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与世界的距离 第31章 在雪中

这个人，太奇怪了。

许子悠偷偷地瞄向他，等发现他的目光还是停在某个方向，并没有做出一点回应后，她便开始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个男人很高，可能有190cm甚至更多。尽管他的长相并不出众，可还是时不时有人向他投过来探讯的目光，许子悠猜想，让他鹤立鸡群的，除了他的身高外，一定还有他穿着的，与这个季节明显不符的黑色大衣的原因。

这时，一滴雪花停在她的鼻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许子悠揉了揉她的鼻子，裹紧了她的校服外套。

等等。

一瞬间，她忽然意识到：尽管突如其来的下雪会降低气温，可现在明明就快到夏日，没有人会穿着厚厚的大衣，除非……除非他早就知道这场雪的存在。

想到这儿，许子悠有点毛骨悚然，他是谁？他为什么会认识自己？他与这场雪有什么联系？

太多的疑问堆积在她的心里，以至于她完全没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个男人便把头转向了她这边。

“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可是想来想去没有任何用你也知道。”

就这样被戳中了心事，许子悠咳了一声，她否认：“怎么可能？！”

男人挑眉，回答道：“以你的性格，你会这样说毫不意外。”

许子悠：“……”

千河镇

“希莉儿！”

金发的女孩神情有些恍惚，大脑传来的晕撅感让她不得不止住前进的步伐，她用手撑住旁边的墙壁，等稍微感觉好一点后便对她身边一脸担心的人摇头：“我没事。”

密安斯明显不信，他走过去扶住她：“你本来身体上就有疾病，为什么还要离开医院呢？”

的确，作为病人，她本应该老实呆在病房里，可是希莉儿却在听说了千河镇事件后便坐不住了，她坚持要去一趟千河镇再检查一次情况，而因为她出示了盟员证，那些医生护士也不敢拒绝她。

看见希莉儿虚弱又逞强的样子，密安斯想起了前几天她给自己说要离开去千河镇的场景。

“我要去千河镇。”

当希莉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密安斯正在病床旁边为她削苹果，闻言，他手停顿了一下，接着叹了一口气：“我希望你是在开玩笑。”

“你了解我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密安斯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她。果肉看起来细腻柔软，希莉儿尝了一口，甘甜可口的果肉于是就顺着喉道进入她的身体里，然后抚慰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眯了一下眼。

希莉儿继续啃着苹果，同时以一种轻松的口吻继续说道：“不知为何，听了伊塔白他们在千河镇的事后，我总是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那可以让我或者朱佩和小琦她们过去。”密安斯打断了她的话。

“希莉儿，”他叫着她的名字，一贯平和的语气此刻竟然有些急促，“你是病人，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休养。”

然而，希莉儿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几缕金黄的头发飘扬在空气中，从远方带来的鸟鸣扇起她原本垂着的病号服——风动了。

良久，她才抬起头，两双红色的瞳孔对视。

“我并不弱小，我的使命本来就是奉献和死亡。”

“因为我并不柔弱，而且，尽管是感觉上的危险，我也必须厄除。”

回忆与现实因为希莉儿在不同时间段的话语而重叠，密安斯看着他面前穿着墨绿色衬衫的身形相对比较娇小的女孩，无论是在病房还是在这里，她的眼神永远都是一如既往的坚毅。

他知道，不管身体是多么糟糕，她的内心却是一成不变的强大。

“果然说服不了你啊。”密安斯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头。

“而且，”希莉儿红着脸道，“就算一直在医院我也不会好了吧？所以，与其就这样寂静地死去，还不如强撑着身体多保护一些人。”

密安斯牵着她的手在街道上缓慢地行走。千河镇的人不算多，可是也不少，行人一个接一个地路过，偶而向他们投来几个目光。店铺招摇，宣传商品的机械男女声和拉着喇叭的人声相互混杂，重重叠叠的噪音一直都没有离开。

因为身高体型的缘故，密安斯不自觉地便走到了希莉儿的前面，希莉儿看着她眼前的背影，眼神柔软。

就在这时，密安斯突然回头。

这一刻，所有的杂音似乎退散了，阳光落在他的棕发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熠熠生辉。

他对她微笑着说：

“既然如此，那我的使命就是守护不断为人付出的你。”

末城，中心医院

“所以，我现在就先回去了？”

伊塔白点头：“嗯。”

“就一个字？”，原本走到门口的宿谌又折了回来，他不可思议地说，“你暗恋，不，明恋对象要回去了诶，反应怎么这么平淡？！”

“我不喜欢你。”伊塔白无可奈何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当然，意料之中的，宿谌连连点头：“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完全是不相信的样子。

伊塔白叹息：“所以我要怎么说？”

听到这个，宿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很多啊，比如‘为什么这么快，我还想和你多聊一会儿天’，‘你做的排骨汤真的超级好喝’，‘先别急着走啊，一时半会看不到你这张帅脸我会不习惯的’等等等等。”

伊塔白：……不，他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然后然后，”他继续说道：“这个时候我就会一脸严肃的拒绝，我会说：‘对不起，因为我要去确认关于Y先生的信息，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接着你会露出失望的表情，最后在你不舍的目光中我才离开。”

伊塔白：“……”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伊塔白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什么？”

伊塔白真城回答：“你知道你有自导自演的天赋吗？”

宿谌惊讶地说：“难道你以为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吗？”

伊塔白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说“不然呢？”。

“不是，虽然可能性很小，可谁也不知道你心里会不会这么想？！”宿谌不服气地反驳。

“好吧好吧”，伊塔白自知自己说不过他，他只好敷衍地赞同他。然后，他眨眼，歪歪头，对宿谌显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你还是赶快去确认信息吧，还有，我会想你的。”

宿谌……宿谌顿时愣住了。

“那我就先走了。”他把保温饭盒拿上，接着走到了病房前。

在关上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转头，对病床上的少年笑着说道：“再见！”

等他走后，等简洁的病房又开始变得静默的时候，伊塔白盯着病房门口，一动不动。

午后的微阳落在他肩上，温度却慢慢降低，悄然划过他的脸颊。

紧接着，午后的斜阳里传进他的声音：“谢谢你。”

直到宿谌走出医院才发现原来已经下雪了。

这场罕见的雪意外的雪势很猛，雪花纷纷而落，把公路与屋顶粉饰的有些白。

幸好我带了伞。

宿谌庆幸地想着。

不过，当他撑着伞在雪里走着的时候，他突然捕捉到了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女孩穿着和他一样的校服，扎着一个高马尾，纵然只是一个背影，可身材这些却与许子悠类似。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高个子，那个男人为他们撑着一把白色的伞，从他们的背影就不难看出他们正在交谈着什么。

宿谌嘀咕：“应该是我认错了吧，毕竟班长离开医院有一会儿了。”

他甩甩头，同时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而此时，其实他并没有认错的许子悠仍然停留在原地，感到万念俱灰。

她一直在和这个奇怪的人交谈，只为了可以尽量得到一些有关他的讯息。

——“可以问一下你的年龄吗？”

——“你猜。”

——“既然你认识我，可是我却对你没有一点印象，所以你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我吗？”

——“不是，不过你以后便会知道的。”

……

结果却是她不但没有获得任何讯息，反而让她明白这个人对自己有着一定的了解程度。

许子悠在心里吐槽道：我现在还没有离开只是因为这该死的好奇心，绝对没有害怕他不让我走的原因。

雪越演越烈，太阳在不知不觉间被黑云侵占了。

“阿嚏！”，就在这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那个男人这才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他一脸抱歉：“非常对不起，明明温度已经下降我却还是让你在外面交谈。”

“你才发现啊。”，许子悠小声抱怨道。

“也对，是该到告别的时间了。”男人喃喃自语。接着，他弯下腰，同时把那把伞交到许子悠手上：“我该去找其他人了，再会。”

许子悠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男人这下子便把自己完全暴露在了雪中。他抬头望了下飞驰的雪花，然后和她对视：“意思就是我现在就离开了，抱歉，占用了你这么多时间。”

许子悠连忙道：“可是伞……”

“那就下次就还给我吧，而且到那时，你很可能就会知道我的全部了。”话一说完，男人便转身，然后潇洒地走入大雪里。

他高大的背影融入白花花的雪海中，黑色的大衣张扬起来，略过汹涌的人群，她看到了那个男人挥动的手臂——这是一个告别的动作。

雪还在下。

宿家院

“回来了？”

崔雅卿看着刚到家就放下书包和饭盒然后马不停蹄地上楼的宿谌，问道。

听到母亲关切的声音，宿谌停了一下，接着淡淡回复：“没错。”

然后又爬上楼梯，去往他的房间。

察觉到宿谌的态度，宿母垂眸，轻轻地摇摇头。

二楼

宿谌打开房间，在房间大致扫过一眼后便放心了下来。

他的床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书桌也没有被乱动的痕迹，书本放在原地，叠在一起。

他又走向他的衣柜，打开了它。

黑白相间的大衣柜里的衣服被有条不序地叠在一起，宿谌把前面的衣服推开，在衣柜的最内里，一个大型毛绒熊安静地放在那儿。

还在原地，这说明除了他外没有人来过。

宿谌的感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紊，先不管其他，仅仅“没有人拿他的玩具熊”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这个Y先生，极有可能来自10年前。

千河镇

“等等。”希莉儿看向四周，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密安斯也停了下来，看向她。

希莉儿举起手，一滴雪花停在她手里，然后缓慢融化。

她皱眉：“什么时候下雪了？这个季节会下雪吗？”

街道的很多人也在望着天空，眼睛里倒映出翩翩而下的白色晶体。

“而且，”密安斯也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扫过来来往往的路人与店客，有些不安地说道：“这里前不久不是出现了魔灵吗，而且毕华告诉我说宿谌还见到了被魔灵啃食的人的尸体，可是现在才过了几天，这么感觉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种事呢？”

希莉儿脸色有点发白，她缓缓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末城，中心医院

在一片寂静中，伊塔白把头移向窗外，这是他一个人待着时习惯的动作。

可是，在窗户外面，原本是城市上空的景色被迅速且强势的白蒙蒙的一片给取代了。

伊塔白怔了几秒钟后，然后才意识到：这是雪。

雪花拍打着玻璃窗，暧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褪开了一大半，城市也已经染上了纯白。

“这个季节，这个地理位置，也会下雪吗？”伊塔白喃喃道。

皇停苑，一楼

“咳咳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陶雪连忙去接水。等毕华喝了几口后，他刚刚狂咳不止的现象才稍稍止住。

“没事吧？”陶雪担忧地看着他。

毕华感受到从他的肺里传来的灼痛，他刚想摇头，可就在这时，他感到有一种液体正在他的额头上流了下来。

陶雪拿出纸巾擦拭了那个地方，等她把纸巾拿回来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那是血。

“是吗？看来连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了。”毕华自嘲道。

陶雪越过身边的落地窗，看到了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下雪了。”她轻轻地说道。

“所以你想怎么办？”她回头，看起来很悲伤，“现在就说出真相吗？”

毕华点头，哭笑道：“只能这样，不然没有时间了。”

“就算你一说出就会死？”

毕华盯着她，眼里透露出的是她看不出的情绪。

陶雪默然，她低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闭上了眼：“我知道了，我会帮助你的。”

毕华刚想拍拍这个现在只有20多岁的女孩的肩，可下一秒，他又开始咳嗽了起来：“咳咳……”

良久，等毕华稍稍好些，同时呼吸逐渐规律起来后，他站起身，神色凝重，眼神决绝地看向外面的被雪覆盖的大地与天空：“现在就把所有人叫过来，是时候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一切了。”

雪一直下。

——第一卷完。

终于要到了，差不多就是第一卷就完了，后面就开始回忆揭密和塑造人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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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