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过住校吗?”卞童在放学的路上问。
其实能一起住校是最好的,同一时间把报告交上去,不仅可以在同一寝室住,缓解那么一丝丝跟别人在一起的尴尬,还可以在其他方面的互相照顾一下。
不过酆雩好像在学校外是租房子住的,那一片属于学区房了,挺贵的,一个月差不多就要5000多,其他的要比这个价格更贵,酆雩是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主卧自带淋浴间,自然不便宜。
“你想住校是吗?同一时间报告交上去大概率会住在一起?我都可以,但是要是把这个房子退了周六周日就没地方去了,但是要是不退那就得空着,怪浪费的。”酆雩手插兜说。
“那不一起住也可以啊,我就是问一问。”
酆雩紧接着开口道:“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和你一起合租,周六周日我住你那里,房租一分不少交5000。”
“住我那里可以,还有两个卧室你随便挑,但、但是交5000太多了,而且那房子也不是我租的。我家里拿出来的房子,我妈给我留下来的。”
“那我就更要交房租了啊,让你体验一把收房租的快乐。”
“那也不用交那么多,本来那一片租房子就在5000~6000,要是交5000了就相当于你是自己租房子还顺带了我。不交也可以。”
酆雩想了想,开口:“那我交3000,省了太多不安心。”
卞童还是觉得有些多了,争取了一下,‘降价’到了2500,正好折中。
“可是你那边怎么办?租的房子可以退吗?”
“可以退,房东人挺好的。”
“那就好,要不然就等第二个月在说住校的事情吧。”
楼道里,两个人开门,关上门时互道了一句‘拜拜’
卞童看着空荡荡的家里,两间空出来的卧室有不知道酆雩喜欢哪一间,他都仔细的打扫了一下,还要去买几把椅子和桌子,要不然吃饭就只能蹲在客厅吃了。
换上睡衣,他坐在自己屋子里的转椅上,发现博主‘雨亏’更新。
——雨亏:今天生活充实,可谓是人生处处有惊喜,不过想说的话还是没敢说出口
——超级有请:想说什么啊?博主话别说一半啊!
——雨亏回复:你猜
——森林里的小精灵:好久没有更新了!是突然活过来了吗?
——雨亏回复:没有吧?中途有发过微博吧?
——海洋里的大鲨比:无奖竞猜啊无奖竞猜,我猜是····这个人,他是我的了。
——雨亏回复:差不多,你也跟你名字也搭不着边啊,还是要我说你是碰巧蒙对的呢?
——竹筒不是桶:生活充实,也会看见不一样的风景。
——雨亏回复:不仅充实,还很快乐
翻微博的卞童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有加酆雩的任何联系方式,他开门走过去敲酆雩家的门。
“谁啊?”酆雩在门内问。
“是我。”卞童回答
酆雩打开门,请他到里面坐。
“不用的。”卞童觉得自己就穿着睡衣进去不太好,但是酆雩似乎并没有想那么多,把他拉进去。
“穿睡衣别着凉,楼道里不比外面。”
睡衣···睡衣!他穿着睡衣呢!
卞童不喜欢穿长款睡衣睡觉,也不喜欢只穿内|裤,所以说除非阴冷天气会换上唯一的长袖长裤睡衣,其他时候穿的都是短款。
腿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数不胜数,有看不清的,还有很明显的,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但是贸然来找他,又飞奔回去换衣服又显得刻意,客厅没有开灯,但天也不算很黑,他只希望自己身上的伤疤酆雩不会注意到。
“怎么了?”酆雩问。
“没什么事,就是发现好像还没有加你任何联系方式。”
“就是这个吗?”酆雩走过去打开灯,灯好像还是新换的,打开的一瞬间很亮,非常亮。
卞童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有些伤疤很明显,不可能看不出来,有刀划伤的,有烟头大小烫出来的,也有一些崎岖不平的像是钝器扎出来的。
“扫码加吧。”酆雩拿出二维码说,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后走进卧室。
“加好了,那我先走了?”卞童向卧室内的酆雩喊道。
“先等一下。”酆雩从卧室里走出来,拿出一个牙膏那么长那么粗的软管,拧开瓶盖。从里面挤出一些白色的东西出来,细细的涂抹在疤痕处,“祛疤的,留在外面不好看。”
原来他注意到了,他刚才还庆幸酆雩没有注意到。
“不用,我都不在意,你那么在意这些干什么。”卞童想收回腿,被他轻轻挡了回去。
“你都不在意,那作为朋友就更要在意一些了。”酆雩将药膏细细的抹在伤疤处,有些都已经是陈年旧疤,只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架不住它们多。
朋友···他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吗?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来的。”酆雩将腿上的疤痕抹上药膏后抬头看向手臂,手臂上的伤疤就很单一,只有密密的,数不清的刀痕,“这条,是昨天割伤的吗?”酆雩指着那条刚刚结疤的那条说。
“···是。”卞童沉默了一会,没有抵挡住他炙热的目光,像是要把他看穿,开口答应了下来。
“为什么?”酆雩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来,嘴上说的话一字未少,“为什么?别人弄得还是···”
他不忍心说下去,也不愿意去赌,去听见那个自己不想听见的答案。
许久未被别人见过的伤口重新露出来,卞童他只想躲,但并没有收回正在被酆雩涂抹药物的那只手臂。
“没有,我自己弄出来的,都是,手臂上的全都是。”
不是说有心事说出来就好了吗,可他的心脏怎么越来越疼,跳的越来越快了呢?好像一群蚂蚁在细细的啃食着。
“是不是很吓人?我当时也觉得很吓人,密密麻麻的遍布在身体各处,无处不在,可我···可我只有一种办法看不见。”
“别说了,你肯定也不想让人再揭一次曾经的伤口。”
“可是你已经看见了,说不说又有什么关系了啊?”卞童回答,“那你看见什么感受?关心?还是觉得我是一个疯子?”
两条手臂,左边比较干净,没有多少,但右边惨不忍睹,但只能看见几条新的疤痕。
“没有,都没有,就是···”
就是心疼。
“你想知道吗?”卞童有些恍惚,“我可以说吗?不过你想听吗?”
酆雩拧上盖子,坐到他身旁,良久,开口:“你说我就听。”
一字一句,都化成了一把无形的刀子扎在自己的心上。
“腿上最浅的那条,是我的第一条伤疤,那年我七岁。”
七岁——“童童,这是你的新弟弟子枫。”卞童看见卞华领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年龄跟他相似,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你好。”小卞童跟他打招呼。
刘子枫很高傲,不说话。
身后的男人搂住卞华的肩膀说:“让两个孩子去玩吧,增进增进感情。”
屋子里面,两个六岁大的小豆丁坐在沙发上你看看我,但我不看你。
“一、一起下去玩吗?”小卞童拍拍他。
“你别碰我!”刘子枫将他推开,桌子旁边的倒钩划在腿上,倒钩上的细菌很多,小孩子的腿又太过稚嫩,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疤。
八岁——身上的烟头烫出来的来历就很简单了,是刘锐宇喝醉后烫出来的。
十二岁——刘子枫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班级的人学会了抽烟,他们在小巷子抽烟时被卞童撞见。
他们邀请他一起,他没有答应,身上的其他几处便是在那个时候烫出来的。
十三岁——他第一次遇见徐彪他们,他们把他堵在死胡同里,他跑不掉,但也没有妥协。
时间是一把岁月刀,不管再怎么硬气的人,在那么久的凌辱下都会妥协。
后背的淤青,腿上的钝器伤口。
十四岁——卞童初一,他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对他的恶意都那么大,他不敢说话,说话就代表着凌辱。
初二,自杀未遂。
十五岁——他明白无论自己怎么样都不会让他们满意的时候,他不说话了。
从开始的不敢说话,到后来的不愿说话,只需要一年。
无数的刀痕代表了过去无数的伤痛。
十六岁——初三,中考近邻,所有人都在备考时。有人打断了他备考的脚步。
腿上的抓痕见证了中考前的夜晚。
十七岁——如今,要比那十年好很多,流言蜚语仍在,但没有人会在他面前说什么,也不会再像原来的同学一样对他做什么了。
听完他简简单单的自述,酆雩很久没有缓过来,十年的痛,被他说的简简单单,可他不知道那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是每晚的用自残这种方式才能冷静下来的,还是对外界的凌辱已经到了麻木的地步才会挺过来?
卞童被抱住了,他听见有人对他说。
“我在。”
还有我在。
他等这句话等了十年,终于有人对他说出来了。
“如果,我在学校的时候就加了你的联系方式,你是不是就把这些事永远的藏在了心里?”
“也许吧。”卞童这样回答。
酆雩在那些自述里,知道了他的继父他的继弟,他的妹妹,他冷漠的亲生父亲。
“下次别藏了,我在,有我。”
“你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一个对别人来说可有可无的人。
“可能你的样子比较讨喜吧,比较好玩。”酆雩回答他后面没有问出来的问题,“你的优点很多,值得别人喜欢。”
他值得,有人对他说他值得,他第一次听见这种评价。
“我先回去了,记得写作业。”卞童不忘提醒他,都已经快七点了,五点四十下课,如今都快七点了。
“吃饭了吗?要不在我这里吃了?”
他想回答他晚上一般不吃饭的,但看着他的眼睛,才道:“好。”
“酆雩。”
“嗯?”
“别管了。”
“别管什么?”
卞童在脑海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我和徐彪的,你真的别惹他,他身边的人很多,每次见到的都是新面孔,我已经见到20多个人了,别去招惹他,别管了。安安静静的当个普通高中生挺好的。”
“我喜欢去找刺激。”
“命比刺激重要。”
酆雩从厨房出来,对他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我不怕麻烦,我不怕徐彪他们,而且我们的背后是警察,是国家。”
卞童:“嗯,是警察叔叔,是我们的祖国。”
第二天早晨,卞童没有刻意早起,是酆雩昨天特意提醒的。
——酆雩:明天别早起了,起太早就容易困了。
——竹筒不是桶:知道了,不早起,明天六点起。
——酆雩:好的,晚安
——竹筒不是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