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舒很少提起她的父亲,有时岑枝影问了,她也只是说,“死了。”
至于死没死真的不一定,在她们的生活中算是死了。
生活依旧如此,有没有一个父亲好像无所谓。
“没见过,没感情,不需要道歉。”岑枝影说完这句就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想法。
一时间陷入到了一片诡异的气氛之中。
一楼那一排教室都算是半个重点班,虽然现在不允许学校开设重点班,也依旧是有的,一共五个班。
为什么说是半个,因为五个班里有不超过十个“刺头”,花钱进的或是考进不学无术的,很会装乖,就安排到重点班了。
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办公室在二楼,里面没人,练习册放到桌子上就可以离开。
临走时,岑枝影站在窗户外面看着校园,平平无奇,每个高中都有相似的地方。
一排排梧桐树,叶子在阳光下绿的虚假。
广播突然发出极其刺耳的一声,随后是歌曲的**部分。
不知为什么拦腰斩,直接是“奔跑吧,骄傲的少年。”
走廊人来人往,基本上都是来送作业的。
闻桉夏注意到她的视线落在窗户下那几摞练习册上,解释道,“每周一都要进行作业抽查,检查作业完成情况极其质量。”
一阵风吹来,带着热气。
岑枝影微微抬眸,这是闻桉夏对她说的第二句话,都是帮她解释。
闻桉夏眼眸低垂,显得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唇红齿白,明眸皓齿,岑枝影这个自诩为不会说话,情商极低,更没什么文化的人就只能想到这两个词。
闻桉夏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感觉,好像对什么都不在乎,狐狸眼,眼尾上挑,却有一种无辜的感觉。
不割裂,很特别,还挺好看的。
或许是岑枝影的视线太过炽热,带着夏日余温的炽热,落在闻桉夏身上,她与岑枝影对上视线,像是不解,只是那份不解很淡。
岑枝影移开了目光,有些别扭的害羞,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
一首歌曲放完,代表着课间休息时间过半,后面还有一首三分多种的歌曲,那首歌放完就要进教室准备上课。
几个人下了楼。
一楼这几个班的班长都会串通一些知晓的消息。
“百年校庆”,岑枝影从面前二人的交谈中知道了这一个消息,她觉得挺稀奇,还有校庆,她一来还赶上了校庆,“会大办吗?”
“应该会,可能会请学校历届优秀毕业生。”闻桉夏对这件事情知之甚少,“应该是挺严肃的活动。”
“也是,百年老校,总不可能摆一操场的席,让学生吃。”不过到时候,说不定她妈妈也会来。
“摆席吗?”闻桉夏觉得她们学校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很奇葩,摆席也不是没可能。
“对啊,多有意思啊……”岑枝影的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勉强站稳,她才看向撞她的人。
三个男生,头发颜色分层,靠近发根的地方是棕色,发尾偏黄,束脚裤,彩色运动鞋,外套是黑色的,上面还有个标,里面套着校服。
很符合对精神小伙的刻板印象,穿搭还挺典型。
闻桉夏闻到了一股烟味,皱了下眉,“班里刺头……”
岑枝影哦了句,自认倒霉,她并不想上学第一天就被处分,“算了,我就受了这窝囊气吧。”
闻桉夏注意到已经回到座位上三人,挑衅不友好的目光,“他们马上就要倒大霉了。”
岑枝影嗯了声,兴致缺缺,她也注意到那三个人的目光,猖狂的“关系户”,只不过太猖狂,蹦跶不了多长时间了,她都是“关系户”了,还是本市优秀企业家的女儿,有点小想法很正常吧。
第一节课就是数学,林鹊如站在黑板前面板书,极其工整的字体,很漂亮很有观赏性。
林鹊如手里捏着粉笔,最后点了个点,上课铃正好响起,她甩出粉笔,精准落到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上。
“你们三个给我站起来。”她手指捏了下桌子上的干抹布,走下讲台,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往后退,给我靠墙站。”
林鹊如把他们三人的书包拿到桌子上,隔着一层布摸了摸,呵了声,“你们三个上课睡觉聊天,作业不写我都已经不想说什么了,领导安排,我也不能给你们赶出这个班级,让你们不上了,现在还抽烟了,了不起啊。”
“我们没有。”中间那个男的说,语气心虚。
“还没有,你身上烟味多浓闻不出来?把后门开开散散味。”林鹊如拉开书包拉链,三个不同种类的烟,一个打火机,四部手机,两个充电宝,还有耳机和放在书包侧兜里的一小瓶酒。
空空的桌子正好摆满了,林鹊如被气笑了,“了不起啊,上学还喝酒,怎么着想趁着教室没人,把酒泼到窗帘上,拿打火机点了,学校爆炸不用上学了是吧,那你们也没机会上学了。出去站着吧,我会给你们家长打电话,我还真想知道你们的父母知不知道,花钱送你们来上学,是让你们抽烟喝酒的?”
林鹊如平时不会查烟,手机,她就一个普通的快退休的班主任,气到自己是真犯不着,抽烟的也基本是男生,在厕所抽,她也不好进去,也懒得蹲。
只是这次,三个人自开学的每一个行为,每一句话都在拉扯着她的神经,实在是忍不住了,她真是没有想过这三个人这么猖狂,简直就是把学校不当回事儿。
偏偏刺头大哥大的亲戚是校长,也算是“皇亲国戚”了,无从下手,这次怎样都得让他三个人老实点。
学校里的封建王朝害人不浅啊,三个人还占地为王了,这么想着林鹊如叹了口气,“教室里没烟味了再把门关上,岑枝影,你抽空把练习册缺的部分补上,都会做吧。”
“会…”岑枝影有答案,不会也没什么。
林鹊如显然没想到这茬,回到讲台上开始讲课。
岑枝影懒得听,盯着前面人的背脊,很瘦,薄薄一片,又想起闻桉夏之前说的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林鹊如要查这件事?”
闻桉夏没有回头,嗯了声,声音很轻,她转头看了眼窗户外面的三个人,愤恨不甘的视线几乎要化成实质,将人刺死。
她沉默着锁上了窗户,拉上浅色窗帘,上面有往年学生画的画,写的字。
另一边的窗户没有拉窗帘,教室还算是亮堂。
闻桉夏的动作很轻,林鹊如并没有过多注意这边,老师对好学生,还是特别乖的好学生的包容度总是异常的高。
语文老师有事儿,和林鹊如换了课,今天连着两节数学,明天就连着两节语文。
下课时间,林鹊如没让他们出去,解题检验成果。
过于安静了,和外面的喧嚣很割裂。
学校照常跑操,放了首老歌,“我相信我就是我,相信明天。”
闻桉夏重新系了鞋带,一抬头教室里只剩下她和身后的岑枝影。
“一起吗?”岑枝影刚来,陌生的一切让她一上午内心中都泛着不安,想找一个还算熟悉的人一起。
“好。”闻桉夏起身,“下节课是体育,跑操的时候站在后面就好,后面有空的位置。”
两个人之间的空间不算特别大,闻桉夏一米七多一点,岑枝影要比她高一点点,不算是特别大的差距。
这两个星期,跑操都只跑一圈,还是很累。
两个人再没什么交流了,隔着不算太大的空间,站在操场的一侧。
有人来到闻桉夏身边说了句,“班长找你,实验楼二楼领课本。”便匆匆跑开。
闻桉夏并没有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仔细一思考便就准备离开,“岑枝影。”她的视线落在身旁人的身上。
岑枝影一愣,嗯了声,“怎么了?”
“我要离开一会儿,如果体育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帮班长领课本去了。”闻桉夏说完后转身离开,她听到身后的人说了个,“好。”
又一阵风吹过,不知道怎么的,闻桉夏心中有一些不安,她停在实验楼一楼的楼梯前面,觉得很不对劲,便想找个同学问一问。
没有什么人,实验楼一楼二楼都是一些实验室,微机房,快上课的时间没几个人也很正常。
闻桉夏想着快速上楼看看,不妥再下来。
安静的有些诡异。
到二楼走了一圈,到了走廊尽头,还没反应过来,前面就有三个人挡住。
闻桉夏抬头,看见的是三个熟悉的人,她沉默往后退了一步。
左边的男生很快围上去,“急着走什么啊,咱们来聊聊天。”
闻桉夏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过绝对是让她不好过,旷课挨批,还是群殴她?
“有事儿?”闻桉夏神情淡漠。
“没事儿,就是有点不开心了,所以找点乐子。”大哥大吴乐说。
“不是要领东西吗?去领吧。”吴乐的笑并不友好。
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吴乐推了她的肩膀一下,力气很大,闻桉夏整个往后倒去。
啪嗒一声,门关上了,还有上锁的声音。
闻桉夏用手撑住地面,没摔特别痛,就是后背创到课桌角了,她拍拍身上的灰起身。
这个房间很大,以前好像是主任办公室,不过后来教学楼翻新,主任办公室换了地方,这个房间就堆了一大堆的烂桌子板凳,上面都是灰。
闻桉夏无声叹了口气,外面已经归于安静,她手握住门把手,用力拧了下,打不开。
锁是好锁,不过已经生锈,依旧不好打开。
闻桉夏放弃,只能自认倒霉,准备找个趁手的工具砸门,好出去,就算是要赔偿钱她也认了。
门后的人突然开口,是吴乐的声音,“别白费力气了,铁门,你整的开?”
闻桉夏这才重新观察这个门,白色的门,看着像木门,其实是大铁门,很铁的那种,和教室大门一个材质。
她沉默,看着在一大堆烂桌子板凳之间很突兀的黑色沙发,拍了拍灰坐上去,靠着椅背,听着身后的声音,准备等有人来时拍门求救,毕竟二楼有热水房,就在里这个房间不远的地方。
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的话,这节课结束她就能获救。
“哥,你说过会儿会不会有人来找她?”
“有人来找不是正好,再关一次,不过她一个朋友都没有,能有什么人来找她?”吴乐说。
闻桉夏确实不算合群,从小到大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没什么知心朋友,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在别人眼中,尤其就是老教师眼中就是另类,她不在乎,也没想能来个人找她。
她现在希望不要有人来找她。
岑枝影站在队伍最后面,一抬头看到从台阶上往下走的许雾,却没看见闻桉夏,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许雾和体育老师说了什么。
“岑枝影,你是新来的同学。”老叶说,她没查人,也没让岑枝影跑圈,想着她面前的人聊一聊。
岑枝影在和许雾擦肩时问,“闻桉夏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没啊。”许雾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去厕所她跟我一起做什么?”
岑枝影更加觉得不对劲,“刚才有人对闻桉夏说,你找她。”
“我没有。”许雾说,“可能是同学的恶作剧,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岑枝影吹着热风,觉得大脑一片混沌,听着叶梦的话嗯了声,又说,“老师,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可以去趟医务室吗?”
叶梦觉得不对劲,但是也没拦,“哪儿不舒服?这都没让你跑圈。”
有人喊了她一声,叶梦注意力转移,走上台阶。
岑枝影也跟着走上台阶,随后离开,找到了实验楼,一中教学楼很集中,还算是好找,楼侧面有金色的三个大字,红色的漆,重刷了一遍也难以掩饰的旧。
她走上二楼,安静的让人心慌。
瞥了眼墙上的贴着的拒绝毒,品的宣传海报,再抬头看到走廊尽头那三个熟悉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气,原本是没有和他们计较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