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岚当天给易寒非的信全是真情实感:【亲爱的易寒非:
今天我的钱丢了,我放在盒子的七两和七十个铜板不见了,当时我好难过,那可是你给我的零花钱,如果是安家的,随便丢我都不在意。我当时就没忍住哭了,还好芙蓉一顿威胁,把偷我钱的人抓到了。
很难想象,是院子里的几个奴仆团伙作案瓜分了,他们也还不了我多少,只能打工还债。现在我手里还有二两和五十个铜板,以后这日子可怎么办呐?
今天我还特别感动,鹤弟他怕我伤心,要帮我算一卦来找钱,我没让他算,他还请我吃饭了,说好了我请他,他悄悄地去结账了,多贴心的弟弟啊。
另外,我也得谢谢你帮我保管了四十九两,不然真是损失惨重,本不富裕的家庭就会雪上加霜。
祝你平安。
许岚兮】
——
此时的易寒非在前线领兵打仗,部署了一番后,回到自己的帐篷内,拿起信看过,他都能想象出许岚那哭鼻子的样子,不过她和庄鹤之才几天就这么熟了?
易寒非提笔写:
【汝之失财,吾怜之抚之,却并非意料之外,如需救急且向小庄先拿,待吾归替汝还债,另附,勿近外男。】
大帐中,开完会的人还没散去,八卦了起来:
“主公真的是在和安闵的外甥女通信吗?”
“这女子真是一身狐媚本事,竟能让主公对她如此上心。”
“要我说安闵这老贼真是不把我们淮南大军放在眼里,不把他女儿乖乖献上,敢用外甥女滥竽充数。”
庄老:“诸位勿躁,老夫算过,准王妃和主公是姻缘天定,主公从原郡归后,紫气加身,破军星照贵相,红鸾星若隐若现,想必是主公的正缘。”
“谁知道她跟咱们是不是一条心。”
“以前主公是没那心思,现在既然要娶,不如娶个知根知底的。”
“你个不要脸的,你不会想说你自己的女儿吧?那着实是相貌平平,主公能看上吗?”
“你女儿好?你女儿人高马大,还一身的膘。”
“所以我从来不敢想把她塞给主公,主公的女人主公自己决定,你我都插手不了。”
“我就那么说说,主公何许人也?我哪敢真插手?”
庄老:“诸位散了吧,莫议主公私事。”
第二天早上,收到易寒非信的许岚很开心,没想到易寒非的字如此好看,直而工整,斜而飘逸,点而含蓄,勾而凌厉,拐而流畅,连而松弛,字构绝妙,字距均匀,上下不逾,明明是几句话话,却仿佛写成了一幅画。
“天呐!不愧是易寒非。”许岚看了眼勿近外男,暗想易寒非真是多虑了,哪来的外男?这不有鹤弟看着呢,还不放心?
“我要学他写字。”许岚边在纸上模仿着易寒非的字写着,又跟庄鹤之说,“你们主公说,让我没钱了先跟你借,等他回来了还你。”
“不必还,岚姐请随便用。”庄鹤之看她看着主公的信如此娇羞喜悦,有些看不下去,唔,关于男女之情,他还小,他不懂。
“不错嘛,还是个小暖男呢,不过亲兄弟,明算账,说还就还。”
“岚姐,你昨日讲到唯物论和唯心论甚有意思,我还未理解透彻。我们认为宇宙恒久,后孕育了神,在阳间神在天上,他们创造人并管制人,用气运和天谴规范天下,此为天道。”
庄鹤之接着说:“人先得其身随后得魂,于是生意念,意念合一命,此为魄力。人若无魂则必无魄,长眠不醒,若有魂而无魄,则痴傻疯癫。”
许岚点点头:“哦哦。”
“在阴间,人死后变成了鬼魂,待入地狱清算生前,此为报应,有德应善报,造孽应恶报,而各路天尊菩萨渡之入轮回,此为超生。”
庄鹤之昨晚想到半夜才作罢,把信给许岚后,迫不及待地就要继续这个论题,“鹤认为你说的辩证唯物荒唐,不然如何解释盘古开天,女娲造人。”
“我也讲不清楚,但是人确实不是被神造出来的,是男女结合生下来的,至于有没有神鬼之说,我现在也很迷茫。”
“那我们各持己见好了,我们天玑族虽同天下百姓一般信天神,却追求人定胜天,我们族人心思敏捷,意志坚定,能力挽狂澜。因为传说我们天玑族的祖先曾和天神并肩作战,赶走邪祟,于是被赐予仙力。”
许岚有些好奇:“天玑族这么傲气,是个排外的族群吗?”
“自然不是,很久之前,我们天玑和你们炎黄的先人已经皆归一家,但后来我们先人为了避乱才打着天玑族的口号聚集了人,一同去建设机关道。天治派为了方便管理,又写下了天玑法,久而久之我们称天玑族习惯了,而且天玑法主张兼容,并非排外。”
“对哦,在你身上我就看到兼容了,同你说了些陌生的东西,你也乐意去分辨取舍,而非一味否定。”许岚夸赞他。
“确实陌生。”庄鹤之又徐徐道来,“也好在这天下人基本都是信奉神佛,有天道和报应来约束他们。那辩证唯物论者太可怕了,视功德罪孽为无物,他们无所畏惧,便可以为所欲为,岂不乱套?”
“嗯——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了。”鹤弟真的好较真啊,许岚想了想说:“我们没有你想的那么放纵,没有天道的约束,有法律道德的约束啊,违法犯罪是要被刑罚的。”
“那这类人想必是良莠不齐的,天下纷乱,律法难行,人心不古,能自我约束的人是值得敬佩的,只恐怕许多人还是经不住律法和品德的考验。”
“只是如今社会形态还不够先进,所以你难以理解。我为啥要在这里和你两小儿辩日?事实证明我说不过任何人。”许岚哭笑不得。
“不,岚姐你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百年千年之后,这世道若说不定真能不用神佛,就用人本身也能叫人教化好、约束好,还有你说的那些称为科学的观点,都是值得考究的。”
“鹤弟,你真是不愧是神童啊,包容性和理解力这么强,这超越世俗的智慧。”
庄鹤之愣了愣,豁然一笑,“鹤时常神游紫府,梦入太虚,曾觉是学艺精湛、意念通天,岚姐这番提点倒是让鹤想算一卦。”
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算什么?你谨慎一点。”
没人有能算他,他自己不止一次算过业障,没有亏欠;算过父母,已入轮回;算过姻缘,遥遥无期;算过前世,空空如也。这一次再试,说不定已经有了线索,焉能不试?
“神童!那便算这个神字,一定要弄清究竟是什么因,才让鹤白得一身通天本领,却不能付诸实践!”
许岚摇摇头,脑洞大开:“那如果你真是来历劫的,你的劫不就是怀才不用吗?你一直去破坏你的劫,会不会影响你飞升啊?”
庄鹤之激动地连自称鹤都忘了,“破局是我一生所求,这一世就是这一世,任何人都不应该为上一世的愿景放弃这一世的追求,这反而让人走入死局。我要修书给师父和主公,这一卦,我算定了。”
“慢着!”许岚喊住他,诚心地劝他,“你算命是折寿的,你现在才14岁,不用急着辅佐易寒非,你这一生不是只为了天玄派的使命而活。你还是个小孩,抛开一切开开心心地玩耍,长大后还会遇到喜欢的姑娘,犯不着冒险。你就去派里找找有天分的人,收个徒弟,把你的本领传给他,你的使命也算是一种完成。”
庄鹤之愣住:“可是所有人都在等我!”
“那就让他们等着!”
庄鹤之眼里有些湿,所有人都在让他寻找破局之法,师傅等着他继承衣钵,主公等着他打败楚营的裴町,机关道的人都等着他那神之一手现世,淮南大军的将士也在等一个新的军师。
“如果真的没有你一个小孩,他们就寸步难行、溃不成军,那还安什么天下?你要相信你家主公,也要相信你师傅,他们自己有能力平天下。机关道的族人如果知道你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们一定会后悔当初称你为神之一手,竟然让你以为你是决定天下局势的关键,让你以为自己多重要,逼自己背负着那么沉重的使命,还因为不能算卦而自责。”
许岚一提裙子走到他面前,隔着书案盘坐在他对面,“事实是,胜负的关键在民心,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这是易寒非的事。你会奇门遁甲,你家主公还会排兵布阵呢,你神之一手,你师父还会占星算卦呢。不是非你不可,不要觉得自己很重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没有你,地球难道就不转了?我的意思是,没有你,明天太阳就不升起来了吗?”
优越感受到冲击的庄鹤之逐渐委屈地瞪着许岚,突然趴在书案上哭了起来,从小到大可从没来没有人说过他不重要这种话,居然还教他自私自利逃避责任。
许岚有些无措,摸摸他的头,“别生气哦,我不是损你,我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别被束缚住手脚。你先别急着破局,你还小,等你活够了再算这一卦。”
过了一会儿,庄鹤之擦擦眼泪,起身,“鹤好伤心,失态了。”
“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庄鹤之摇摇头,“没有,岚姐是关心鹤,但鹤心意已决,只是一卦罢了,不会有什么大事的,以前我也算过,无碍。”
“无碍的意思是一年的寿命还是两年的寿命?”
“没那么严重,就一点细微的变化。”
“量变引起质变,而且,你不知道这一次会付出多少代价?命运所有的馈赠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算不出什么变化当然小,那我的建议是不如不算。你若能算出什么,代价必然是巨大的,恐怕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许岚突然又想到了原主许岚兮,“我身边有一个人,她就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需要付出良心的代价,所以她很纠结,不知道要放弃自己想要的归宿还是放弃做人的骄傲,所以她拿自己命去赌一个选择。”
“结果呢?”
“结果她死了,把命赌没了。”
小孩嘟囔:“……鹤私心还不想死。”
“你们不是讲究时机吗?你相信吗?虽然我不会算,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现在时机未到,你肯定算不出什么。”
“鹤知道,只是太想破局了,反而被冲昏了头脑,还好你在一旁劝阻,请受鹤一拜。”庄鹤之起身行了一礼。
“咱们不用这么客气吧?”
“你真的觉得我不重要吗?”庄鹤之还是要问问。
“那是作为军师不重要,没有你易寒非一样能打败楚桓风,但是你作为庄鹤之,肯定是重要的,你师父师兄都很关心你,我也希望你不要这么压抑自己,要过得开心一点。”
“谢谢你,岚姐。”
——
应该能看出来岚有姐感吧,除了在非面前嘿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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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兼相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