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摆饭的媳妇子被骂的抬不起头,慌乱从桌子上把元妈妈提过的几样菜端下小饭桌,元妈妈仍是没有好脸色“这一桌子就这么几个菜!便是刚进府里的小丫头们一顿饭也没这么寒酸罢!七姑娘是主子,你们小厨房就是这么怠慢主子的?瞧瞧你们一个个吃的脑满肠肥直流油,就拿这些个打发姑娘午饭!”
桐歌趁着元妈妈顾不上她,低头屏息,踮着脚悄悄钻进屋子去了
桐檐正端一盏温热的山楂银耳羹伺候温然用着开胃,见着桐歌进屋,笑道“这会儿回来,也挨了元妈妈几句罢。”
桐歌哼哼一声“又不是冲着我,先前小厨房的婆子怠慢姑娘,元妈妈可巧告假回家去了,如今回来可不得好生恫吓她们几句,我心里又没长野草,才不怕元妈妈。”
桐檐虽然不说,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低头吹了吹羹汤,继续服侍温然
温然嚼着酸甜的银耳,朝桐歌扬了扬下巴,桐歌立即上前几步,低声道“奴婢瞧见了,姑娘刚出来不久太太屋里就摆饭了,且没瞧见太太进去。”
“嗯。”温然朝桐檐挥挥手“不吃了,胃里酸的慌,去叫元妈妈进来罢。”
桐檐答应一声,出去了
温然朝桐歌道“眼睛瞧见了便罢,记着嘴上牢靠些。”
桐歌拿起边儿上备着的软巾子擦了擦温然嘴角的丁点汤水“姑娘放心,奴婢省得。”
才说了两句,元妈妈便像是战胜的大公鸡一般雄赳赳气昂昂地进了门,后面摆饭的两个媳妇子噤若寒蝉,只低头干活儿,半点声儿不敢出
冬日里餐桌上多是肉食,新鲜菜蔬是没有的,不过倒是有些夏秋时节晒干的菜蔬和蘑菇,虽然不够鲜嫩脆爽可也是清香美味,温然拿起筷子,夹了些鸡脯炒干蘑慢慢地吃着,可能因为是干蘑,反而更能吸取汁水,一口咬下满口肉香和蘑菇香气,且柔软又有口感,极是讨人喜欢
温然吃的满口生香,元妈妈却愈发的动怒,瞪了那两个媳妇子一眼便出了屋子,两个媳妇子心中叫苦不迭,也只好跟着出去
“连个干蘑菇都吃的这么香,我离了姑娘屋子才几天,你们是怎么苛待姑娘的,都给我老老实实交代了!”
门外元妈妈又是一通斥骂,温然的筷子悬在半空
桐歌桐檐忍不住笑,其实这冬日里头不缺肉食,反倒是这些菜蔬有限,前些日子小厨房送来的干菜多是不大好的,不是没味道,就是些个嚼不动的老菜晒的,元妈妈不过借事发火罢了。
吃罢了饭,丰姨娘便服侍殷氏回屋子歇午觉
“太太昨儿睡得晚,今儿又早起同老太太请安说话,中午又伺候午饭,下午没什么大事,太太歇歇罢,终究是身子要紧。”丰姨娘蹲下身子替殷氏脱鞋
才用过午饭,殷氏确实困倦,打个呵欠道“不忙,再晚也不过这一两日的功夫金氏就回来了,她身边儿的几个孩儿却是该好好计算起来。”
丰姨娘替殷氏掖好被子,又拿了两个枕头堆在一起给她靠着,这才坐在脚凳上说到“老太太的意思是把小少爷送来咱们屋子里,瑕姑娘和小姑娘如何,太太可有什么念头?”
殷氏倚在枕头上,人也懒懒的“我已有了两个哥儿了,那小崽子才几天,不成气候,再说我也没什么好计较的,左右男孩子大了都是归老爷教的,当个小玩意儿养着罢,小丫头有几岁了,这会儿抱走了定是日日哭闹,也养不亲,我不去惹那个麻烦,放在金氏屋子里罢,温瑕是无法了,面儿上总得这样,委屈她了。”
丰姨娘道“瑕姑娘也算不得委屈,以后咱们给她找个殷实人家就是了,左右这是她的娘家,夫家低些也好替她撑腰做主。”
殷氏眯着眼慵慵地点了点头,又道“前儿老太太给士诚身边送去个使唤丫头,我记着是叫恩福罢,你可问过那丫头多大了?”
丰姨娘将一双细白的腕子搭在膝上,道“太太好记性,是叫恩福,我昨天一早去诚哥儿屋里粗略看过几眼,过年十三岁了,倒是个好丫头,模样俊俏,还读过三字经,刺绣不过尔尔,可做里衣鞋袜的功夫极好,我瞧着人也老实细心,旁的得等日子久了才看得出来。”
“十三岁”殷氏看着床幔上的牡丹花“有些大了,诚儿今年才九岁,再者他身边的丫头最大的过年也才十二岁,她们是从小伺候诚儿的,凡事心中已有定数,若叫那个恩福压住了倒是不好。”
丰姨娘有些为难道“这事不好办,老太太虽舍了那丫头出来,名字到底是老太太那边取的,月钱也从那边领,咱们哥儿屋子里的小丫头都得叫她一声姑姑,她若真要压着...底下的小丫头不好说嘴,就连何妈妈也不好说的过了。”
殷氏冷笑一声坐起身来“不过是个丫头,本分些也罢,若认真要降服了哪个,别怪我一巴掌把她打出去。”
“我的好太太,这可使不得呀。”丰姨娘忙看了眼外头,见只有巧心和巧素在外头屋子里才压低了声音劝道“那毕竟是老太太给的人,太太即使瞧不上也不好随意发落,叫人说嘴且不论,只怕惹得老太太不喜欢,她若不好咱们自有应对,哪有太太对着面儿发落的道理。”
“哼,那就先容她几日瞧着,好就留下,不好,就是悄悄拖去井里溺死了也不能留。”殷氏靠回枕头上,问道“诚儿屋子里的小丫头你知道些罢?有没有好丫头,我赏一双睡鞋给她,也是她日后的体面。”
“那边儿宜珍和珥珍两个是咱们哥儿自小贴身使唤惯了的,她们两个服侍的也周到,何妈妈说诚哥儿与珥珍更要好些。”丰姨娘重新给殷氏掖好被子“珥珍姿色平平,不过,屋子里其余的小丫头都不大和她好,只有宜珍与她略好些,真要安排也不急这一时,诚哥儿还小,正是读书的好时候,太早安排叫男孩子家慌了心反为不美。”
殷氏眼中戾气散去了些,点头道“这话有理,没得为这些零七八碎的害了我儿,你叫何妈妈瞧着些,男孩子大了,别让那几个丫头晚上伺候诚儿了,沐浴,晨起时也不许她们近身,就算要安排人伺候好歹等到诚儿十二三岁,这时若有轻佻不本分的,管她老子娘是谁,一律拉去当粗使的用。”
“是,奴婢都瞧着呢,尤其是书房伺候的那几个,都是好丫头,绝没有妖娆的,便是姿色好些的也是举止有度,平日里踏实做活儿不到处逛,屋子里也绝不多言多行。”丰姨娘瞧着太太消了气便道“太太还是睡一会儿,要不下午可要闹头疼。”
殷氏依言合上眼“你把床帘子拉上也去外头炕上歇一歇罢,不必紧守着我了。”
丰姨娘道“是,我就在外头,太太醒了喊我一声就来。”
这两天动心动神,殷氏是真困倦了,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睡去了。
丰姨娘怕这么半躺着安置不解乏,起身要闹脖子痛,便轻声哄着殷氏慢些睡,又抽出一只枕头才罢
刚退出去,巧心上前拿了床被子搁在暖炕上问道“姨娘出来了,太太可有什么话吩咐下去?”
丰姨娘坐到炕上,被上头的暖气儿一蒸腾舒坦的脊梁都要软了,笑道“你这妮子惯是个勤腿子,太太刚困的什么似的,说的话比梦话至多也就灵巧两三分,怎能当真呢,权当没听见罢。”
“是。”巧心答应一声,帮丰姨娘脱了鞋盖上被子,出去梢间等着伺候了
第二日头午,殷氏比往常晚些回院子
“今儿日头好,早起就亮堂堂的,老太太难得高兴,早饭用了不少呢。”殷氏坐在暖炕上,看着丫头们上菜,又朝温然道“只是老太太今儿想清静清静,也没叫你们在福慈居用早饭,你也是,回来了就先吃,等我到这时候,可是饿了吧?”
温然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温温地笑道“不很饿,只是想陪母亲一起用饭,母亲一早服侍老太太,想来更饿的。”
殷氏笑着看了眼丰姨娘,丰姨娘边摆饭边笑,露出一口贝齿极是好看
“好了,别忙了,你也坐吧。”殷氏接过丰姨娘递来的筷子,边儿上自有小丫头搬小杌子来给丰姨娘坐下吃饭
殷氏私下与丰姨娘一起吃不计较什么,若是温然也在就免不得教女孩子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时间桌上只听筷匙碗碟声,直到饭罢漱口,殷氏才朝温然开口道
“老太太说昨儿晚上你姨娘已到了城里,只是夜深了,家里锁了门儿,就在外头自家铺子里凑合歇了一宿,过会儿她来了你去小门儿那儿迎迎她,那边儿院子早收拾好了,等下午我歇过午觉再叫你丰姨娘领她给我磕头。”
殷氏说完这话,去看温然反应,见女儿似乎是吃的饱了正懒懒的出神不由得有些失笑“你个懒妮子,日日惫懒的跟个小猫儿似的,这几日好好描红看书,再多不过两三日就要送你去先生那儿了,什么时候多去问问你大姐姐二姐姐,她们在郡主跟前儿上过学的,多少指点你几句。”
温然本自顾发呆,冷不防听了这一耳朵的话,好歹知道殷氏是在提点她,忙点头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