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一枚茶盏应声而碎,苦涩的茶味争相钻入残蝶鼻孔,整个呼吸道弥漫一片苦酸之意,薄肩微颤,指甲没入手心,指盖之下因为用力收紧而发白。
半晌之后,苍老的声音从黑布底下传来,残蝶才免于责罚。
年轻女人冷哼一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罗老,您用人的标准我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别忘了大人交代的任务。”
残蝶眼前一片模糊,脖颈后热气蒸腾,耳边全是高跟鞋落在青砖上的声音。
罗老转身回到主位,满是黄茧褶皱的手搭在双膝之上叹了口气,“罢了,残蝶休息吧,枯怜你再去一趟。”
枯怜应声离开,残蝶站立在原地,良久之后迈着颠簸的步伐摇晃着无精的身姿回到房间。
思绪深沉,脑袋里好像蒙了层浓雾,湿意弥漫,充斥着眼睛鼻子,耳间鞋跟与青砖相撞的声音逐渐被自己粗重的呼吸声代替。
“你不是很有能耐吗?不是说任务很简单吗?连那女人的一个阵法都没办法,废物!”
“那贱人还没有上前,你着什么急,他凭什么不出手,他凭什么可以在那些人手中正常的离开,而我……为什么如此的……狼狈!”
“为什么?”
“废物!”
心底的责问和女人的声音掺合在一起在脑海里回荡,指甲刺进手心,血液从掌缝流出滴在苍白的小腿上,滑出一道鲜艳的印痕。
“你本有机会更上一层,只不过你很早就放弃了……”脑海深处出现一个声音,飘渺空灵却不是幻想。
“你本有机会更上一层楼……”
“你有机会更上……”
“更上……一层……”
一条黑色丝线缠绕在残蝶脑内神经,逐渐侵占着她的思绪。
“我本有机会更厉害的……”残蝶喃喃自语,下意识握紧腰间的蛇形匕,血液沾染在手柄处,顺着匕首的凹槽流到各处。
“大杨哥!我……”小影子跺了会儿脚就觉得小腿突然不对劲,又抽又疼,一屁股坐下来时身影却突然变大,修长的胳膊凑在腿旁不敢碰。
小腿皮下肌肉极速收缩,随后一阵痉挛,紧绷的肌肉肉眼可见的无规律跳动,两端的神经不断拉扯,,肌群抽搐越来越快……剧痛沿着神经传到脑内,头发被一层细汗打湿。
“这是上天给我的纪念吗?”江乌咬牙切齿,胳膊上青筋暴起却丝毫不敢触碰腿部剧烈疼痛的地方。
谢萤不可思议地看着突然出现紧接着坐在地上痛出冷汗的少年,想上去帮忙却不知道怎么做。“没……没想到……你们神也抽筋啊!”
“揉揉就好了,刚才跺脚跺起劲儿了吧。”朱静倒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她偶尔打篮球前没活动都会抽筋,算是抽筋界的行家了。
江乌照做,只不过紧绷的肌肉和剧烈的疼痛让他对自己下不去手,每当手指触碰到肌肉的时候总会打颤然后收回,“润泽~”
少年眼睛早已发红,眼眶里泪水蓄满,佝偻着脊背,前胸与大腿紧贴,大腿出也沾了点湿气。
可怜见的。
男人捂脸上前,手心浮现莹莹绿光,散成星点钻入肌肉,缓解疼痛的同时按摩周围肌群,避免集体抗议。
“好了……”声音里夹杂着淡淡的鼻音,小腿处还留着些许的痛意,少年颤颤巍巍地站起却不敢用劲。
“还能这样?”朱静抽筋可从来没想到用这种方法顺过,可太牛逼了。
“不哭了,”清扬拍拍这个小哭包,多少年过去了,小孩儿这爱哭的毛病还在。“这是上天对你爱忘事儿的惩罚,给你留下深刻印象你就不容易忘了。”
江乌孩子般撇了撇嘴,转头轻哼一声,不过嘴里面还是乖乖地把刚才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黑影?
这回可真没忘,过了千年还是清晰地记得穷奇之后的地面前盘踞的黑影,像一团黑纱被团在一起。
“不会吧,穷奇怎么会系围巾,而且还是纱制的。”朱静的脑回路向来与众不同,但是也没想到会这样离谱。
围巾?江乌表示没听过,倒是孟宁在一个个鄙夷的眼神中窘迫地捂住朋友的嘴,咬牙切齿道:“闭嘴吧你,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这不是活跃活跃气氛嘛,你看这一会儿你们脸拉成什么样儿了!”
“要是这样说的话我好像也见过几次黑影。”照梅陷入回忆,未出凝雾森林之前从来没有过,出了凝雾森林寻找谢萤的几年时而觉得身后有人,转过身却什么都没有,想来是那影子躲到阴影里去了。
谢萤也附和,“这样说的话我也见过,就在前不久。”
前不久?
“什么时候?”
“就在润泽湖景区,那个蹦跳着撞到我和照梅的那个女孩儿。”女孩儿一身红白古装,妆面可可爱爱,好像是和偶像拍了照所以很高兴。她腰间挂着一个小包,包里好像有一股黑气,不过一眨眼就没有了。
清扬想起来了,只不过那女孩儿一会儿前还见过来着,就是被照梅用困阵困住的那个,“那不就是先前滚走得女人吗?”
她拿的那柄蛇形匕首,透露着诡异的黑气,所以包里的黑气应该也是那东西。
“对,也是找我们什么……合照的那个,所以她拿走了我的头发。”柳依摸摸后脑,怪不得当时头皮突然一痛,居然是有人在偷我的头发。“哼!”
“啊?”谢萤懵逼地看着照梅,照梅无声点头,怪不得刚才他俩的脸色那么奇怪,原来……“嘿嘿,小女子脸盲,记不住。”
“那……你怎么记住我们的?”柳依回想,这一会儿也没见这妮子认错人的情况啊,难道是间歇性的或者是有什么触发条件?比如说穿黑衣服或者波浪形的头发?
谢萤彻底窘迫,转身挠头,“这不是……你们长得超级好看,而且气质独特嘛!我能记住不是正常的吗。”
哦,原来这妮子认人还挑长相和气质,不过这个毛病照梅也没发现。
沾染了血液的匕首颜色更妖艳了,周围红黑色雾气弥漫,一丝一缕地钻入旁边女孩儿的眼珠,顺着眼部神经渗入颅内与黑色丝线混合,慢慢生出一朵小小的黑莲。
与此同时,很多游走于道德与法律的边缘,时而在淤泥中试探的“恶”中,也生出一朵朵黑莲。
星点闪闪,五彩斑斓,仿佛地狱最尊贵的一朵,漫山遍野,在无尽的黑暗中熠熠生辉。
总坛地底,一朵放大版巨型黑莲花瓣慢慢舒展,莲心处一个男人的影子盘腿坐着,萤萤黑点自花瓣尖处散下,然后被男人用灵力控制着聚拢,生成一枚拇指大小的莲子。
“去吧,孩子们!”男人双手伸张,无数的莲子在黑色广袖中被抛出,穿过屋顶的洞口,随机选择方向寻觅最佳的栖息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以……并不是眼花!”江乌其实并不确定自己到底看见没有,当时的情况容不得他仔细查看,连串的血珠亦或是成堆的草木都被当成武器被撒得漫天飞舞,所以他看到的黑影说不定也是眼花,但是他心里总是不踏实,好像有一道声音,告诉他那里不对劲,而且这个想法愈演愈烈,只不过没有办法求证。
所以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个问题在所有人的大脑里也找不出对应的名称或者对应的东西,诞生于世界之初,却虚无缥缈没有实体,生而为恶却没有在历史上闹出什么动静,到底是什么东西?
精致的黑莲在残蝶后脑勺上生根长出,每一个花瓣如同有生命的灵蝶一般舒展双翅,颇为灵动。
残蝶胸口后背大腿脚踝之处生出小小的纹身一般的黑莲图案,双眸之中亦是如此,不过在半个时辰之后黑莲消失,唯有后脑的灵蝶挂饰一般坚守岗位。
用美味的鲜血让莲花盛开!
脑海中一道声音回荡,温柔又娇媚。
“用美味的鲜血让莲花盛开!”残蝶无意识地重复这句话,身体晃晃荡荡站立又坐下,行尸一般躺到在床上,闭上眼睛。
在看不见的地方,残蝶经脉由红转黑,血液也变成了深邃的黑色。
手心的最后一滴残血滴落在手柄上,一朵黑莲悄然盛开。
用美味的鲜血让莲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