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少年 第1章 第一章

天色晦暗，腊月里冻得紧，下晌的大雨到现在才停。一双旧毛靴踩在郊外小道上，深一脚浅一脚满是泥泞，书篓在主人并不宽厚的背上左移右晃。

一只修长的手从油布衣里伸出，雨珠本要滑落手腕深处，被用力一抖，润泽大地。顾文广抬起斗笠环顾。有薄雾弥漫四周，或延伸至远方，一直到眼界尽头被一束黄光穿透。

“终于快到了。”顾文广加快了脚程，住宿的地就在不远处了。

路过茶摊，听说来财客栈是潞城郊野最好的客栈，也是顾文广钱财能接受的最好去处了。来之前他细细打听过，客栈住进去的人是全须全尾出来的，条件也尚好，有厨房但要自己动手。

他也不是个“君子远疱厨”的人，在家闲时也会下厨招待好友，日子过得安逸快活。如今进京赶考，往日爱好竟也有了用处。

客栈就是个客栈样，掌柜的站在柜台，一手抚着长须一手拨弄算盘，笑的快活，“怪不得说科考是跃龙门，我这沿途的小鱼小虾也有不少实惠。”因着潞城距京城近，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客栈生意最旺。

大俗大雅的红灯笼高高挂，轻轻摇晃，将门口胖球似的人影拉长又拉回。

顾文广在檐下脱下湿哒哒的油布衣才走进来。掌柜的迎上来，言谈间知晓顾文广也是要进京的考生，脸上笑容越发真切，“秀才公是要长居一月？”

顾文广温和笑道：“是，想在入京前静心研读，最近心下还不定。”

“好好，我这里最是安静，顾公子这般用心，必定能榜上有名。公子淋了雨快上去歇息，泡澡松乏。”朱掌柜送人入了青竹厢房，赶忙使唤小二端热水。

来财客栈虽说这阵生意好，但也只是考生们过路暂歇个一两天，大头还是在京城那些大客栈那。长居在他们那的考生数不胜数，掌柜的些都有去求墨宝，但凡有一个成功的，这生意就是滚滚而来。

朱掌柜也不是没求过，但大多籍籍无名，泯然众人矣。他此时两眼放光，看眼前这个秀才公眉目俊秀，言之有物，不是池中之人，心里大喜有望，有望。

厢房拾掇得干净，顾文广再累也没瘫在床榻上。房门被轻叩，顾文广开门，壮实的小二将盛满热水的木桶端进来，“待公子沐浴完，拔了木塞，水会顺着屏风后的水道自将流下去。”

朱掌柜跟在后头，一手拿了皂荚，布巾，一手端着木盘有熬得浓稠的红豆粥并些小食。

“不是要自己做饭菜吗？”顾文广有些诧异。

朱掌柜满脸不许，胡子翘高，“执笔的手，哪还能让公子费心这些，每到这时日，我们都有请人帮做的，食材是附近村落新鲜买的。保证让公子你们，吃得放心，安心，舒心。”

收拾一番，顾文广泡在热水里感叹，红豆粥香甜软糯，没想到租住一月花用那般少还包了三餐。果然不管什么时代，“高考生”的待遇都这么好。

顾文广是个穿越的，前世社畜到生命最后一刻。今生父母早逝，家里从商，为了有个功名，保住家产，顾文广又一路苦读到秀才。后来靠着家里的商铺，游山玩水不亦乐乎。

不料前段时间去了凌城观日出，偶遇到当地知县谋害富贾钱财，被盯上了。知县这些丑事放到明面理亏，所以暗地里派杀手要灭顾文广的口。

顾文广使计先回了家乡，卖了商铺，将小部分银票带在身边，贵重物品托了有名的镖局运送。祖房挂靠到有些权势的朋友那，自己则打算入京科举。

他深刻意识到不把那个知县扳下台，自己是永无宁日，他托人打听到这知县只是旁人走狗，大头还在京城吏部侍郎徐聪那。他手上证据有些，只要借应试身份跑到对家一告，大头可能不死，走狗就没那么好运了。

晚夜风带着些许凉气，顾文广穿着里衣，将换下衣物里的银票又缝入其他衣裳里。床幡被风吹得猛烈，顾文广顺手关窗，埋头进了床榻，多日逃路，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一身轻松了。

翌日清晨，顾文广下楼预备吃早膳，楼梯口站着位姑娘，秀静美好，见文广看她，脸通红头埋得低了些。

顾文广多看了两眼，小二从后厨冲出来，挡在姑娘身前，睨了顾文广两眼，凶巴巴地说：“公子，饭在后头呢，劳您动动手。”

小二头也不回地转身护着姑娘出门，顾文广有些好笑，纯粹那姑娘站在楼梯口那挡着，他刚要开口小二就来了。早膳也不错，米粥肉包子，顾文广端着回房，虽然说是顺带着考个试，但有句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一个人，一支毛笔，再加四书五经，说不定能创造个奇迹。

顾文广吃完，打开窗子通气，谁料床幡突然剧烈涌动，文广探头出去，这外面树木只是“飒飒”轻动。怕不是哪儿漏风？顾文广环视一周，算了算了，读书最重要，索性关上窗，阳光也能透过窗纸照射进来。

唉，好不容易逍遥了一年多，谁想又回来了。先将四书五经通看一遍。再将打听到的重点范围着重复习。下午是练字和写策论。

顾文广用心念背一篇，再脑袋想一次释义，如此往复，感觉自己成了文言文翻译机，还翻译得贼好，一字不差的那种。十几年的打磨，这举人他还是有些微信心的。

坐的地方是床前的小方桌，不知是不是侧对着窗户，顾文广总感觉耳朵旁吹来一股又一股的冷风，吹得人打冷颤。

安静不受干扰的环境，是每个考生都需要的。顾文广关窗继续诵读下去，可风却不止。很烦，这就很烦，顾文广放下书，翻动屋子找了一周也找不到漏风的地方。

他干脆裹着被子看，可是这就很奇怪了，这风像是跟着赖着不走，直接大胆地吹向正脸。此时还是暮冬，冷风不停扑面，顾文广结结实实地打了声“哈嚏”。

隔壁几间房也住了赶路的书生，隐隐约约听见人家朗朗读书声。顾文广心里有些烦躁：“一旦上心，听见人家读得越投入，我心就越慌。”

朱掌柜的依旧在拨弄着算盘，合算下来，店里最大的客人还是那位顾公子，一定要讨副墨宝，到时候......。

被急匆匆的顾公子拉上来时，朱掌柜算盘还在手里拿着，“顾公子有什么紧要事？您尽管说！”

顾文广拉着人站在屋中央，来吧，肆虐的风，“掌柜的，你这房里漏风，左躲右躲，一直有，我实在安不下心读书。”

朱掌柜...朱掌柜很用心去感受风的来处，但什么也没察觉到，他还特意将馆起的发抽下一根试探，发丝分毫未动。

顾文广也瞧见了，面上惊讶挡不住，那360°环绕立体风呢。

“公子不若换间房，那墨菊厢房背风，虽不如这边风景好，但适合静心。”朱掌柜贴心劝道。

正好不想待下去，掌柜的也给出解决方案了，顾文广带着家伙什又去了另一间厢房。

掌柜的临走前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力保让顾文广安心入住，顾文广抱拳执礼，“麻烦掌柜的了。”

“哪里哪里，公子安心读书是正事，怎能敷衍对待。”朱掌柜心想只要不给我少钱，还盼着你拿个好功名呢。

窗外日头居正中，远处是一座山隔了视线，楼下是一片花圃，看着有些荒芜，听掌柜的说，夏秋时候，各色菊花开遍，风景不错，许多诗人才子会来这赏菊。这顾文广懂，就是掌柜人为的特色打卡点，招揽生意。

读书读书，这一番折腾费了不少时间，距离科考只剩两月了。厢房的格局差不多，顾文广还是坐在床前的小方桌，窗子照旧关起。

可是刚读了半篇文，这风‘呼呼’又来了。一时间，顾文广陡然察觉些不同，这风不像是自然风，像是空气中莫名出现个定点，不断吹来风。就像是有人凑近出来，似乎还带着湿意。

想到这，顾文广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身体往后一仰，坐在地上怔住。他试探性地开口，“是哪位在玩笑？”

风没停，但周遭也没有什么异动，顾文广抹了脸，试图清醒，但他的直觉告诉他，穿越都发生了，来些奇奇怪怪的存在好像也不是不行。

像是话本子里的书生女鬼，书生女精，书生女妖，老叟喊冤，他大胆推测，他身边绝对有什么看不见的存在。

顾文广没再害怕，平平无奇，费心劳力的科举生活出现了新世界的大门，只会让他更兴奋，会不会他可以去修仙，与天共寿，遨游天地，说不定还能回去原来世界，科技世界还是香的。

还有他好奇自己房里的是什么精怪。

不急，后日好像就是圆月夜，不论是现代电视剧还是古代话本子，圆月夜都是修炼的好时机呢。

谢谢大家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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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