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行 第11章 告别

因为陆峥的话，林书行就一直留到了冬天。

这天早上他终于写完了自己的最后一篇小说，来到雾安之后写的所有诗歌文章汇总起来出一本书是绰绰有余了。

林书行推开窗户，清冷的晨风驱散了通宵的困意。雾安的冬天一般徘徊在十度左右，对于没有暖气和空调的乡村实在算不上温和，陆峥给他改建了厕所实在颇有先见之明。

洗漱之后，烧了水，林书行来到前院。陆峥已经开始准备早饭，陆大爷仍在床上，天冷之后他就起的晚了。通常都是陆峥把早饭做好伺候他在床上吃了，暖和起来之后再起身。

“今天早上吃煎饺和粥！”陆峥见林书行出来便说道。

“嗯。”天气一冷一说话都能看见白雾，这让林书行想起了小时候。陆峥屋里烧着蜂窝煤炉子，冬天可以做饭取暖两用，但陆峥还是习惯在厨房做饭。

林书行跟披着棉袄靠在床上的陆大爷打了个招呼然后在桌边坐下，透过玻璃窗看着陆峥在厨房忙活。

没一会儿早餐就端上桌来，陆峥架了小桌子放到陆大爷跟前。

陆大爷接了筷子：“我自己就行，你去吃你的。”

粥是小米粥，熬的澄黄香稠。煎饺是笋丁猪肉的，新鲜的冬笋手切的肉丁，配上醋和辣椒酱，林书行很喜欢。

陆峥：“你吃完睡觉？！”

“嗯，午饭不用管我。”这段时间林书行都是晚上通宵写作，白天吃了早饭之后补觉。陆峥也了解他的作息了。

林书行屋里没烧炉子，他不会弄，陆峥给他买了一个电暖气，放在床边还挺管用的。在提高住客居住条件这件事上陆峥已经十分尽力了。

但只靠电暖气似乎还是不太够，陆峥又给他买了一个热水袋。睡觉之前灌好热水袋然后在床上滚一圈，再躺上去的时候被褥就不会那么凉了。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醒来的时候林书行还觉得身上有些热。这是他来到雾安的第三个月了，如果再住下去他就要在这里过年了。当然他不可能在这过年，所以辞行的时候到了。

林书行有些不舍的环顾了一圈房间，然后打开手机订了明天的火车票。虽然离租期还有三天，但没必要非要等到最后。

订好票之后他就开始收拾东西，来的时候只有一只双肩包，回去的时候又多了一只行李箱。茶具，茶叶，枕头，拖鞋这些后来添置的物品林书行都不准备带走，他买的好的，即便是留下来再用也没问题。

后来买的书籍杂志他也准备留下，只把他从樊城带来的那三本放进行李箱中。此外他还给陆峥准备了一件礼物。

林书行收拾好东西来到院子里，此时院子里的树早已只剩秃枝，爬架也已荒芜。初来时与现在完全是两番景象，但林书行知道这种差异并不是因为季节而是习惯。初识时跟熟悉后自然是不同的感受。

“你在院子里不冷吗？！”陆峥屋子的窗户不知何时开了，他在窗前望着林书行问道。

林书行看向他：“还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等我一下。”冬日天短，此时已是日落十分，按理陆峥应该准备晚饭了，但他没说什么，只穿了外套下楼。

林书行：“小时候还以为南方没有冬天呢。”两人沿着村里的小路向后山走去。

陆峥：“南方的冬天不好过，湿冷湿冷的。”

林书行把手插进口袋里：“樊城这个时候可冷多了要穿羽绒服了，不过好在屋里有暖气。”

“你要准备回去了吧！”两人来到山脚下驻足的时候陆峥突然说道。

林书行心里‘咯噔’一声：“你总是未卜先知。”

陆峥：“什么时候走？”往日林书行总是早早的就把续租的钱打给他，这次马上租期就要到了他还没动静，就知道是要回去了。

林书行：“订的明天的票，吃了早饭就走。本来打算吃过晚饭正式跟你告别的。”天色暗下来，两人从山脚往回走。

“东西都收拾好了？”

“嗯，下午起来的时候收拾的。小东西我就不带了，你可以留着给客人用，或者...等我下次再来的时候。”林书行说完有些期待陆峥的回复。

“我明天送你到车站。”

“好。”

“剩下的房费我退给你。”

“好。”虽然林书行很想说不用，但他知道陆峥是肯定不会同意的。

“晚饭你是过来吃还是给你送过去？”回了家，陆峥问林书行。

林书行：“跟你们一起。”

陆峥：“好，一会儿叫你。”

这一等就是好一会儿，待见了桌上的菜林书行才知道想必陆峥因为他要离开又多加了几个菜，才多用了许多时间。

陆大爷也下了床上桌吃饭：“听峥子说你明天要走了？！”

“嗯，出来几个月了，该回去了。”

陆大爷点点头：“是啊，快过年了，是该回家了！”

其实过年林书行也是一个人，比起回家他更希望能跟陆峥一起过年。但这只是他的想法，并不是陆家爷俩的想法，再说他在樊城还有必须要处理的事情。

陆峥：“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时间仓促也就只能这个样子了。”

“这就很好了，我来这几个月都胖了。”林书行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感慨道：“回去该不适应了。”

陆大爷：“以后有时间再来！”

林书行：“一定来！”

饭后，林书行跟陆大爷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我明天吃过早饭就走了！”天冷了之后陆大爷起的晚，林书行怕到时候告别不方便。

陆大爷：“让峥子送你去车站！”

陆峥：“嗯，我明天送他。”

两人出了屋，林书行对陆峥道：“你来我屋里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陆峥跟着林书行回了屋，林书行拿了一本精装画册给他，画册是民宿设计的汇编。从他知道陆峥会自己画图纸的时候起他就想要送他一些设计类的书了。

陆峥：“这太贵重了。”看印刷和纸张就能知道这本书必定价格不菲。

“不贵重，就是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林书行双手捧着书，十分认真的看着陆峥。

陆峥仍是没有松口。

“这是作为朋友的礼物，也不能收吗？！”林书行看陆峥犹豫，便又道：“我来这里的时候心情很不好，当时就想远远的离开那个环境，去一个谁也不认识我，我也谁都不认识的地方。”

“来了这里之后，你跟陆大爷待我很好，让我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本来我已经很久没有状态工作了，但现在我觉得自己又可以继续工作了。”

“我很感谢...在这里的这段经历。你不要想没有可以回馈我的，你每天用心准备的三餐，专门改建的厕所，电暖气，这些善意我都收到了。你能收下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回馈了。”林书行说完把书往前递了递。

“好，我收下了。”这一次陆峥没有拒绝。

一夜无梦。隔天吃过早饭，陆峥把林书行送到镇上的汽车站。之后林书行要坐两个小时的汽车才能到市里。本来陆峥是想直接送他到火车站的，但林书行拒绝了，一来一回半天多，陆大爷就没人照顾了。他能自己来自然也能自己回。

陆峥看着他买好票帮他把行李放上车。

“我走了，回去吧！”林书行看着陆峥笑了笑道。

陆峥：“嗯，路上...到了发个信息。”本来想说注意安全，但林书行一个大男人这话似乎不太合适。

“好，你回去的时候开慢点。”

“嗯。”

林书行看着陆峥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空落，这一伤感便又来了灵感，于是就趁着候车的时间写了一首小诗。

大巴车在二十分钟后驶出车站，林书行下意识的看向窗外却意外的发现陆峥的旧面包车仍停在路边，而陆峥就靠在车门边看着车站的出口处。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陆峥笑着向他挥手，林书行觉得自己的心都要涨满了。

离开时满心厌倦，心如死水，回来时已然是另外一番心境了。林书行一出车站便深刻的感受到了樊城冬日的寒冷，他拉紧衣领上了一辆等在车站外的出租。

小区的门卫看到他回来时还揉了揉了眼睛：“林老师，您这是去哪了啊！”

林书行礼貌的笑笑：“出去了一段时间。”

保卫：“您的朋友，就那位姓宋的先生来找过您好几次，还留了电话给我，说您回来了让我告诉他一声。”

林书行：“给你添麻烦了，稍后我会联系他的。”

“哎，好来，好来！”

几个月不在家，一进门便是尘封多时的窒息感。林书行放下行李打开窗户通风，流通的空气让屋子再次活了起来。家里一切仍是走时的样子，林书行脱下外套的时候突然觉得饿了。习惯了陆峥做的饭再点外卖的时候多少有些不适应，但改变生活习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有些日子没吃对街的盖浇饭，多少也有点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