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柳映新塘 第15章 地狱

孙亦开口，萧疏玉僵在了原地，他听到，黑暗里的人说，“你哥哥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吗？恶心的同性|恋。”

萧疏玉站在原地，耳边响起的是他永远也忘不掉的咒骂。

“恶心，他怎么是个同性|恋啊？”

“真丢我们的脸。”

“他身上会不会带着什么病毒啊。”

“咦，离远点，可别传染我。”

“同性丨恋，恶心。”

“恶心……”

“滚啊，离我们远一点，有病。”

“快他妈的去治治吧。”

萧疏玉站在原地，冷静地看着一个个指着他骂他的人，这些，都是之前在他周围的同学啊。

一只手朝他伸了过来，萧疏玉抬头，看到的是孙亦的笑脸，“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散散心吧。”

那个时候的萧疏玉，不设防，他信了，也跟着去了。

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让萧疏玉彻底明白了。

什么同学，什么好心，都是骗人的。

他被孙亦骗到了一个地方，一个，据孙亦他们所说的，最适合他的地方。

那扇门关上的时候，他清晰的看到，孙亦的笑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嫌弃，像是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听到孙亦说，“啧，恶心的同性丨恋，在这好好治治你的病吧。”

门，彻底关上了。

萧疏玉不知道孙亦做了什么，他在那个地方一个月，没有人找他，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

一个月后，孙亦又来了。

萧疏玉被人带了出去，他又听到了孙亦的话，“恶心。”

他笑了，黑发遮住了眸子，原本有神的黑眸变得无光，整个人显得死气沉沉的。

时隔一个月，萧疏玉站在那扇门外，再一次见到了太阳，只不过，一切都变了。

孙亦依旧离他远远的，萧疏玉知道了，这一个月，孙亦他们对老师说自己生病回了家，跟他的家人说学校要封闭管理一段时间，就这样，他在那个地方呆了一个月。

生不如死。

他把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回了家，见到了自己的妈妈。

那天，很久没有哭过的萧疏玉哭了，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身后的妈妈，哭了。

那天，很久没有求过别人的萧疏玉，哭着求自己的妈妈，让他回去，他说，他想回家。

那天，萧疏玉没有告诉自己的妈妈，那一个月，他究竟在哪儿，他只是说，让他回家。

第二天，萧疏玉就离开了，妈妈告诉他，自己还有工作，做完就和他的爸爸回去陪他，让他先去夏林塘那里。

萧疏玉应下了，自己回了国，一个人呆了几天，把自己调整好后，他去了奶茶店，找到了，夏林塘。

回国的第一天，他看着那样的自己，消沉，眼神里全然是恐惧，以及不信任。

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夏林塘，找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而是选择了逃避。

他怕被夏林塘看到自己的样子，怕夏林塘会扔下他，看着那个依旧永远是人群中的焦点的夏林塘，他远远地看着，远远地躲着。

他还能站在那个人身边吗？

萧疏玉问自己。

但他不甘心，他不想只是看着夏林塘，看着他被人簇拥，看着他在那里，被无数人分享。

他想独占他。

想独自占有这个他以前的哥哥，他心底的人。

所以，那天，他去了奶茶店，时隔三年，他再一次出现在了夏林塘面前，却带着不一样的心思，不一样的过去。

“萧疏玉。”孙亦的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萧疏玉适应了黑暗的环境，隐隐约约，他看到了离自己三四米远的孙亦。

“孙亦，你觉得，我身上有病毒，是吗？”一边问，萧疏玉一边靠近几乎和他站在距离最远的对角线的人。

“你离我远点。”孙亦皱着眉看着正在朝他靠近的萧疏玉，地上有许多散落的器材，萧疏玉往前走，完全不管脚下发出响动的东西，他正在一步步逼近，自己的噩梦。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萧疏玉呼吸越来越重。

终于，他走到了孙亦的面前，看着皱着眉看着自己，眼里毫不掩饰的带着嫌弃的孙亦。

孙亦看着萧疏玉，缓缓开口，“你哥哥知道你对他的龌龊心思吗？”

“他妈的。”不怎么骂人的萧疏玉难得爆了句粗口，他一把揪住了孙亦的衣领，狠狠地抵在了墙上。

孙亦倒是不怕，他笑了一声，又说，“你觉得夏林塘知道之后，他会怎么想？”

“会不会也觉得你恶心呢？”孙轶咳了两声，他感觉面前的人已经彻底被他惹怒了，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你说，萧疏玉，他会不会也把你送到那个地方呢？”

萧疏玉一愣，脸上闪过了一丝茫然，他，会吗……

趁着萧疏玉走神，孙亦快速地挣开了他的钳制，拉大了两人的距离，快速推到老器材室门口，啧了一声，骂道，“妈的，衣服脏了。”

“萧疏玉，你应该不想让你那个好哥哥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吧。”孙亦搓搓手，看着黑暗中的萧疏玉，“你在这里呆一个晚上，我就不会把你在那里呆过的事情说出去，怎么样，很划算的交易吧。”

萧疏玉站在原地，想起之前夏林塘做的一切，他咬牙，狠狠地看着孙亦。

他不想让夏林塘知道，他怕夏林塘也会像那些人一样，用厌恶的眼神看他，他不想，被夏林塘亲手送到那个地方，那个地狱。

孙亦依旧站在那里，等着萧疏玉回答。

“想好了吗，是在这里一晚上，还是在那里一辈子。”

“怎么，还在纠结吗？”孙亦没有得到回答，他又向后退了几步，快要离开这间器材室了。

“你要是不选，那我……”

“我答应你，”黑暗中，萧疏玉哑声回答，他顺着墙滑了下去，蹲坐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声音轻轻，“求你，别告诉他。”

孙亦手放到门把手上，打开，月光顺着缝隙偷偷溜了进来，但仅一瞬，就被孙亦关在了门外，孙亦离开了，走之前，他对黑暗里的人说，“你放心，我很守约的。”

‘嘎巴’，门，似乎被锁上了。

一个人缩在角落里的萧疏玉看着周围无尽的黑暗，心里忍不住嘲笑起自己。

真是没用啊，萧疏玉。

过了不知道多久，萧疏玉双手紧握着自己的衣服，忍不住发颤，他有些恍惚了，感觉面前不再是这间老器材室，而是那个地狱。

同样黑暗的环境中，萧疏玉躺在一张单人床上，他望着天花板，听着从房间外传来的呼救，转了个身，面向已经开始脱落墙皮的墙面。

门，被打开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他看着背对他的萧疏玉，皱着眉走过去，骂骂咧咧地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用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药瓶，用牙咬开盖子，猛的把药瓶倒到了萧疏玉嘴里。

被强行灌药灌水的萧疏玉被那人扔到了地上，干呕了起来。

“小子，别想着去死。”那人逼迫萧疏玉抬起头，丝毫不怜悯地扇了他一巴掌。

嘴角带着血迹的萧疏玉双手撑着地面，吃力地站起来，看着那个人走出了房间，门，又被关上了。

“你们直接杀了我，不是更好吗？”萧疏玉咳嗽了几声，咳得干呕了起来，房间里还有隐隐的，发霉了的味道，萧疏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看着出了一张床以外什么都没有的房间，笑了一声。

那些人怕自己自杀，把危险品全都拿走了。

原本合身的衣服也变得有些宽大了，袖口上染着血。

萧疏玉缩在角落里，周围的味道更大了，甚至还有老鼠的叫声，白色的药瓶被随意地丢在了地上，他看着周围，一点光都没有啊。

没有人发现，他不见了吗？

口袋里的手机在不断震动，萧疏玉愣了一下，哦，这不是那里啊，在那里，他可是没有手机啊。

萧疏玉拿出手机，白色的光穿透了一些黑暗，他看到的，是许多个未接电话，有许曼的，宸杉的，初晓的，周琪的，以及许多，他记不清脸的人打来的。

当然，最多的，是夏林塘。

萧疏玉打开了已经有九十九加未读的微信，划着看了看。

原来，不是没人发现啊。

可是……

萧疏玉看着手机右上角那可怜的百分之一的电量，轻轻地扯了扯嘴角，他可以联系别人，联系着急的夏林塘，但联系之后，他不知道孙亦会怎么做。

他不敢赌，夏林塘知道后会怎么做。

唯一的光亮暗了下去，熄灭了。

呀，没电了。

萧疏玉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把他装进了口袋。

至少，他知道了，并不是没有人在意他的。

这几个月的时间，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有这么多人，在他身边了吗？

萧疏玉抬头，闭上眼，灰尘绕着他飞舞。

在那个地方，他无数次地想要结束，他觉得只有结束了，一切都会好了。

但现在，他看到了有那么多人会在意他的时候，他又犹豫了，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他们会不会难过啊，夏林塘，哥哥……

意识越来越模糊了，萧疏玉坐在那里，浑身发冷，他想，如果可以，他想去跟夏林塘坦白，说自己喜欢他，不管他会怎么看自己，那样……

就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夏林塘……”萧疏玉小声呢喃，“哥，我喜欢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