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星残月 第1章 沉舟红光

剑抵脖颈，红光溢出，轻笑拈剑，红光更甚。

再深寸，未闻疼，抬眼，那是离醉。

“霜首，这是要寻死?”

莫醉离轻挑一笑，黑衣衬人俊。

生得叫帝王相，强横俊美。

惜了却是帝王，须慎无情，偏偏帝王却违背伦理。

江簇浪呼吸瞬滞，薄唇抖得愈发快，乌发卸下，倾泻如流水，面容苍白，身形修长，尽显虚弱之态，眸光却尖锐不怯，死盯莫醉离。

莫醉离居高临下，漠视眼下，“霜首，要不，试试?”

说罢，勾起唇角，玩味似望着江簇浪。

不等回应，他凑近霜首耳旁，无声唤了声霜首，便离了，顺带轻挑白衣带。

江簇浪目送他离开，许久还神，低头见手，眸光无神，竟不知该不该恨。

那年霜雪，终究错了。

轻叹几声，江簇浪缓缓站起，收拾残局，洗好余血，自行躺回床榻。

他想不明白，干脆闭眼逃避，入梦。

乾清宫，众臣跪地。

“陛下三思，江丞相为男子，我大雍万没有娶男子为后的道理啊!”

徐悟一喊，在场其余臣子纷纷跪下，不语。

齐夏站起，坚持道:“陛下，我大雍没有男皇后之说。”

莫醉离轻笑，手中折扇立时落地，“没有先例我就造这个先例，他江簇浪只能做朕的皇后。”说罢，转身出去。

“齐夏，不要以为你是个先例就没有人可以了。”

齐夏无言，抿唇低头捡扇。

齐俞凑过，满脸忧愁，假惺惺道:“齐夏，别做梦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齐夏抬头，见是齐俞，怔愣片刻，随后低头走开，不再看齐俞惺惺作态。

乾清宫外，非楼传了一个好消息，陛下想找到贵人，到了。

江簇浪的青梅竹马，怀溪明。

此讯，对莫醉离是好消息，着装出宫，吩咐道:“找栋酒楼，开间。”他假笑合扇，甩出衣摆，跨步向沉舟楼。

“陛下，人到了。”

莫醉离侧身闭眼，眉蹙等人，闻声恍然，睁眼微笑。

怀溪明一身绿，轩然霞举，面色虽有憔悴，衣衫狼狈些，却衬人潇洒破碎美。

见到这位“暴君”，怀溪明咬唇整理发丝，眼底满是愤恨，抬头似乎想到什么，收起恨意，谄媚笑道:“不知陛下请草民来此，有何事?”

看着他这视死如归的模样，莫醉离竟想到霜首，霜首和这人真像。

笑着，便笑不出了。

茶杯摔碎，他怒道:“怀溪明，你是霜首的爱人。”并未疑问，而是下定义。

他确实容不得江簇浪有其他的心上人，哪怕他不喜欢，但有名分，像怀溪明那样，青梅竹马这种身份，也不可以。

霜首这般铁石心肠之人，不对他友好，凭什么与其他人交谈甚欢，不可以，他得不到，其他人也别想，即便不是那种关系。

莫醉离就是这种强横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子，他可以为霜首放弃一切，但霜首也须只爱他一人。

这买卖不亏，可莫醉离是帝王，有些东西，不是他能左右的。

都说帝王无情，生在帝王家，荣华富贵，但也得担起重任，不可能为了什么去放弃其他。

也许霜首就是因此才一直不相信莫醉离的爱，莫醉离不傻，能觉察，曾经霜首对他有爱。

“爱人……”

怀溪明呢喃，低头沉思，眸光无神，入了相思香梦，那片回忆心结要解开了。

非楼迟疑问:“陛下，要……”

爱人，真是吗？

莫醉离眸光逐渐阴沉下去，回神见非楼剑出鞘，又思量，“暂时留着。”

回到丞相府时，莫醉离还是有些犹豫的，他也不想与江簇浪走到这种地步，可总有股力量推着他往前走。

“离醉。”

推门见到白衣男子，一身发丝散落，眸光悲悯，正拿着一把剑，这种清冷破碎可谓是莫醉离的最爱。

他才反应过来，江簇浪要寻死，他是真的不解，为什么他的霜首，总是要用死惩罚自己。

只是他不知道，江簇浪是来渡劫的，他一次次为江簇浪避劫，而江簇浪下一次的劫会更狠。

沉思时，江簇浪笑了，微微一笑，噙笑柔和，仿若皎月绽光，柔和的。

继位后第一次见到他笑，莫醉离愣住，即便是如今场面。

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霜首，怀溪明还活着……”斟酌之下，他还是道了真相。

怀溪明是江簇浪的青梅竹马，而他们也曾有过一段荒唐的经历。

霜寒亭堂，承载了四个人的年少。

怀溪明，怀意竹，江簇浪，莫醉离。

十六年前，雍朝正盛，百姓安居乐业，朝中反莫势力被拔除，莫流江主张开创贵族平民分学，贵族专门分开，平民专门分开，这显然不公平。

江泉反对此策，并提出混学，莫流江一口答应，在实施时，将还小的莫醉离放入霜寒亭堂习课。

彼时，江簇浪是世子，莫醉离是太子，将军府也还在，怀溪明怀意竹兄妹还是将军府的公子小姐。

天蒙尘，怀溪明挽着江簇浪的手，走进亭堂。那人被树枝绊住，低头整理，仰头一瞥，那一眼，便是万年。

那时，他并不在意，只是不知道，这一眼，成了莫醉离的心结。

小的时候，怀溪明就结识了江簇浪，青梅竹马日久生情，他那时小，原是不信，只是命运捉弄人，他爱上了。

爱上了一个人，他的青梅，他大逆不道，爱上了一个男子。

所以在曾经江簇浪问他要不要一起走下去，在一起，他拒绝了，理由是伦理道德不能违背。

那一语，便错了，一错，便是万错。

莫醉离生气，是因为他没想到江簇浪这种人，也会为一人如此放纵过。那个人不愿，可他愿，他能为江簇浪做很多，那个人却不行。只是他不嫉妒现在的怀溪明，因为江簇浪已经放下了，忘掉了他们的荒唐。

相比之下，彼时的莫醉离更惹人厌。他不知道爱是什么，故意装作讨厌他的样子，博取他的注意力，以为这样久了他会明白。

那时怀意竹没有意识到哥哥和哥哥的兄弟有这么一出，被三人耍着，过了一生。

她一生，只活了十六年。

而怀溪明在妹妹死时当天拒绝了江簇浪，过两天将军府又被抄家灭族，他侥幸活下来，成了众人口中的“浪眠公子”。

意识回笼，简短忆完曾经的遗憾错过，他醒了。

醒时，坐在旁边的是霜首。

他还没喊过那人一声霜首，这一次，能吗？

他听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唤自己:“眠忆。”

字，妹妹死的那年，与心上人决裂那年，取的。

怀溪明诧异着，他无数次梦见再见心上人，如今实现了，心情却异常平静。

“眠忆，再见了。”

江簇浪释怀的笑，柔如皎月，却是他心上的一把刀。

怀溪明笑了，自嘲的笑，“我以为你会骂我。”

“怎么会。”循声看，白皙的手向他伸向。

那人继声:“我们终于再见了，眠忆哥哥。”他眸中仿佛有光。

怀溪明泣道:“我后悔了，霜首，我喜欢你。”

江簇浪并无反应，平静道:“我都知道，曾经确实很伤心，不过到后来我全都明白了，你不用说，我都懂。”

怀溪明盯着他，**似要冲破心灵那片阻碍:“那你可愿嫁与我?”

这次他怕是借了胆，将这噎死在喉咙里的话放肆出来。

可奢望终究是奢望。

如意料之中，那人听到这，愈发平静，柔声道:“不愿。”

怀溪明笑意凝滞，懵懵看着那人，忽然大笑，眸光含情，“霜首，无论你走多远，我永远等你。”

江簇浪蹙眉，只是怔怔一瞬，“那你恐怕要等很久了。”

“你们解释清楚了没，真烦。”

莫散知，还是一副吊儿郎当模样，黑眸白皮，约莫是在江湖行惯了“人魔”行径，让人看着妖媚邪性。

一壶沉舟酒挂在他身上，话语不耐烦，看上去只像一个纨绔，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是杀人灭族的“人魔”。

见江簇浪打量自己，莫散知微不可查笑了，环手走来，凑近江簇浪无声告知了一件灭门大事，而他听了却无反应。

莫散知却是不相信有人会这么镇定，伸手还想做些什么坏事。

“莫散知。”听到警告声，莫散知明显不耐烦，皱眉回头想骂回去，却看到那帝王哥哥，戴着银铸面具，俊美狠厉，便不敢了。

莫醉离越过他，走到江簇浪旁，低沉嗓音:“霜首，可愿出府?”

江簇浪当即答应，只是莫醉离似乎还有顾虑。

江簇浪看看床榻这两人，“陛下，带上他们。”

次日，四个人，扮演一台精彩的戏。

江簇浪还是穿白，莫醉离黑，怀溪明依然着绿，莫散知就一改往日风格，蓝色。

“不是啊，皇帝哥哥，我的黑色，呜呜呜呜呜呜……”

呃，没想到，“人魔”还有这样一面。

于是，怀溪明和江簇浪默契的走到一边，以防这其他两个皇室人把自己抓回去发疯。

其实最应该担心的当属江簇浪了，怀溪明有眼睛，看出这两兄弟，对江簇浪很感兴趣，难保不会抓回去发疯。至于自己，估计就是当个情敌处理，威胁江簇浪喽。

他思考的时候，江簇浪已经经历了百记眼刀，不过他不在意，还是与怀溪明走着。

莫醉离见如此场面，醋坛子一翻，钳住江簇浪的手腕往自己旁边拽。

“嗯?啊！”

经过一场腥风血雨的争风吃醋，四个人都消停许多，眼下需要注意的是查案。

“小心。”不用莫散知提醒，三人已经躲闪开，“不是，你们讲不讲道义啊。”

莫醉离看出剑的不凡，“这是什么?”

怀溪明不解:“这不应该是箭而非剑吗？”

江簇浪伸手阻挡，“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