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鑫的技术确实好,不一会儿就查出了陈三手机的位置。
严历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显示的位置,一边从收银台里抽出一张纸巾,强迫症一样地擦去杨鑫嘴角残留的酱汁。
他微微皱眉:“是处理垃圾的地方,手机要是到了那里,可真就有点儿难办了。”
“哎,你能不能再帮我个忙?”不得已,严历打算再麻烦孟浪一次,可此刻孟浪脸色苍白,额头也已布满了汗珠子,整个人状态极差。
“你怎么了?”
孟浪看到严历帮杨鑫擦嘴,心里头莫名地有些不快,他忍着身体的不适,摇了摇头,没好气道:“没事,就是这里太闷热了,有点儿喘不过气。”
杨鑫这店不大,却让他塞的满满当当的,就算开着空调,可根本盖不住刚才杨鑫吃的炸酱面残留在空气中的味道,再加上这里头空气没办法流通,是让人觉得格外的闷。
不过看孟浪的神态,绝不单是因为这个,只是这时候严历着急案子的进展,无心其他,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被人丢在垃圾里的那部手机,里头肯定有重要的线索。
“那我们先出去吧,”严历刚要走,他看了看呆若木鸡的杨鑫,“那他怎么办?”
“没事,”孟浪打个响指,杨鑫就立刻软趴趴地伏在桌子上睡着了。
严历见状,绕到收银台里面,把电脑上刚查询到的信息删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才和孟浪一同出去。
就在两人出去的同时,整个店的监控又恢复了运转,只是少了这段时间内的监控记录。
朱磊见两人出来,收起先前的那副架势:“怎么样?”
严历点点头,表示事情已经办好了,他看看孟浪:“你当真没事?”
出来之后,孟浪的脸色好了一些,唯独语气依旧不善:“你要是担心我,晚上就请我吃顿好的,当作补偿,现在还是去办你的事吧,知道你着急。”
“那行,你要是能坚持,就再坚持一会儿,”严历有种争分夺秒的迫切心情,所以顾不得许多。
朱磊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儿怪,就忙到路边去拦了辆出租车,虽然朱磊的智商一般,可情商高的离谱,他绝不会把自己置身在两个暧昧不清的人中间,上车时,还眼疾手快地坐到了副驾驶位置,把后排留给了两人。
孟浪在进出音玩前后判若两人,到了车上更是柔弱地不能自理一样,直接靠在了严历的身上。
严历觉得尴尬,试着推开几次,后来看孟浪确实身体不适,就索性让他靠着,不然显得自己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他无视前面司机时不时看向后视镜的眼神,还有朱磊窃喜的神色,在心里梳理着陈三的案子。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严历收到小五发来的消息,他去查陈三的社会关系,没想到收获很大。
陈三除了混迹于各个棋牌室和沾有网赌之余,还干起了“侦探”的工作,说白了就是拿钱帮人干跟踪调查的活儿,而他最常接的是帮人调查婚内出轨。
像陈三这种钱包比脸还干净的,自然是没钱买正规的照相机,那他最常用的拍照工具应该就是手机,看来他手机里确实是拍到了什么,所以才被人杀人灭口。
这是严历的初步推测,毕竟陈三的社会关系太过复杂,他本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干的营生又特别容易得罪人,想来想要他命的不在少数。
到目的地的时候,严历拍拍前头朱磊的肩膀:“你就不用下车了。”
朱磊正不知严历是什么意思,手机就收到了严历的消息:你去找小五,帮他一起,尽快查清楚陈三都得罪过什么人,还有近期内都接了些什么活儿,查到的信息及时告诉我,等我们这边把事情办完,我会再去检查一遍陈三的尸体。
“我知道了严哥,”朱磊看二人下车,就让司机开去下一个目的地。
堂里镇的垃圾回收场建在距离镇子约十公里的地方,因为气味难闻,夏天又特容易招鼠虫之类的,所以远离镇子很有必要。
下午热腾腾的空气已经让人很不舒服了,加上垃圾场刺鼻的气味,孟浪刚下车就忍不住跑到路边开始干呕起来,倒是严历,没事儿人一样,帮孟浪轻轻地拍着后背:“还行吗?”
孟浪直起身来,视死如归般地看着严历:“既然答应了帮你这个忙,我就会说到做到,走吧。”
严历嘴角一扬:“你倒是守信。”
两人走到门卫室那里,敲敲窗户,里头的人推开窗,闪出两指宽的缝儿来,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那眼睛在两人脸上扫了一会儿:“找谁?”
沙哑的声音里有着不耐。
严历拿出自己的证件贴到那条缝上:“警察,来这儿是有公事要办,大爷,麻烦你开开门。”
“等一下,”那只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波澜,吐出这三个字之后他就把窗户给关上了。
孟浪低声:“他好像是在给里头的负责人打电话。”
这边话刚落音不久,就听到里头有小跑的脚步声朝大门这边越来越近,然后垃圾场的两扇大铁门就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被人徐徐地打开了。
来开门的其中一个,应该是这里的负责人,四五十岁的模样,个头不高,地中海的发型让人印象深刻,只见他赔着笑脸把两人迎进去。
“不知道警察同志到这儿来是有什么公干,怎么没先通知一声,让我们也好准备准备。”
两人跟着负责人进来,先是把里面粗略地打量了一遍。
这个垃圾场结构非常简单,外面是斑驳的两扇铁门,左边竖着个牌子“垃圾分类回收场”,右边则是个不到十平的门卫室,门卫室的外墙上,空调外机正在嗡嗡作响。
垃圾场里面正对着大门是一排搭建的有些简陋的棚子,棚子底下挂了几个牌子,是垃圾分类的标识,然后就是铺满的垃圾桶,是从镇子上的各个角落给拉回来的,而垃圾车此刻正停在场内的角落里,忙过早上那几个小时,其余时间它都是安稳地卧在角落里,像一条年迈的老狗在养老一般。
“请问怎么称呼?”严历问了句。
“洪英,他们都叫我洪工,”洪英笑呵呵的,那双不大的眼睛,藏满了人情世故和精明算计,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两人观察了好几遍。
严历看洪英那双贼亮的眼睛,是个见过世面的,担心撒谎不仅瞒不过他,还会弄巧成拙,于是实话实说:“洪工,我们不是来检查的,您别紧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镇子上的民警严历,身边这位是我请来帮忙的。”
“那不知你们到这儿来是.......”听说是民警,洪英暗暗松了口气。
“洪工听说昨晚镇子上发生的命案了吧?”
“听说了,不过,命案怎么会查到我们这儿来呢?”
严历看了看棚子底下的那些垃圾桶:“我们查到被害人的手机定位是在这儿,所以过来,想着看能不能找到被害人的手机,尽快破案。”
洪英跟着严历的视线看过去:“你是说被害人的手机在垃圾桶里?这镇子上的垃圾桶总共有好几十个,今儿一大早都给拉来了,你要是想找,恐怕不容易啊。”
“没事,我这位朋友能帮忙。”
严历胸有成竹的样子让洪英不免好奇,这个看着再普通不过的青年有什么办法能在这么多垃圾里找出一部手机,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孟浪。
“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你们尽管说。”
这再圆滑不过的态度,让严历有些佩服,他看看孟浪,孟浪则对他摇摇头,于是他拒绝道:“找东西就不麻烦洪工了,大热天儿的,让大家伙儿也歇会儿吧,要是真有需要,到时候再麻烦您。”
虽然没让垃圾场里的人帮忙,不过大家还是忍不住悄声去问洪英,警察到这儿来的目的,洪英敷衍了两句,和大家伙儿一起坐在阴凉处的地上盯着二人。
严历看远处那些人坐成一排,看戏一样,不禁摇了摇头,果然人都是好奇的生物。
“怎么样?能找到吗?”
孟浪斜了严历一眼:“对我这么没信心吗?知不知道什么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历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反驳的话,就口风一转:“你瞧瞧,好心没好报了不是,这地儿脏成这样,我不是想咱要是能早点儿找到手机就能早点儿离开了嘛。”
“用你说,”孟浪额上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滑落下来,他正在用自己的异能去感应手机的位置。
从音玩店里严历就发现孟浪似乎怼他成瘾,要不是有求于人,他才不愿受这窝囊气,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原本计划的二次验尸,恐怕还要延后。
尽管时间紧迫,但还是要一件一件的解决,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找到陈三的手机,看到孟浪脸色愈发惨白,更不好催促了,怕打扰他“施法”,索性闭上了嘴。
很快,孟浪就找到了手机所在的具体位置,他指着一个盛满厨余的垃圾桶,看了看严历:“就在那儿。”
厨余垃圾的味道本来就比其他垃圾更令人反胃,更何况是在夏天,经过一夜的时间,犹如发酵了一般,就算是在垃圾场里干活的那些人,都唯恐避之不及。
严历接收到孟浪的眼神信号,如同一个中转站一样,又把视线投向盘腿而坐的洪英,大声叫着他的名字。
洪英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尘土,一脸不可思议地走过来:“找到了?”
严历指指那个垃圾桶:“洪工,有什么办法把里头的东西给倒出来吗?”
“行,我来。”
洪英是垃圾场的负责人,最开始的时候这里就只有两三个人,别管是谁,都得亲自下场干活儿,后来垃圾分类的风吹来堂里镇,这里就又多了十来个人,所以他就真的成了负责人,只需要监督和管理,他很久没有亲自上手了,不过今天这事儿他要不亲眼去看,他怎么也不会信,有人能用这么短的时间,在那么多垃圾桶里准确地找出一部手机,还是在完全不碰垃圾的情况下。
众人看洪英站上倒垃圾的叉车,都看热闹一样围了上来,这会儿都顾不得垃圾的气味有多难闻了,唯独孟浪退地远远的,倚着墙,坐在地上,神态疲惫已极。
洪英用叉车东腾西挪,一通操作格外熟练,然后把严历要的那一桶厨余给叉到垃圾处理箱的位置:“老五,把过滤筛放下来。”
只见围着的人群里站出来一个黢黑的大叔,那大叔立即跑去操作处理箱,放下过滤筛。
洪英这才把那桶厨余给倒进去,众人纷纷捂住鼻子伸长了脖子去看,那厨余里到底有什么,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边就露出一部黑色的手机来。
洪英看见手机,瞪圆了小眼睛:“神了。”
严历看见手机也是震惊不已,这种神奇的手段恐怕看多少次,也不会习以为常吧。
他过去把那手机拿出来,四下看了看,到旁边的清洗区把手机洗个干净,手机已经开不了机了。
“不知道里面的东西还在不在,要是被删除或者是......”严历不禁腹诽,他时间很急,就匆匆和洪英打了招呼就带孟浪一起离开了。
孟浪整个人虚弱的不行,似乎就还有一口气在,像极了他第一次去严历家时的样子。
严历担心他会再次现出本体,要是被别人看见,说不定会生出大麻烦来,所以赶紧用身体撑着他带他离开,可是这样走根本走不快,出了垃圾场,严历就把他背在了身上,好在腰伤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不然别说背了,拖都不一定拖得动他。
果然孟浪垂在他面前的两只胳膊开始变成粗粝的树皮,严历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把孟浪放下,就在他把人放下的那一刻,身后就生出了一棵大树来。
严历背着孟浪跑的太快,这会儿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他扭头看看孟浪化成的这棵大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背靠在树上,开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