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考试结束,漫长沉闷的校园终于稍稍恢复点蓬勃气息。
“可算是都考完了!”乔平乐伸伸懒腰,揽过梁予桉和林成旭,“走,打球去。”
“你们去吧,我们要去买饮料。”徐方好一手挽着一个朝那边喊一声。
“帮我们也买一个!”乔平乐喊着,“听见没,徐方好!我要喝可乐,冰的!”
“知道了,给你买热的。”
“你——”
林成旭和梁予桉对视一眼,赶忙架着乔平乐的胳膊带他远离又一次的“争吵”。
“走走走,打球打球。”
四中有两个小卖部,一个在食堂外面,一个在篮球场附近,球场挨着教学楼,每次课间饭后这里总能人满为患。
夏黎拿下几瓶可乐,又挑了一包橙子汽水糖,转角走到后一排,看见任嘉悦站在一堆零食前看了半天也没拿下一个。
那困顿的眼神像个初次见到这些东西的小孩。
夏黎歪了歪头,看着手边的麻辣王子,拿了一包走过去,轻轻叫她一声:“嘉悦。”
任嘉悦回过头。
夏黎把东西递向她:“我看你吃饭的时候好像很喜欢吃辣,这个辣条很好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试试看。”
任嘉悦看着那包红色包装袋,又看看夏黎接了过来:“谢谢。”
“你们两个背着我偷偷说什么呢?”徐方好抱着一堆零食跑过来。
“没说什么,拿零食呐。”夏黎朝任嘉悦眨眨眼,回头朝徐方好走去,“走吧,去结账。”
站在原地的任嘉悦看着手里的辣条,想起夏黎刚刚的笑,无声弯了弯眉,抬脚跟上她们。
走到收银台,任嘉悦把辣条放下去:“我来请客吧。”
徐方好:“不——”
“好,谢谢嘉悦。”夏黎打断徐方好,朝任嘉悦说。
任嘉悦松开拳头,转过身,吐出一口气。
徐方好凑近夏黎身边小声问道:“夏夏,你为什么要答应啊?”
夏黎轻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表达亲近的方式。嘉悦刚刚认识我们,还没有适应我们的相处,如果贸然拒绝她,说不定更会挫伤她,要让她慢慢融入。”
“而且请不请客并不是最重要的,下次我们也可以给她带她喜欢的东西,分享彼此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徐方好点点头:“也对。”
任嘉悦付完款,刚准备去提袋子,夏黎却抢先一步拿下:“你已经付钱了,东西我来提就好。”
“没错,嘉悦,这是我们的规矩,就像做饭的人不洗碗,请客的人不提东西。”徐方好说,“嘉悦谢谢你请我吃零食,下次我给你带奶茶,你喜欢喝什么奶茶?”
任嘉悦顿了顿,说:“都可以。”
徐方好撇撇嘴:“怎么能都可以呢,肯定有哪种是最喜欢的啊。”
夏黎拿出一袋薯片递给徐方好,看着任嘉悦问:“嘉悦,你喜欢吃甜的吗?”
“还行。”
夏黎想起那瓶饮料,提议道:“那不如先试试果茶,不会过分甜,也没有奶味,而且,你好像挺喜欢葡萄味。”
任嘉悦转头看着夏黎,冷淡的眼睛好像闪了闪光,她说:“嗯,我喜欢吃葡萄。”
徐方好吃着薯片听着她俩的话,等到任嘉悦点头,立马应着:“行,那我下次给你买多肉葡萄,这个果茶也很好喝的。”
“好。”任嘉悦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嘉悦,你笑了唉!”徐方好感觉发现了新大陆,“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哦。”
任嘉悦有点懵,呆在原地,轻轻摸上自己的脸。
这好像是一个笑脸。
“嘉悦,走了。”夏黎回头叫她。
任嘉悦抬起头,看向前面两个女孩,她们站在阳光下。
一个朝她高扬着手,一个朝她弯眼低笑。
葡萄剥开外皮,露出柔软的心脏,在阳光下晒得滚烫。
任嘉悦应道:“来了。”
晚饭后的篮球场永远都充满热情。
徐方好指着一个阴凉处坐下:“嘉悦,夏夏,就坐这儿吧。”
任嘉悦挨着夏黎坐下,望篮球场上看去。
这是她以前不曾看过的视野。
她捏着那包辣条,看向场边计分的人,开口问道:“梁予桉,为什么从来都不上场?”
夏黎刚喝完一口橙汁,想着是自己说,还是让梁予桉去说。
还没等她想完,旁边的徐方好立马接下话说:“老梁的身体不好,不能上场打球。以前我们还小的时候都是被孤立那一波,乔平乐和林成旭每次打球都喜欢争个输赢,老梁就被他们拉过去当裁判,时间长了,大家也都习惯了。嘉悦,你是不知道,老梁当裁判可严了。”
她话音刚落,下面的梁予桉就吹了哨,紧接着一个人被罚下场。
“你看,说什么来什么。”
任嘉悦了然的点点头,视线又望过去。
夏黎无奈笑了笑,不再去想,她随意撇了眼左侧,对上一道灼热的视线。
来自看台外小路上的一个女生。
她好像是注意到夏黎的目光,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移开,和旁边的女生说说笑笑。
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一场意外。
“夏夏,怎么了?”徐方好问,“看什么呢?”
“没什么。”夏黎转回头。
场下响起欢呼声,徐方好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夏黎又回了头,刚刚的女生已经消失不见。
也行,那真的只是一个意外吧。
晚自习下课后,以前直接下楼的两人现在也会刻意等在楼梯口。
夏黎看见任嘉悦出来,朝她招招手:“嘉悦。”
任嘉悦从二班门口走过来,看见楼梯口的夏黎和梁予桉明显一怔。她走过去,问道:“你们在等我?”
梁予桉点点头,看着她,轻声问:“要一起走吗?还是你要去音乐楼?”
任嘉悦转头看梁予桉一眼又挪开:“不用,一起走吧。”
“你们可算下来了,快走快走,这一天考试考得我都要虚脱了。”乔平乐说,“回去我一定要吃个夜宵。”
徐方好赶忙说:“我也要去你家,我想吃乔爷爷做的炒饭。”
“不行,我爷爷只能做饭给我吃,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人。”
“乔平乐,你没人性,从小到大又不是没吃过,现在你跟我说不行了!”
“对啊,就是不行。”乔平乐欠兮兮地在她面前笑着。
徐方好气得上头,追着他就打。
梁予桉无奈笑了笑,垂眼看向身旁的任嘉悦,见她正看着前面吵吵闹闹的两人。他侧了侧头,问:“嘉悦,你家在哪里啊?”
任嘉悦抬眼看他。
梁予桉连忙说:“我就是问一下,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因为如果顺路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走。”
任嘉悦轻弯了下眼。
梁予桉微微一怔,心口一紧。
这次竟然不是疼。
飘摇的梧桐坠下一片树叶,藏进黑夜深处。
任嘉悦在树下对他说:“我没有不愿意。”
“那、那就好。”梁予桉转过头,抬手揉揉眼睛。
手腕上的白玉镯擦过少年泛红的耳尖,晃荡在眼睛旁,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他的左眼角上居然有颗很淡很小的黑痣。
任嘉悦也挪开视线,沉下眼:“不过我不能和你们一起走,我有人来接。”
梁予桉:“没关系啊,走这一段路也是一起。”
任嘉悦应着:“嗯。”
一中校门口晚上放学也很热闹,路边零零散散摆着几个小摊,每个摊子前都站满了人,喧嚣里夹着烟火气,无拘无束又闹闹哄哄。
任嘉悦坐上熟悉的后座,这次她的窗前多了五个人。
窗外那五个人吵闹的吵闹,安静的安静,但眼睛都在看她。
张淮坐在前面开口:“小悦,交到朋友了。”
任嘉悦没有说话,一直望着窗外,看着他们说再见,看着他们骑上车,看着他们往前走,又看着他们回头笑着朝她拜拜手。
说实话,校门口的灯光其实一点都不好,只有那几盏昏黄的路灯散出点浅淡的光,偏偏他们几个还站在阴影里。
可任嘉悦就是把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真是奇怪了。
任嘉悦笑出声,眼睛氤氲出模糊的光线,看着那五个人的身影:“嗯,那是我的朋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