作难度不小,可是方措做下来却异常的流畅华美,骨节分明的手指似乎在黑色冰冷的金属上跳着舞,整个过程就像在拼接一套乐高一样。
这种手木仓最初由意大利伯、莱塔公司研制,曾一度代替柯尔特成为美军的军用手木仓,特别适合在水泥等越野场所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