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桓灵站在床沿,不求人轻轻地拍打在手掌,一下又一下。一分钟的等待过后,黎海生依旧没有反应,叶桓灵开嗓:“你有病是不是,玩不起?快出来。”
里面的人不动,叶桓灵主动上前去掀被褥,黎海生反倒在里面紧紧揪住被褥,叶桓灵不与他争,既然他想在里面,就由他去吧。在房间走一遭,叶桓灵翻出收纳柜里大大小小的被褥,一层又一层盖在黎海生身上。
待到叶桓灵将所有的被褥都码放完毕,黎海生在里面兴许是喘不过气,翻了一个身,被褥勾勒出他身体的轮廓。叶桓灵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撤下几床被褥,以免将人闷死。黎海生身体的轮廓,随着被褥的撤下愈发清晰。
叶桓灵找准黎海生的脸,用食指在黎海生脸上戳了一遍,“起不起,给你一次机会。”
黎海生在里面摆摆头,被褥模糊了发音,按照叶桓灵对他这种叛逆期青年的了解,他说的是:我不!
“叛逆期的小伙,我不信还治不了你,我是过来人。”叶桓灵起身离开。
雨滴打在树顶的乐曲悠长悠长,房间静悄悄,静得让黎海生发怵,探出头来,眼睛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一个软绵绵的鹅绒枕头从天而降,砸得他天旋地转。
叶桓灵躲在床下伺机而动,他跳起来说:“好小子和我斗,还嫩着呢。”话没说完,趁黎海生头脑恢复期,推开覆盖的被褥,用不求人挠他痒痒。
黎海生抱着枕头打滚,笑得脸通红,身子都红透:“……哈哈哈,我不玩了,停手吧。”
叶桓灵居高临下,吩咐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收拾战场吧,和你闹那么久,忘记主要任务是写作业了。”
黎海生闷头整理方才打闹弄翻的东西,眼神不停的扫视叶桓灵,老叶在书桌上摊开作业,老叶打开手机,老叶......
“你过来帮一下我。”
“老师在班群里面发......”
两人异口同声,四目相对。
叶桓灵先声夺人:“你先说。”
“过来帮我整理东西。”黎海生撒泼般裹着被单躺在地上。
叶桓灵一面整理,一面说:“你求我啊。你求求我,我就帮你。”他没有和人胡闹过,一次也很开心。
“求求你了。”黎海生娇滴滴的语气,他让叶桓灵帮忙,自己却裹在被单里一动不动。
叶桓灵连人带被拖到一边有地毯的地方,“死者,性别男,身高一八五,年龄17,死因不详。”
黎海生惊中坐起,“我才16。”
“英国佬,中国人讲虚岁,”叶桓灵安抚着黎海生躺下,将他的手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摆上一直玫瑰花,“不要动,不要讲话,不要妨碍公务。”
黎海生抓住他的手腕,“我是纯正的Chinese。”
叶桓灵盯着黎海生抓住他的手冷言冷语:“快放开,不要妨碍公务。”
“就让房间乱着先吧,刚刚你说老师在班群里面说什么?”黎海生用被单蒙住头。
“我有强迫症。手机在桌面上,自己去看。”叶桓灵将黎海生揪起来,黎海生宛若得了软骨病,一直倚着叶桓灵。
“我看你手机,你不介意吧?”
“什么东西都没有,看看怎么了?我又不是你。”
黎海生沉重的脑袋靠在叶桓灵的肩膀上,几乎全部重力都给了叶桓灵。叶桓灵抓住黎海生的肩膀,不让他下滑。
一会疯如脱兔,一会静如尸骸。黎海生的情绪跳跃的太快,叶桓灵倍感无语,真想连人带被丢到山里去,免得扰了他的清静。
不知道最近黎海生是不是比赛的压力太大,疯疯癫癫的,不过这也许也是他宣泄的法子,叶桓灵宽慰自己:做人要有爱心。
兴许是疯累了,黎海生在床上四仰八叉,台灯的柔光落在他的脸颊上。叶桓灵看了一眼时间,打开英语《新课程》,揉了一下额头,一手答案,一手笔。
叶桓灵一觉睡到中午,强烈的太阳光刺得眼睛发痛,逼迫他起身,才发现黎海生隔着被子后抱着他。经过很多次同床共枕,叶桓灵观察到黎海生睡觉,要是旁边有东西就会抱着东西睡,所以他见怪不怪照旧钻出被窝,顺带踹了一脚。
动静不大不小,黎海生恰好醒了,嘟囔了一句,翻身寻找手机看时间,“我想吃咸鸭蛋粥。”说完这一句后钻进被窝里面。
叶桓灵弓着腰,看着被褥鼓鼓囊囊的一块,骂道:“吃,吃,吃,龙肉你吃不吃。一天天要求真多。”
黎海生在被褥里蜷缩着,在叶桓灵眼里像极了何记买的卷馅粉,叶桓灵隔着被褥拍了几下才下床,给这位爷做早饭,不过按照日照来看应该是中午饭。阿姨请假了,不过下午五点就去学校了,也就做一顿,没什么难的。
午间的日头透过窗台,晒到太阳的皮肤愈发刺痛,叶桓灵心里已经不知道第几次在心里吐槽,黎海生家里的厨房为什么要挨着窗台,还是顶楼,冬冷夏热。不过像黎海生这种家庭条件,有阿姨在好像没什么可担忧的。
看着这个在顶楼的餐厅,叶桓灵想起,黎海生说这个房子主要是用来放画的,这个简单厨房可能就是为了方便黎海生读书才有的。顶楼的餐厅纯属是为了情调,厨房是为了生活。
这就是有钱人,不,有艺术追求的有钱人的生活。
叶桓灵将淘洗过的米放进电饭锅,按下按键,猛然间有一种叶杉薇口中“勤勤恳恳做家务,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娇妻”的感觉。光想到就觉得可怕,叶桓灵炒了一个空心菜就熄火,脱下围裙。
太阳伞下的餐桌,叶桓灵看着最新一集的漫画,长而拖拉的拖鞋声由远及近。
还没等叶桓灵抬头,黎海生看着碗里的白粥劈头盖脸来了一句:“我的皮蛋瘦肉粥去哪了。”
“在你深深的脑海里。”叶桓灵说,赵梓琪分享的歌给身边每个人洗脑成功。
黎海生发梢在洗脸的时候打湿,额前有几缕青丝贴着,眼神略显呆滞,嘴里缓缓吐出一个音节:啊?
叶桓灵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对面这位的爷说:“你们家连鸡蛋都没有,哪来的皮蛋瘦肉粥。”
“那肯定没有啊,阿姨做一次饭买一次菜,我多久回一次家。青菜还是我昨天晚上叫阿姨留下来的。”
叶桓灵的眼神从不可置信到怜悯,嘴里的话转了几回都没有说出口,算了,吃粥。
“为什么你们家有皮蛋瘦肉粥?”
叶桓灵不为所动,黎海生在桌底下用脚碰了一下叶桓灵,嘴里还叫着叶桓灵的名字,开始叶桓灵还是不为所动,直到被黎海生踢得不耐烦。
“废话,我家就是有这个条件,你脑子没坏吧。那个什么彬给你的一击,后遗症留到现在?”叶桓灵重新审视了一遍黎海生,微微嫌弃。
避免黎海生废话炮击,叶桓灵来到书房,看看黎海生嘴里的书房有多大。打开一看,不出所料,也全是美术相关的书,书垒了四壁直逼顶端。西欧复古的装饰,书房倒像是教堂了,阳光的最前端不偏不倚落在中间写字的书桌下,书桌的光线充足,却也避免阳光直射。
叶桓灵在书柜前兜转,一张画稿闯入视线,这不是这几年一直在榜的漫画吗,这个作者的作品还没有更完就官宣动画化。可是黎海生不是这个画风,难道是临摹?
“干嘛。”身后传来黎海生干冷的话语,吓得叶桓灵回头看着他时,支支吾吾一会也说不上话:“我......这.......”
黎海生顺着叶桓灵的指间方向看到了线稿:“哦,那是我妈带回来的,你喜欢就拿走吧。”
叶桓灵看着黎海生走向书桌的背影:“直接拿走?不是你妈妈的东西吗。”
“她放在这里就是不重要,估计是草稿,弃之可惜。”
叶桓灵拿着一沓线稿,心中有一个伟大的猜想,试探道:“你妈妈?”
黎海生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眼镜戴上,心里知道叶桓灵想问什么,“对啊,你和你姐之前喜欢看到那部动漫就是出自我妈之手。她以前还和好朋友一起pk,画所谓的圈内的同人图,你说好不好玩。”
叶桓灵心里最后一点幻想破灭,叹了一口气坐到书桌上:“喜欢的漫画家是我最烦的同桌的老妈。”
黎海生拍拍他的肩膀说:“没事的,另外的柜子还有,喜欢就带走吧。”
“那你更应该听你妈妈的啊,反正我站你妈妈那边,”叶桓灵摇摇头,平复心情,这会他才发现黎海生戴上眼镜,“你,不是不近视吗?”
黎海生抬了一下眼镜说:“我听啊,选择性,戴眼镜是我妈说防蓝光,我多听话。”
叶桓灵环顾四周,“哪来的蓝光?”他真的觉得黎海生的脑子留下了后遗症,内心涌上一股心疼的无语。
“你没有觉得我戴上眼镜有一种斯文败类的感觉吗?”
看着黎海生正经的提问,期待回答的眼神,叶桓灵沉默几秒后开口:“有一种有辱风雅的呆子感。”
黎海生听了之后立即摘下眼镜丢进抽屉底部,安安静静地在一旁写作业。
房间里少了黎海生的声音,叶桓灵瞬间感觉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写题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放下笔,在屋内走一圈,这个房间像个画廊一样,要不说黎海生说天才,十岁的画作登上杂志。他母亲将他的成长记录放在墙上,天才的培养也和家庭氛围有关,父母乃至祖上都是艺术家,家里的艺术品数不胜数。
他驻足在一幅圣母画像前,署名只有一个字母L,他还以为是黎海生父亲的,黎海生走过来说,那是他前两年在巴黎的时候画的,“你看上面的苍蝇是不是很逼真?我是不是很厉害,你知道吗西方油画中,画苍蝇是为了炫技。”
“还有这幅,色彩浓不浓烈,极简的线条与色块组合,是皮特·科内利斯·蒙德里安的风格——”黎海生拉着叶桓灵边走边讲。
叶桓灵好不容易等到他松手的间隙,立即逃开,“无聊无聊无聊,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
五点钟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去学校,在学校附近填饱肚子。
周一下了早操,大伙位置还没坐热,赵梓琪带来一个令人心寒的消息:学校这周有上级领导检查,老师要收所有教辅资料上去检查。
黎海生听到这个消息翻出自己的《新课程》,数一下有几科有几页没写,英语不用打开也知道没写,仗着他英语好,根本就没有写过,关键是太儿科,浪费时间。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黎海生顿感两眼一黑,打开答案,疯狂补,英语则又是垫在最底下。
叶桓灵淡定地打开英语《新课程》,不紧不慢的补。
早自习刚开始,谭丽走进来,万年不变的一句:“想必你们都知道了。”
台下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笑声,谭丽说:“我知道你们什么德行,我也是学生过来的,这个班会我也不讲太多,大家赶紧补吧。”
蓝原舟率先发声:“嘿嘿,老师还是你懂我们,话又说回来,这也不能完全怪我们,你看看语文,以前基本不布置《新课程》......”
“好了好了,赶紧写,就你话多,要是我听见哪个老师跟我说你没写完,看我怎么收拾你。”
“都别笑,你们也一样。”
台下人头纷纷低下,笔杆子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