抒萧 第13章 医院

深知由这通电话定位到韩林的位置。

在一家滨海的精神医院。

为什么会在医院？为什么是精神医院？

为什么滨海我知道。

二十岁时，韩林公司一个骨干级职工突然要离职，韩林试图阻止，并承诺可以给他更好的待遇，可他执意要走，韩林问他为什么？

他说他妻子离世了，生了一场大病，人说走就走了。她活着的时候跟他说想去海边生活，她没亲眼见过海，所以想看看。但他一直以工作忙推脱，现在想带她看看却没机会了……

他们连一个孩子都没有留下，赚那么多钱又有什么用呢？他要买一套临海的房子，他要把他的妻子海葬。

生前没看到，那就死后弥补她的遗憾。

只不过他连她的尸骨都不配拥有了。

韩林听了后没有阻止了。

我听了后说活该他，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轻贱。

等我老了要去海边生活，卧在床上听浪花拍打海岸，看鸥鸟擦过海平面，把自己放在空灵的蓝色中，度过生命最后的时光，不仅如此，死后我还要海葬。

我的身体散成上亿份，随海浪流淌到世界各地。

韩林当时抱着我，攥着我的手指说：“我们的骨灰混合到一起，我陪着乖宝随海浪到世界各地流浪。”

我低着头，看着他骨节分明的大手说：“你年纪比我大……”

“那我死后先等着宝……”

我抬手堵上他的嘴：“闭嘴吧你！你死我也不活了。”

韩林呵呵地抱紧我在我的额头上亲了几下：“乖宝又说傻话了……”

韩林是要寻死吗？！

他死了我把他骨灰给扬了！！！

我还活着，他怎么敢死啊？！

当我找到这家医院已经是六个小时后了，医院的整个建筑以纯白色为主，淡蓝色为辅，室内墙壁颜色偏暗，墙壁上挂着的油画怪诞不经。

红色与黑色的颜料不均匀地混合在一起，铺在洁白的纸张上，黄色与蓝色，绿色与深棕色，紫色与青色……

稀里糊涂的颜色搭配。

颜色都偏暗色，整个气氛压抑不堪。

沈知拉着我问前台，问有没有登记过一个叫“韩林”的人。

小护士看着我们脸上略露迟疑，胡乱翻了几页登记表又抬头懵懂地看着我们，轻轻点头。

“他在哪？”

我匆匆追问道。

“在红色病房……”

“什么意思？”沈知开口。

小姑娘把一封手册推到我们面前：“你们看这个。”

册子上标明的清清楚楚，分为四级，一级是红色病房，二级是紫色病房，三级是黄色病房，四级是蓝色病房。

一级是什么概念呢？

幻视，幻听，失眠，落泪，情绪失控，严重自虐自毁自杀倾向，很难恢复……

韩林早就得病了，原来他早就得了病，在我看到他半夜在阳台上背着我猛抽烟，在早上眼眶发红时就得了病。

是我太迟钝了，是我的错，我的错…

医生说进病房要安静，而且只能过去一个人，沈知眼眶通红，他的心情和我一样，他也是发疯般想见韩林，可他把机会给了我，他让我去。

医生再三嘱咐我病人的情绪不稳定，起伏程度较大，曾在病房试图自杀过三次，我的行为举止要得当，每一句话要斟酌好再开口，病人不能受到刺激了。

我捏着病房的门把手，长长舒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睁开，把心底压着的那块石头提起来悬在半空中，推开门——

门内很清新，韩林瘦了好多，他面颊凹陷，下巴上带着淡淡的胡茬，双目无神，只是怀里抱着那只当年包裹着我的小毯子，不算大，已经有些发黄。

我鼻头酸酸的，眼睛涩涩的。

天知道我有多想跑过去紧紧抱着韩林，但我不能，我怕出了什么差错。

韩林现在的身体容不得我胡闹……

“宝，你又来了啊……这次要陪我多久呢？”

韩林朝我这边看过来，他无光的眼睛像是突然点燃的蜡烛，眉眼弯弯，像是看到了世间最宝贵的东西。

“乖宝，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