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空白大半的试卷,言昔泽感觉一阵头疼。
他捏起秋邵逸面前那做了五分之一的试卷,翻了面看一下,果然,后面也没做了几题。
“像这种题你也可以试着做一下,不会的就记错题本上,后面这几个大题它大致是一样的。”言昔泽指着试卷上最后两道大题,跟他说。
秋邵逸一脸心虚的看着他“如果全写错题本上的话…这个错题本可能不够写。”
“……”言昔泽语塞,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
正巧这时候吕泽凝敲响了房门“小秋,泽泽,吃饭了。”
秋邵逸不敢动弹,只是转头冲门外应了一声“好的。”然后扭回头看着言昔泽“言阿姨…叫吃饭了。”
言昔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吃饭。”
言数恩依旧忙得不着家,锅里的饭永远都是三人份,秋邵逸来了就是四人份。
秋邵逸来了多次,就没遇着过言数恩几次,每次就听吕泽凝笑着说“你叔叔比较忙,回家晚。”
没有一丝埋怨,更没有一分不悦。
这是个温柔的女人,对家人和温柔,对待别人亦是如此。
秋邵逸觉得现如今让他最满足的事可能就是这样在家里的餐桌上,吃着家里人做的家常菜,有说有笑的尝着,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尽管这不是他家。
一顿饭完,为了不惹言昔泽生气,怕等下言昔泽发火,他直接拿上作业提起书包开溜。
把书包挎在肩上,掏着钥匙开门。
“我回来啦!”她冲客厅喊了一声,然后换上鞋转头一看,客厅里坐了些人。
他一眼就扫见了秋祥远身边坐着的周逸承,安静乖巧的坐在沙发上,爷爷奶奶看他的眼神都极其的温柔。
他僵在原地,数秒后看了眼周逸承开口问了句“他怎么在这?”
奶奶赶紧起身拉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小逸回来啦,来来来,坐这。”秋邵逸被拽着挨着爷爷坐了下来,他一声不吭的看着茶几一角发呆。
他没有很想说话,他不知道说什么,秋祥远许久没来看过爷爷奶奶了,今天来了;是带他的宝贝儿子来给爷爷奶奶看看的。
奶奶看着气氛一直僵持着,她赶紧清清嗓子说了句“小逸吃饭了没?没吃奶奶给你做去。”奶奶把秋邵逸的手抓在手心里。
其他人也不说话,秋邵逸转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奶奶“我吃过了的。”
他刚说完,秋祥远不在沉默,恢复了秋邵逸进门之前的话题“爸妈,我今天就带小承来给你们看看,等下差不多就回去了。”
“行。”奶奶爽快的答应了。
爷爷一声不吭,眉头微皱不知道在看哪发呆。
爷爷奶奶虽然话多严厉,可是还是很疼秋邵逸的,周逸承的到来肯定会让秋邵逸心里不好受的。
爷爷突然抬起头看着秋祥远稍严厉的说“爷俩见面都一声不吭的?怎么的?你俩是仇家吗?”爷爷说完又看秋邵逸一眼。
秋邵逸还是盯着茶几一声不吭,秋祥远叹了口气跟老爷子解释“小逸好久不回家了,总往你们这跑,我跟他没太多交流。”
秋祥远刚说完,爷爷就瞪着眼睛看着他“没太多交流?你们是父子,不是陌生人。”爷爷说完,有点气愤,他深吸了口气然后看着周逸承“这孩子也是,多交流,都是你的儿子,该怎么交流怎么教训你自己把握分寸。”
“好,知道了。”秋祥远应着。
周逸承全程没吱一声,就这样听着他们讲,才刚进来的时候奶奶看着他还是很欢喜的,一下子就聊了起来。
还抓着他去厨房帮忙,关心得很;爷爷虽然表面看着冷冰冰,但总会时不时就问一句,故意挑话题跟他聊。
而现在注意力大多都在秋邵逸身上,肯定是因为不想让这个在身边养了十几年的亲孙子难过吧,在身边养了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深厚的,他这个刚来的毛头小子自然是比不了。
“听朱老师说你最近进步了。”秋祥远突然挑起话题看着秋邵逸。
他依然头都不抬的,缓了几秒才闷声应了一声“嗯。”
秋祥远喜笑颜开的看着他“进步了是好事,听说你跟你们学校第一名走得很近?”秋祥远问他。
他突然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着秋祥远,听说?听谁说,他以前可从来不关心这些的。
是简白音在他面前念叨的吗?简白音可一向关注他得很,抓到他任何一点像人样的,或者好的,立马就在秋祥远面前给炫耀出来。
尤其周逸承来了以后,这种事简白音便做得比以往更起劲认真了些。
周逸承也稍微仰起头看着秋邵逸的反应,等着他的回答。
秋邵逸只是一声不吭的垂眸看着秋祥远,他知道秋祥远这可不是为了夸他。
“跟那些优秀的人就多接触,接触久了自然能学到不少,不要一天无所事事。”秋邵逸话一出,秋邵逸就知道,早已经习惯了,秋祥远继续说“如果你实在没事干的话别老往你爷爷奶奶这跑了,这个寒假跟我去公司实习。”
秋祥远话一出,秋邵逸就忍不住的冷笑出声来,秋祥远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瞪着他微皱起眉。
他控制了一下想大笑的冲动,然后看着秋祥远“去公司实习?你是不是忘了我才高中?”秋邵逸问完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然后继续道“而且我今年高三,你要实在觉得我没事可干,可以问问你旁边的宝贝儿子高三有没有事干。”
最后几个字基本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一脸愤恨的看着秋祥远,秋祥远看着他的眼神,心虚的收回视线,然后调整了状态看着他“我知道高三忙,竟然想好好学了你就给我埋头苦干的认真学,别跟以前一样。”
“我知道了,不劳你费心。”秋邵逸往后一靠,垂眸扫了一眼秋祥远和他身边的周逸承。
“你…”秋祥远很想怒斥他,可是这个场景不允许他动怒。
奶奶见势不对,抓了一把秋邵逸的手,轻轻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那我就先带小承走了。”秋祥远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对着周逸承说“走吧小承,我们回去了。”
“嗯。”周逸承应了一声站起来。
秋邵逸冷笑,他俩才想是一家人。
奶奶也起身跟着“我送你们出去。”
秋祥远走到玄关转头看着他“小逸。”
被突然叫了一声,秋邵逸闻声缓缓抬头看着他。
“下周你妈生日,记得回去。”秋祥远说。
“嗯。”他应了一声,看着秋祥远和周逸承一前一后出了门,奶奶也在后面跟着。
其实奶奶是喜欢这个孙子的吧,只是在他面前不好表现出来,怕他多想,可是他能不多想吗?
跟到了楼下,秋祥远转头看着奶奶“妈,你有什么话现在说吧,外面怪冷的,说完快回去。”
奶奶上前一把抓着周逸承的手,把手里的东西塞到了周逸承手里。
感受到手心里被塞了个盒子,周逸承连忙后退,并把手里的东西反塞回去“我…不能要您东西。”
奶奶一把抓紧他的手,不给放开,随后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这是当年给你妈妈准备的。”
听到妈妈,周逸承突然停下,看着奶奶。
奶奶突然控制不住的眼底含泪,眼尾皱起,低声说“我早就想把这东西给你妈妈了,可惜无缘;更没想到她竟在我们前面去了。”奶奶老泪纵横。
秋祥远听了,鼻子突然发酸,扭头背对着他们吹着风。
周逸承强力控制着想往外流的热泪,憋得头一阵昏沉,眼底泛红。
奶奶拍拍周逸承的手背,抬起头看着他“既然你妈妈不在了,这东西你就替她收着吧,这是你妈妈的。”奶奶控制不住的抹了把眼泪随后从兜里又掏出了些钱来。
奶奶抓在手里,也不知道有多少张,挺厚的卷起来。
然后连着盒子一并塞他手里“这个你也拿着。”
周逸承连忙后退“这个我不能要。”他声音略微沙哑。
“拿着,我们欠你的太多了,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补偿你。”奶奶又抹了把泪“只要你现在好好的,你妈妈就算是在天上也会高兴的。”
奶奶又柔和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他控制不住的眼泪往外掉,眼泪不打商量的滴落在衣襟上。
“好孩子,别哭,如果受委屈了就来找奶奶。”奶奶抬手给他擦了把泪。
然后低下头说“小逸啊,就是性子有些急了,其实心眼不坏,就是你突然出现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奶奶说“相处久了你会发现他的好的,我们啊不奢求你们兄弟俩有多好的感情,但是凡事都要往好处想想,多打商量,别闹矛盾了,知道了吗?”
“嗯。”周逸承沙哑的应了一声。
“记得有事就给奶奶打电话,天也怪冷的,回去吧。”奶奶放开他的手。
他也没在推脱,只是看着手里的东西久久不能释怀,心里五味杂陈。
看着他没了什么反应,奶奶抬手轻轻的顺了一下他的头“好孩子,回去吧。”
“嗯。”周逸承哽咽的点点头。
目送着周逸承和秋祥远离开,奶奶站在原地叹息,冷风打在她脸上。
热泪从脸上滑落的一瞬便被寒风吹得冰冷刺骨。
周逸承长得跟周郦沁很像,不管是性格还是外貌。
只是可能藏了些许心思,没有当年的周郦沁看起来那么纯真。
对于周郦沁,当年他们老两口是非常喜欢和期待那个即将过门的儿媳妇,可万万没想到秋祥远在婚期将近的时候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
老两口忧郁了好一阵,好在跟秋祥远有孩子的女人家里有钱,也算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只是对周郦沁的亏欠太大。
当多年后的他们得知周郦沁跟秋祥远有个孩子的时候,他们实在不知道该欣喜还是该担心。
回去的路上,周逸承全程埋着头看了一路,到了一个分岔路口,周逸承抬起头看着窗外的景色。
天也黑透了,路灯下仿佛能瞧见一层雾。
他依然看着窗外,轻声说了句“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我不回去了,明天上课。”
秋祥远愣了一下,从后视镜里观察他的动静,小心翼翼的问“你…不回家啊?那你晚上去哪?”
“我…回出租屋。”
“行,那晚上注意点别弄感冒,上学衣服多穿点,需要什么就给我打电话。”秋祥远再三叮嘱着。
“嗯。”周逸承仍面无表情的看
秋祥远靠边停下,他也不能像对秋邵逸一样对周逸承那样严厉呵斥,更不能掌控着他,得让他自由。
“回去注意点,路上小心。”秋祥远把脑袋从车窗里露出来看着他。
“知道了。”周逸承还是面无表情着他应了声,随后转身就走了。
目视着他渐行渐远,秋祥远才开车离开。
走了几步周逸承忍不住的把手里的盒子放到眼前。
想念母亲的心迫使他想立马打开这个盒子,可是他忍住了,他大步往家里走,走了几步干脆跑了起来。
一进门,在沙发上坐下,还有些喘,他轻轻的把盒子捧在手心里,缓慢的打开盒子。
墨绿色的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只冰种飘花翡翠手镯。
镯子晶莹剔透,光滑皎洁。
中间还挤着一只平安锁,像是送给小孩子报平安的锁。
他拿出镯子轻轻的摩挲着它的外缘,这镯子跟他妈妈还挺配的,都皎洁如月。
只是妈妈比这镯子强上百倍千倍,她不像这镯子一般,易碎,摔一下便粉身碎骨。
妈妈挺着艰苦,背着唾骂把他带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可是妈妈又如同这镯子一样香消玉碎,碎了便再也拼不起来了。
他蹲在地上,紧攥着镯子,眼泪顿时像打开了闸门一样,泪水止不住往外流,哭声在房间里回荡,屋里没有别人。
他放声肆意的嘶吼,这是他从妈妈离世以后,第一次这样嘶吼着,声嘶力竭。
兜里的手机不知道响了第几次,在最后一次响起大概二十秒左右,他抬手擦了把眼泪,从兜里掏出手机。
上面来电显示是麻烦精。
他直接把电话挂断了,可是对方下一秒又给拨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用力的抹了把脸,然后接通电话,不发出声,就这样把手机放在耳侧。
“不接就算了,还挂我电话,你干嘛呢?”谈炀在那边骂骂咧咧。
周逸承沉默着不说话,谈炀叫了几声也没人应,他疑惑的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没挂呀。”
“什么事?”周逸承哑着声音,沉闷的说了一句。
听出来他的声音不对劲,不仅沙哑鼻音还很重,谈炀好像立马精神了起来“你怎么了?”
不问还好,刚刚好不容易憋回去的,被他一问,周逸承控制不住的颤抖,沙哑中带着轻轻的抽泣说“没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