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的早晨尤为热闹,小区楼下聚集着前来拜年的各家亲戚,邻居小孩唧唧喳喳的吵着要出去玩,就连刚出生的小婴儿也被抱了出来,一群大人们围观着直夸可爱。
家养的小狗没见过这样人多的场面,惊慌不安的吠叫几声,又立刻被旁边正谈笑风生的主人严厉呵斥,于是耷拉着脑袋趴在一旁,滴溜着大眼睛望着这群奇怪的两脚兽们。
外面的纷扰惊醒了睡梦中的祝无唤,他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
刚恢复正常的祝无唤想回书房歇息,奈何秦子邺死活不让他走,“万一你晚上又发病了呢?”
为了说服祝无唤安心留下,他甚至直接在门边打起了地铺,自称要以“雄伟”的身躯挡住祝无唤意图离去的步伐。
看的祝无唤一脸黑线,他哄着道,“至少让我去拿被子吧。”
秦子邺指了指自己的被子,“你就盖我的。”
“那你呢?”
“你不用管我。”说着他迅速闪出房间。
十秒钟后,秦子邺抱着书房的被子走了进来,顺手还将门锁上了,“它在我手上,你救不了它,老实点待在这里吧!”
祝无唤像看傻子般望着他……这孩子没救了,埋了吧。
然而正如秦子邺所料,凌晨两点左右,祝无唤突然心悸复发。他不愿意惊扰秦家人,于是紧紧裹着被子,想等到天亮去找些药吃。
忍了不知多久,在他迷迷糊糊之际,祝无唤感觉有人在摇晃着自己,随后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人不停的在唤着自己的名字。
他刚一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秦子邺焦急失措的目光。
见他醒来,秦子邺才稍稍缓了口气,将祝无唤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转头倒了杯水,一点点喂给他喝。
结果还没喝完,祝无唤便又疼昏了过去,之后就不省人事了。
……
正当祝无唤回想着,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扰乱了他的思绪。
床下那团被子里冒出一只毛绒绒的脑袋,秦子邺拱了出来。
两人目光对视上的一刹那,秦子邺迅速转过身,慌乱的理了理乱糟糟的头发,然后才笑着朝他打了个招呼,“嗨,老婆!”
祝无唤皱眉,他张了张口,可嗓子却火辣辣的痛。
他伸手想去给自己倒杯水,然而秦子邺像是有预知能力一样,抢先一步道,“我来我来。”
保温瓶的质量很好,哪怕经过了一个晚上,倒出来的水依旧是热的。
秦子邺左右手来回倒换,吹了又吹,直到感觉不烫了,这才递给祝无唤。
嗓子得到了甘霖的滋润,祝无唤这才注意到对方眼底泛着的淡淡乌黑,“你……照顾了我一夜?”
“是啊。”秦子邺打了个哈欠,“你疼了整整两个小时呢,我也不敢睡,就一直给你按摩。”
他把手伸向祝无唤,“你看,原本白嫩的小手现在都累的黯然无光了。”
祝无唤很是愧疚,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对不起,因为我的身体,你都无法陪伯父伯母过年。”
他没有想到这次会复发,更没料到一晚上会发作两次,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看来等回去后,有必要再去趟药山了。
秦子邺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
祝无唤一惊,下意识地想要缩回去,可他顿了顿,又默默地放回了原处,似乎是放任让秦子邺触碰。
可秦子邺却不再接触了,而是双手托着下巴看着祝无唤,“你要是不在,这年我也不想过,没意思。”
他补充道,“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了,我还是更喜欢你们那边过年的气氛。”
“城里会放很多又大又漂亮的烟花,还有庙会、灯节,就连江福楼都推出好几道新年菜品。”
“啊,我想吃江福楼的菜了。”他舔了下嘴唇,开始报菜名,“蟹黄虾盅、香酥焖肉、蜜渍豆腐、梅花香饼……嘿嘿,还有荔枝酒。”
祝无唤皱眉,“你喝酒了?”
……糟糕!秦子邺连忙捂住嘴巴,心中懊恼怎么一顺口就说出来了。
祝无唤眯起眼睛,“何时,何地?从实招来。”
秦子邺嘟起嘴巴、对着手指,想要“萌”混过关,“去年在长公主那里,偷偷喝了一小口。”
他又怕祝无唤误会,“真的就一小口,我发誓!”
祝无唤瞧着他义正言辞的模样,似乎不像是撒谎,于是微微叹气,“罢了,你已经十八岁了,偶尔一次也还好。”
秦子邺暗喜,“那我……”
但祝无唤话锋一转,“可是,你现在还是学生,等高考完才准喝。”
“哦。”秦子邺抠着手指,火速转移话题,“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我最喜欢的是你家亲戚来拜年。”
祝无唤不解。
“那来府的人都是淮国有头有脸的人物,你爸和他们写诗提字作画,我随随便便拿一张回M23卖,都能卖出不菲的价钱。”
“可惜了,”秦子邺微微失望,“他们非说我这个是假的,就个别几个识货的还要低价买。”
秦子邺气的直翻白眼,“都把我当傻子了不成?”
祝无唤轻笑出声,他越来越觉得秦子邺这小孩子脾性简直可爱极了。
“你怎么也笑话我。”秦子邺嗔他,“你要和我站一头,我现在赚得的钱,以后都是要交给你保管的,你可是咱家财政大权的实际掌权人。”
“给我干嘛?”
秦子邺拍着胸脯,“上交工资啊,我可是守男德的新时代好丈夫,从不存私房钱。”
“我可看不住你那小金库。”祝无唤打趣他。
“哪能啊,你可是堂堂户部尚书,掌管全国的经济命脉,怎么可能连我这小小的财产也掌不住。”
祝无唤继续逗他,“若你日后富甲一方了,我还真的有些力不从心呢。”
他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秦子邺还真的思考起了这个问题,“那我就少挣一点嘛,只富甲南安好了。”
“虽然有些遗憾,但我可不想托给外人打理,万一坑我的钱怎么办。”
秦子邺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害羞的捂着脸,“所以只能交给我的内人全权打理了。”
“……”祝无唤脸色一沉。
不待他出声,秦子邺立刻笑嘻嘻的打岔道,“诶,这个席梦思睡得舒服吧?是不是比你家那床软多了?”
他完全不给祝无唤说话的机会,生怕漏了话头就会被揍一顿似的。
“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那边的人就没有发明出软床垫的吗,要不我……”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祝无唤无情打断了,“我们不需要。”
“嘿,你还学会抢答了?”
秦子邺眼睛四处打转,不经意瞥见了自己那软乎乎的枕头,于是激动地指着它道,“我记得你屋里有一个像铁盒子样的枕头,又高又硬,睡久了我脖子都疼。”
祝无唤瞥他一眼,“你不是自带枕头去府上了吗?”
“嗐,我不是也想为淮国百姓做点微不足道的小贡献嘛。”
秦子邺越说越来劲,“要不我做个代购吧,你不知道现在代购可挣钱了……”
他滔滔不绝的介绍,丝毫没意识到祝无唤已经被他吵的脑仁疼。
最后祝无唤实在忍无可忍了,他一把掀开被子,跪坐在床沿边,居高临下的注视着秦子邺的眼睛。
“……”两人就这样一高一低的对视相望。
秦子邺的大脑瞬间短路,一时忘了要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
祝无唤双手轻轻捧着秦子邺的脸颊,“我有时候在想,究竟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堵住你这张巧言善辩的嘴。”
两人的鼻尖慢慢地碰到了一起,“或许只有这样近的距离,你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吧。”
刹时间,秦子邺脸色爆红,磕磕巴巴地张了几次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心中大乱,在下意识推开祝无唤后,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开了这个房间,甚至连拖鞋也忘了穿。
房门紧闭,只留下了祝无唤一个人。
他抚摸着胸前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无奈笑着:……十八岁又怎么样,依旧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家伙呢。
——
客厅里只有秦父秦母两个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观看春晚回放。
秦子邺关门的声音巨大,惹的老俩口纷纷朝那边看去。
“干嘛去啊。”秦母叫住了正在换鞋的秦子邺,“你今天放假,不用去学校。”
她以为秦子邺是睡懵了,忘记了时间。
秦子邺抓起桌上的钥匙,“……我出去跑步。”
老俩口对视一眼,寻思着这孩子又犯了什么毛病?
秦母见他穿的单薄想去给他拿件外套,结果刚一转头,哪还能看见秦子邺的身影,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她只好对着楼道喊道,“哎你回来套件衣服,外边冷!”
……等来的却是一片寂静。
秦母无奈摇摇头,“怎么回事,从前也没见他这么殷勤去晨跑啊。”
话音刚落,卧室门打开了,祝无唤扶着墙缓缓走出来。
秦母见状,连忙去扶他,“你怎么起来了,这个时候就该躺下好好休息。”
祝无唤微笑,“多谢伯母,昨晚实在太麻烦您了。”
秦母很是爽朗,“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咱们不说那客套话。”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祝无唤实话实说,“已无大碍了,只是回去要再调理一番,仍需要时间。”
秦母叹气,“昨晚子邺非要带你进他那屋,还好他知道怎么照顾你,不然要只有我和老秦在家,都得手足无措了。”
祝无唤夸赞道,“他很细心,您只管放心吧。”
“对了,我早上出门看见楼下的邮箱里塞着一封信,上面写着你的名字。”
秦母将桌上的信递给他,“感觉还挺急的,那快递员早上还给我打了电话,提醒我去取。”
“你手机欠费了吗,他说打不通你的号码。”
祝无唤接过信,“好像是欠费了,等下我去充。”
“我也就剩几块钱了,等会儿我把你的也一起交了。”她拍了拍祝无唤的肩膀,“你赶紧看信吧,别误了大事。”
说罢她径直离开了,留给祝无唤私密读信的空间。
祝无唤本想着回书房看,可又觉得他们既然都知道了,再避着似乎有些矫情。好在他们也不是外人,祝无唤想了想直接原地拆开了信封。
里面是裴桑的字迹,“饵鱼皆亡,速回。”
祝无唤幽黑的瞳孔骤然一缩,捏着信纸的手也在微微发颤。
秦父率先注意到他的状态,“无唤,出什么事了?”
祝无唤回过神,略带歉意道,“伯父伯母,我必须要回去了。”
秦母一怔,“我刚下了饺子……”
秦父倒是很淡定,“朝中出事了?”
祝无唤点点头,“本想着能多待几日,可此事关系重大,我……”
秦父站起来,“没事,工作重要。”他凑近祝无唤低声道,“你身边危机四伏,切勿轻易相信他人,多找些同盟,以后会对你有利。”
祝无唤知道他在提醒自己,于是恭敬作揖,“无唤谢过伯父提点。”
秦母有些急,“可子邺刚出去,要不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你们告个别?”
祝无唤顿了顿,“不必,他……就让他多跑几圈锻炼身体吧。”
他回想起刚才在房间发生的事,好像自己也的确有些冲动。不见面也挺好,至少可以留出足够长的时间相互冷静下吧。
临走前,祝无唤又去了趟秦子邺的房间,偷摸顺走了一个枕头。
……还别说,确实枕的挺舒服的。
(当跑完步、冷静下来的秦子邺回到家时)
秦子邺:……我那么大一只老婆哪儿去了?(在房间转了一圈)不是,枕头怎么也不见了啊!!!
祝无唤: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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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财政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