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虽是如此让人不适,听上去像个上了年纪古怪又讨厌的丑陋老婆子,但实则妖婆却长得十分美艳。
她的眼睛像狐狸,眼尾微微上钩,睫毛浓密,肤白唇红,鹅蛋脸型,脸上几乎没有任何瑕疵,身上挂着一件绣着艳丽花朵的黑色披风,十指纤长的拨弄着身边几只散发着莹莹绿光的蝴蝶。
一旁的香炉里飘散出缕缕烟雾缭绕的残香。
房间刚好便是傍着河边,能闻到水气,听到水声,以及一些鱼虾的腥臭,混合着那奇怪的香,让所见所感之一切,明明是奇怪,却都好似变得和谐合理起来。
房间被几块绣了些古怪金色咒文的黑布隔成了两块区域。
外间的区域就是现在余默所在的地方。
有着供台、铜镜,以及挂在房梁上的一些奇怪装饰,骨头、木偶、铜钱什么的,靠墙的两边还摆了一些奇怪的坛子。
以及一排排并不明亮的烛火。
妖婆在黑色的布帘后,透过缝隙能够依稀看见对方那妖娆艳丽的身影。
此时余默便看着那几块绣着古怪咒文的黑布,听着里面的声音,轻轻的道了一句:“是。”
一只尾翼散发着荧光的蝴蝶从帘布后飞了出来,落到了余默的肩上。
妖婆的目光仿佛也随着这只蝴蝶跟着落了下来。
随后,她便嘻嘻的笑了起来,用着那怪异的嗓音道:“娘子很讨我这里小东西的喜欢呢~”
余默没有动弹,只是从善如流的朝着眼前的蒲团上跪坐下,倒是阿屏在跟着坐下的途中,忍不住抬眼瞟了一眼她肩上的那只真的就停下来,动也不动的蝴蝶。
“那敢问娘子所求何事啊?”黑色帘布后的那道声音问。
“姻缘。”余默垂眸道。
“啊,姻缘啊~可已有喜欢之人?”
“是。”
“那娘子今年年岁几何?”
“十六。”
“那男子呢?”
因阿屏没提,余默便随便开口,吐了个数字:“18。”
“想求娘子与那情郎的结果?”
“是。”
那妖婆便立刻掐了掐那几只指甲腥红的手指,忽然哎呀一声,抬起眼皮道:“不对呀,娘子这年岁,有些对不上呀~可是没有说实言,想考验老婆子一番?”
她认真的看向余默问。
余默抬起眼:“您既然会算,为什么还要问?”
“当然是知道越多,算得越准。”
“那我要是什么都不提,您能给我一个结果吗?”
“嗯……”妖婆详作思考了一番,手指点了点一只飞过蝴蝶的翅膀:“倒也不是不行?那你取下帷帽,摘下面纱,让老婆子看看你的面相吧……”
一旁的阿屏顿时抬头,看向余默。
余默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手,真的取下了帷帽,还没等阿屏反应过来又伸手摘下了面纱。
“哎呀,这小娘子~”正待阿屏有些紧张,以为这妖婆惊呼出——这张脸不是我女儿?或者这张脸怎么这么眼熟这一类的话时。
便听到对方那喋喋的声音吐出六个字:“这面相、大凶呀~”
“未生便有死劫,即便顺利来到这世上,亦命途坎坷,劫难无数,孤寡克亲,啧啧啧,还有你那在意之人,是不是早已经死了呀?”那妖婆又闭上眼,掐了掐手指,涂着鲜艳口脂的嘴巴不住念道:“怪哉~怪哉~”
“线居然还缠着,将断未断的……”
余默直视着那美艳的妖婆,屋内的烛火摇摇晃晃,照亮着她脸下的恶烂的毒疮,那妖婆却仿佛没看见一般,只尽职敬业的为她算着所求之事。
“确实是死了呀~”
“而且死了很久了呀~”
对方的声音不住疑惑的道。
“你也变得好奇怪呀,阿默……”
妖婆终于半睁开眼睛,透过明明门窗紧闭,屋内却莫名刮起一股怪风而被吹起狂乱飞舞的黑色布帘,那半睁开的幽暗的瞳孔像野兽一样,犀利的直射看向外间跪坐着的身影。
阿屏终于坐不住了,她猛地站起了身来,看着开始摇摇晃晃的房屋,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随后立刻想要拉起仍跪坐着的余默:“不好,这里古怪危险,娘子先随我离开!”
余默却并没有动,看着妖婆身后浮现出来的越来越大的影子。看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镜子,门窗,坐垫,供台,全部开始扭曲,变得奇形怪状。
阿屏也僵住了,因为她也看到了这一切不可思议的变化,房间好像一下子堕入深渊,沾满阴气森森的鬼气。周围所有的物件都好像活了一般,扭曲变化,就像在手无足蹈一般,兴奋的传出嗡嗡嗡的声音,震人耳膜。
慌乱之中,阿屏想起什么,立刻连忙掏出了挂在脖子上,藏在衣物下的长哨,然而才刚刚吹起一声尖锐的长啸,外面便传来数声尖叫,随后像是有无数的人扑通扑通,像下饺子一样跳入了河中,接着便是不断的挣扎叫喊,与水中扑通的声音。
听到这些声音,阿屏立刻又跑到窗边,结果使劲拍打推拉,拼了命也打不开那扇看上去普普通通甚至有些破烂的木窗,只能透过纱窗的影子看到外面巨大无比的,蜿蜒的黑影忽起忽落。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打不开?”阿屏开始在天摇地晃之中,拍着窗户向外呼喊:“大人!大人!”
余默已经站起了身来,走到了边上,一边抓住了慌乱的阿屏,一边取过了对方腰上的一把短刃。
“别急。”她声音淡淡的道。
可能是她太过平静,同样沉静的声音便莫名让看着亲的阿屏安宁了下来。
“娘子早知这里的古怪?”这话有些质问的口吻,但话一出,她又反应过来,不该如此说。
她想,对方确实是应该知道的。
毕竟据对方所言,她本就曾是妖婆的女儿。
于是她立刻又反抓住对方,紧张问道:“娘子既然是这妖婆的身边人,那娘子现可有办法?”
然而话音一落,旁边便响起了像是觉得她这话十分可笑的喋喋笑声。
“她能有什么办法,一个被我抛下的小丫头罢了,虽不知是何缘故死而复生,也确实有些古怪。”对方在晃荡扭曲的房中上下打量着余默的身影,是在观测着什么,最后终确定道:“……但她确实是普普通通,半点本领也无啊,只是一具死尸,虽不知被什么维持着心跳脉搏、生机运转,变成一具活尸~”
听到这段话,阿萍再次不可思议的望向余默,并下意识有些恐惧的,不自觉松开了手:“娘子竟然已死?”
“可不是?”
那边的妖婆朝着窗边渡走了几步,伸手捏住一只蝴蝶,轻轻的撕碎了蝴蝶的翅膀,又将其扔在香炉中,叹声道,“唉,毕竟生前在老婆子身边时间也没呆得够,在此之前也不过一介农女,呆在我身边时虽乖巧却也愚笨,死后竟连煞气也无,你说说,她这么短的时间又能多出什么厉害本事?”
随后她看向阿屏再一次嘻嘻的笑道,又是安慰又是打击嘲讽:“连你这丫头都因为沾过血,煞气都比她多,竟指望她能做些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