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慕析 第3章 第三章：何谓深情

知夜惊讶与他对那女子的情，竟是这般的深刻，远远高于他自己的生命，倒也是个少有的痴情人。

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做坏人呢！他身为皇子却为了心爱之人放弃了他的子民，也不知是对还是错。

龙子取了心头血并不会死，可下场却只会比死更凄惨，因为他会连死都是奢求。

知夜眼看着一把匕首递到他的手上，本以为他或多或少会有点害怕或者退缩之意，却不想至始至终他都只是冷漠的接过，竟是没有一丝动容。

精铁而制的匕首泛着冷冽的光芒，银光一闪，那冰冷的匕首稳稳的插入那颗炙热的心脏。

血染红了他的锦衣，一滴一滴滴在地上。剧烈的疼痛终是使他跪倒在了地上，大口喘息着。

大手又握紧了几分刀柄紧闭双眼，萧衍生咬紧牙关猛地抽出匕首，带出一道鲜红的血液。他无力的倒在了地上，又挣扎着起来，虚弱的叫着，救她。

剧烈的疼痛让他不得不蜷缩着身子。

一个黑衣男子走了过来，夜色昏暗，知夜看不清他是何模样，那人取过匕首，指腹抹上一丝鲜血，一滴滴在清挽的眉间，一滴抹在她的唇上，一道淡黄色的光芒围绕着清挽。

待到光芒散去，清挽已恢复到了正常模样，肤色粉嫩，仿佛方才的惨白全是错觉。她睫毛一闪一闪的似乎随时都会醒过来。

那男子为萧衍生止住了血，便没再管他。

他的龙气消失了。

几乎在一瞬间，周围的鬼祟之气浓厚了数倍，大批的鬼祟在不断靠近。而知夜那微弱的仙气在一众浓厚的鬼气之中鹤立鸡群。

另外一男子直勾勾的望向洞口，满是杀气，“道是想不到这么快便醒了。”他冷笑，等着知夜自己出来。

当鬼祟集结之时，知夜便知道藏不住了，没有丝毫的畏惧，从容不迫的从暗处走到洞口。淡淡的扫了一眼外面的几人。

清挽还未醒过来，萧衍生虚弱的倒在地上，一黑衣男子手握匕首，他中年模样，右眼角有条短短的伤痕，他的身上鬼气很重，看样子怕是在魅者之上。

方才说话那人隐在树下的阴暗处，看不清模样，他的身上没有鬼气，着实瞧不出是哪界之人。

“不是说十个男子吗，为何要将她也抓上来？”萧衍生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说一句话便要一个劲的喘气。他现在不宜说话，却急切的追问着。

原本知夜还以为是他将她抓走的呢，瞧着这阵仗他也不知情啊。

黑衣男子不理会萧衍生，满是诧异的打量着这个法力微弱的仙子，自己竟一直未发现她。他低沉着眸子，不掩自己的杀气，竟想直接杀了她。

知夜勾唇冷笑，男子对上那慵懒的眸子，心生一抹上位者的威严之感，一时竟失了分寸，心中大慌，鬼气如潮水涌出。

浓郁的鬼气使得萧衍生猛的吐出一口鲜血，而反观知夜却依旧镇定着，似笑非笑的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那男子大抵是有些慌了。只是他不知知夜费了多大劲才稳住了自己的身体，强忍着喉中涌上来的铁锈味，也颇为诧异，为何此处有魔，上天界却将任务发到了下天界。

那男子心一狠，猛的冲出，却连知夜衣角都未碰到，在洞口处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倒在了地上。

其实知夜也不知道是何原因，只觉地面轻微晃动，再来便是一阵失重之感。

树下那名黑衣男子皱眉，飞身而来，只瞧见漆黑的山洞，里面未有一人。他望向林子一处，来不及说什么，抓着重伤的黑衣男子便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萧衍生与清挽两人在原地，被不断浓郁的鬼气包围着。

析无不过离开了一会，回来便发现知夜不见了，想着方才她的玩笑不禁一笑，转身走出店中。

不理会小二的询问渐渐融入夜色之中。析无并未因为知夜的失踪而担心或是愤怒，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那冷清的眼中多了一份杀意。

动了不该动的人，找死。

析无走在上山的小道上，方圆十里的小鬼们只觉一股压抑之感，镇得他们喘不过气可却又因为兴奋而血液沸腾，既想涌进又惧怕那肃杀之气，好似下一秒便能将他们撕碎开来只能纷纷踌躇不前。

析无漫步在静默的林中，微弱的月光照得他若隐若现。如画卷一般让人赏心悦目。

静止的夜被沙沙的声音打破，有大批东西正在向前方涌去，不过析无并未受影响与世隔绝般依旧缓慢而行。

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大片恶鬼如雨后春竹般冒了出来，而中间一位女子跪坐在地上，怀中躺着一位虚弱的男子，正是萧衍生和清挽两人。

鬼祟们蠢蠢欲动，内圈的鬼祟还在相互僵持着，外层的鬼祟们却像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疯狂的向两边逃去，硬生生的让出了一条宽敞的道路，原本紧密的包围圈被从外撕开了一个口子。

鬼祟忌惮的退到两边，析无踱步向前，举手投足间带着举世无双的尊贵气质，如同王者立于他们两人三米处，冷漠的俯视着他们。

“呵，”析无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神情中带着慵懒又透着如月华的清冷，那一笑似乎让天地都黯然失色。

即便是多年之后，萧衍生也清楚的记得，便是这绝世之人将他从万劫不复得的深渊中拉了出来。

析无撇了一眼身后看戏的众鬼，杀气毕露，他很生气，生气到想杀了这里所有人。他能感觉到，他的知夜在这里消失了。

只一眼就惊得众鬼本能的四处逃窜，生怕被那迎面而来的死亡之气撕得魂飞魄散。

夜又恢复了平静。

“说吧，谁动的她。”

萧衍生垂眸苦笑，今日真是一难接着一难。他回首眷念的望着自己心爱的人，想多看几眼，想把她牢牢的记在心里。再回首时已是有了赴死的觉悟。

“与你同行的姑娘不是我抓的，却是因我而出的事，与清挽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是求你放过清挽，她什么都不知道。”

清挽将他抱紧，脸颊紧贴在他的头上，“阿衍，若是你不在了，我又怎会独活。”

析无望着两人，看不清是何态度，良久，他道:“凭你还动不了她。我对你们的生死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你身后是何人。”

这嘲讽的语气让萧衍生一愣，突然的转变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本以为这次死定了。他以为他会和清挽生死两隔，却不想上天竟给了他一条生路。

析无将他眼中的喜悦尽收眼底，冷笑道，“让你活着不见得就是对你好。”

他垂眸掩去眼底那抹淡淡的哀伤继续道:“上天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你以为它给了你一条生路，它却不过是想将你推向更深的深渊，你以为它给了你希望，到头来你会发现这不过是让你绝望前的一点点施舍罢了。”

“她本已死，你将她强行救活，已是犯了天规，你在逆天而行，你可知逆天而行的代价是什么？你是龙子，自出生起便拥有龙气和龙血，龙血会让鬼祟修为大增，龙气却会让鬼祟忌惮，你既取了你的心头之血，你的龙气便散尽了，可你的血还在，没了龙气的龙子对于鬼界来说可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析无眼中充满了怜悯，“你会死，他们会分食你的身体和灵魂，他们不会让你太快死去，无论是分食你的身体还是灵魂，你都会一直保持着清醒，直到最后一丝灵魂消散于世。”

上天从来都不会让人好过，它最大的乐趣就是折磨他人。

对此萧衍生多少是知道一点的，可是当从别人口中得知详情也难掩心中的苦涩，一时竟心生了些许怨念带着几分戾气。他不懂上天为何非要拆散他们。

不是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他前半生乐善好施一心为国为民，可上天非但没给他多少好处反而几次三番的想将清挽从他身边夺走，凭什么！

一双宛若无骨的手环上萧衍生的脖子，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淡淡的温柔将他从怨气中拉了回来，渐渐他想通了:“若是有所得必有所失的话，只要她安好，我愿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不轮回。”

清挽无声的哭泣着，抱着萧衍生悲痛欲绝手紧了又紧，好像只要她一松他就会不见一般。

若是清挽让萧衍生在阴霾中看到了光明，那么析无接下来的话便让他再次被黑暗笼罩。

析无似在对他说又似在自言自语，他说:“你以为它剥夺的只是你吗？它可不会这般仁慈。”

他正视萧衍生，“你可知她得了你一半的精血，让她散尽了鬼气重塑肉身，她会尝尽人间百苦，会生老病苦，却独独不会死去，以不死之身存在于这世间。若你是鬼界最需要的食物，那她就是最完美的食物。她不会死，割了肉会再长，失了血会再生，千年万年甚至更久。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你的精血。”

不管是萧衍生或是清挽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就是逆天而行的下场。

终于，萧衍生慌了，“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她，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救她。”萧衍生几乎是病急乱投医了，但是他没办法，为了清挽他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低头求人。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还是会这样做，哪怕只有一点点机会他都要去尝试。

他挣扎着要爬向析无，却被清挽紧紧抱住。

析无倒是没看错他，的确是个聪明的人，得知自己将死也无所畏惧，这正是析无想要的，只有对自己狠的人才能对别人更狠。

“想要我帮你，可以，但是，我要你毁了这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