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梅雨时节,这些日子里,耿怀瑾也接触了师珑映,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对祝安的心思?
她观察了两人几天,回家便把祝安叫去训话:“师协令频频出入祝府,是你授意的吧?”
“是,这里毕竟是她长大的地方。”
耿怀瑾不悦道:“你真是不记得半点礼数,难怪外面都传你们私相授受,是你们自找的。”
“外人言,不足为惧。”
“你对她有情。”她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
祝安迟疑了一下,抬头应道:“没有。”
耿怀瑾无奈地:“你是我儿子,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是我提醒你,她爹,她哥,她那些亲戚的死都离不开你的手笔。”
“我知道,我不会耽误她的。”
“那姑娘天马行空,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好,虽然她如今不在意这些仇恨,但往后日子还长,难免她又在意了,她和你终归不合适,最好是断了。”耿怀瑾平静道。
祝安赶紧澄清道:“我和她没在一起。”
“如今是她尚在孝期,我知道你们没在一起,可你看她的眼神并不清白,我真怕三年后你也被情爱冲昏了头脑,两个人继续纠缠不清。”
祝安苦笑一下,“娘放心,我有数。”
耿怀瑾真是头疼,她盼着祝安再娶,可他的心上人怎么会是师家的?“要断就要趁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是。”
祝安在公廨和师珑映说了此事,师珑映虽失望,但还是点头应下,表示她不会再不请上门了。
本以为是祝安的娘不高兴她这样做,可祝安对她越来越冷漠,和从前温暖风趣的样子判若两人,她心里一日比一日郁闷。
没几日开始又看着金娘不停地到公廨给祝安送饭送衣物,师珑映忍了几天还是没忍住,像从前在师家作威作福时一样,直接去堵了金娘,因为现在公廨人少,都去吃饭了。
金娘护住手里的食盒,“小姐,你这是?”
师珑映捏着她的手一使劲,她吃痛松手,食盒便被一把夺过,师珑映打开看了一眼,冷笑道:“又来给祝大人送吃的?”
“是。”
师珑映一把将食盒摔了,“城主府是没人了?你一个低贱的奴妓配踏入公廨吗?”
金娘看着一地的汤水,有些无措,“这是祝大人的午膳,小姐太过分了。”
“哼,你每日借着送饭勾引祝大人,对着他笑,你当我看不出来?”师珑映瞪了她一眼,“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可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金娘不敢。”金娘微微垂眸,眼里伤神。
祝安就在师珑映身后,他慢慢走过来,“师协令好大的官威,连本城主的午膳都砸了。”
“我砸了又如何?你罚我呀?”
祝安看着金娘的鞋上全是油污,还落着一块碎片,低身弯腰将碎片捻起置于一旁,“可有烫伤?”
金娘惊讶,赶紧回神:“不曾,多谢大人。”
师珑映也难以置信:“祝大人疯了吗?她只是一个奴妓,你竟为她屈膝?”
“她不是奴妓,她是祝府的花匠。”
“你为什么要留着她?”
“扳倒你们师家,她出力不小,这是她应得的。”祝安淡淡一笑。
“可是,可是她对你有所图谋,她表面给你送饭,实则是在暗暗勾引。”师珑映苦涩咬牙。
“是我叫她来的,金娘貌美,赏心悦目,音色细软,听来悦耳。”祝安让金娘配合行事,自然不怕这话冒犯了她。
师珑映不信祝安是这种人,“你是故意气我吗?”
“此话如何就气到你了?”祝安看她蔫儿了下去,心中有些难受。
“你,你明知故问,之前你对我那么好,现在为何处处不肯让我?”
“我如今有了更上心的人,自然没有多的精力应对你,这有何奇怪?”
“更上心的人?”师珑映指着金娘,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说她?”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师协令,你只是淮南推行女官制的一枚试水石,如今女官独立,我已经不算是你的正式上官,等女士阁修缮完毕,你也不会再来公廨理事,还是收收心吧,毕竟外面传言实在困扰了我。”
师珑映听他撇清关系,内心怀疑,究竟还是自己看错了人?竟在他手上跌了两次大跟头。
她不好过,得罪她的人也别想好过,她矛头一指,“金娘,你个贱奴,以色事人,蛊惑人心的贱奴,谁沾上你谁就倒霉,李家如此,师家也是,你该死!”
“住嘴!你不是自诩阳城女子典范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呵,那是我自欺欺人,我不是,我从来就不是,我就是要骂她,是她在床上勾的我爹神志不清,要把我嫁给李家做续弦,我清清白白一个女子,现在名声尽毁,是你给了我希望,祝安!你为何翻脸无情?”师珑映大怒,她为了他打算做块好玉,好好雕琢,可那给他希望的人却放弃了她,叫她如何不气?
她又上前给了金娘一巴掌,“我不仅骂她,我还要打她,一个贱奴打死便打死了,你还能让我偿命吗?”
金娘捂着脸躲她,“不是我。”
祝安想过她大哭一场,想过她狠狠瞪他一眼就走,却没想到她打击这么大,竟然疯癫成这样,他赶紧挡在金娘前面,“住手,师珑映,你冷静些,你爹神志不清是因为服食五石散,不是她的错。”
师珑映见他维护金娘,一把拎住他领子将人甩开,又补了一脚将他踹在地上,上前追着死死护着脸的金娘一巴掌一巴掌地打,或落在头上,或落在身上。
祝安简直大为震撼,他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师珑映一般,赶紧爬起来去拉架,结果又被一脚踹开。
师珑映看他连自己一脚都受不住,嫌弃道:“死书生,滚开!”
二狗在公廨门口等着他娘,却一直没等到,进来一看,看见金娘和祝安被打,这还了得,他赶紧冲过来推打师珑映,“不许打我娘!”
师珑映要不是看他是个小孩,早一脚踹飞了,师珑映把他推开,对着把金娘护在怀里的祝安背上打了几下。
听到有公差过来时,师珑映没再动手,转头看在背后撞她的二狗,摸了摸被撞疼的腰,气道:“小野种,跟你娘一样贱。”
她刚说完就被金娘猛地冲过来打了一巴掌。
“你敢打我?”师珑映抬手就要反打。
祝安直接拦在她面前,斥责道:“我都想打你。”
“这个女人除了有几分姿色还有什么?”师珑映冷冷嘲讽道,“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她跟过多少人?这么脏的人,你也护着她?”
“你这个坏女人!不许说我娘,我娘是最好的人,你才脏!”二狗咬着牙又上去撞了她一下。
师珑映微微一愣,神色复杂地看了二狗一眼,转身就跑,离开了公廨。
当晚祝安就被他娘罚跪了。
“你怎能闹出这样的笑话?”
祝安叹了口气,无奈地垂下肩膀,“我不知道她会这么失控。”
“为什么非得用金娘去刺激她?你直接同她讲你没这心意不就好了?”耿怀瑾不解。
“娘,我说过,但不见效果,以我对她的了解,除非她对我失望死心,否则她不会放弃的。”
“那金娘呢?你如此行径,怎好叫她不动心?你总是撩拨了又不负责。”
“这怎么算是撩拨?我事先同她商议好了。”祝安反驳道。
“我儿真是叫人心急!你还是不懂女人,金娘恐怕这一辈子,独独遇上你这一个好男人,你给她一点温暖,她难道就不想抓住吗?”耿怀瑾站起身来叉着腰,反应过来后理理衣服又坐回去。
“我,唉。”祝安叹气。
“师珑映在我手下做事,你与她闹成这样,叫我也难做啊。”耿怀瑾头疼道:“你打小就招桃花,为娘是不是不该把你教的这么心软仁慈?叫你失了分寸。”
祝安愧疚地磕了个头,“娘没错,是孩儿自己的过失,日后一定会更加谨言慎行。”
“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你续弦,找个善解人意的,你再怜惜哪个女子,不要自己施以援手,就让你妻子出面,免得当了窃心贼。”
“孩儿不愿。”
耿怀瑾继续劝道:“你续弦,师珑映怎么也该死心了吧?若是人家大度,金娘便在府里,要是人家不高兴,把金娘和二狗送去你外祖家,你好好想想吧。”
祝安也头疼,最好还是别让外祖知道,不然他要因这事被说上几年呢,先拖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