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灵 第4章 第 4 章

严历一面用手机和朱磊保持着联络，一面给孟浪收拾出一间房来。

看孟浪暂时不会离开的样子，严历干脆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己则搬去睡爸妈的那间卧室。

如果是往常，严历是懒得管别人的闲事的，但奈何身体里占了人家半颗灵珠，要是对其不管不问，岂不显得自己忘恩负义了些，那有违他做人的原则。

在小区门口的夜摊上，两个人吃饱喝足，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了。

严历就简单地把床铺给收拾了一下，让孟浪去睡，然后自己继续听朱磊在电话那头汇报今晚的走访情况。

孟浪倚在门框上，看严历穿着睡衣一手端着水杯一手握着电话，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并没有要去睡的意思。

“你的腰伤还没恢复，需要足够的休息时间。”

善意的提醒如同石沉大海一样，丝毫没有得到有用的反馈，严历工作起来，对任何事都是充耳不闻的。

孟浪皱了皱眉头，收起懒散的样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严历跟前，把手搭在严历的肩上，不等严历反应，就立刻失去了知觉昏睡过去。

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的严历，拿起眼疾手快接住的差点掉到地上的手机，里面还有朱磊的声音传过来：“严哥，这边已经走访的差不多了，我把信息汇总一下发你手机上。”

“随便，”孟浪丢过去两个字，就干脆利落地把电话挂掉了。

他把严历抱起，送回了卧室，然后才熄灯离开。

第二天一早，严历睁开眼，眨巴了几下，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他立刻下床趿上拖鞋，跑到客厅去“质问”盘腿坐在沙发里的孟浪，此刻他正吃着薯片喝着快乐肥宅水，悠哉悠哉地看着电视。

“昨天是你弄晕我的？”

“你不睡觉会损及我的灵珠，”孟浪眼皮都没抬一下，懒懒地答了一句。

严历无言以对，人都这么说了，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会显得有点儿不知好歹，所以他聪明地选择了闭嘴。

洗漱了之后，又换了身衣服，这才从孟浪手里“赎回”自己的手机，手机信息的轰炸在他的意料之中，他一边出门下楼，一边听着朱磊今早发来的最新汇报。

昨晚的走访并没有太大收获，毕竟是在炎热的夏天，能待在屋子里是不会有人愿意上街的，有手机玩的时候是不会有人想要抬头的，大家都逐渐变得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了，根本不关心外面发生了什么。

严历咬着在小区门口买的煎饼果子，看了眼跟在一旁，趿着人字拖，穿着他的沙滩裤和背心，同样吃着煎饼果子的孟浪，俨然一副当地人的派头，没想到他适应能力这么强，煎饼果子吃的都这么津津有味的。

“你不是派出所的人，是不能跟着我到所里去的，”严历不容反驳地告诉孟浪派出所的这条铁则。

孟浪吃的嘴角满是酱料，他认真地点点头：“没事，我在派出所外面等你就好了。”

这招以退为进是出乎严历的意料的，他以为孟浪会坚持跟他进去，甚至不惜会威胁他，但是孟浪配合的态度，让他心里更不安了。

到了派出所的门口，孟浪找个阴凉，视野开阔的地方就大剌剌地蹲下了，那模样像是在蹲守某人似的，来往于派出所，包括从派出所门口路过的人，都很难不注意到他。

或许这就是他这回乖乖听话的原因。

“这个腹黑的树妖，”严历心里忍不住嘀咕，他左右看了看，然后假笑起来：“在外面还是太热了，不如你去门卫室里等我，我去和王叔打个招呼，应该不成问题。”

严历带着孟浪走进门卫室，还没等他说什么，门卫室里正拿着收音机听戏的王叔就笑呵呵地打断了他：“我懂我懂，谁还没年轻过啊。”

没想到八卦根本不分年龄性别，竟然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王叔都能打趣起他来了。

扶了扶额，严历笑笑，叮嘱了孟浪几句，就进所里去了。

门卫室里确实凉快许多，最重要的是里头还有台电视机可看，这是孟浪下山之后发现的最好玩的东西，所以他干脆地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再起来了。

在大门口，不少人看到严历身边的孟浪，要是昨天，恐怕在严历进来所里的那一刻大家就能把他围的寸步难行，七嘴八舌搞得他晕头转向的。

但昨晚发生的命案，让大家都忙的马不停蹄的，根本没有心思去调侃严历。

所里坏了许久的空调终于是修好了，严历刚进来就觉得格外凉爽，他催了很多次，终于在夏天收尾之前，吹上了所里的凉风。

推门进来的时候，朱磊就拿着他的小本本迎上来了：“所长让你去他的办公室。”

两人一起去所长办公室的时候，朱磊怕他的信息严历没看到，于是简单地把自己昨天晚上走访的情况又汇报了一遍：“附近的住户几乎都走访询问了一遍，一点儿有用的线索都没有，大家几乎都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留了人在案发现场附近，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去找个信得过的渠道，查查陈三的手机。”

这是严历早上从孟浪那里要回手机时的灵光乍现，现在几乎人人手里都有一部手机，机不离手更是成了普遍现象，而昨晚在尸体上根本没找到陈三的手机。

这一点应该是昨晚就注意到的事，就算是对于没什么办案经验的他们来说，也确实是个大疏忽，这让严历有种难以说破的难堪。

“还有，重点查查最靠近那个巷子的几家烧烤店，尤其是店里的人员当天下午的动向，务必要做到事无巨细。”

朱磊记在手里的本子上：“我这就去办。”

严历看朱磊离开，抬手敲响了所长办公室的门，得到里头的人的回应，严历才推门进去，并顺手把门关上。

人进来的时候，所长齐焰刚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他的视线越过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向来人。

齐焰年近六十，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也在派出所所长的位置上干了数十年了，是个很稳重，行事又思虑万全的人。

“案子怎么样了，有侦察的方向吗？”

严历看了齐焰的手机一眼：“我让朱磊去查尸体被发现的巷子附近，小五去查被害人陈三的社会关系，我打算再去检查一遍尸体，就初步的勘验结果来看，凶手有着极强的心理素质，不排除有预谋的杀人，被害人身上被砍了数十刀，也都不是挥刀乱砍的，而是很有章法，就是深浅不一，想来，这是凶手第一次杀人，而他的目的又极其明确，就是要被害人死，因为砍的每一刀都是致命的。”

齐焰点了点头：“市局那边刚通知我，会特别调刑侦队的同事过来，让我们从旁协助，所以，在人到来之前，你能查到多少看你的本事，等人到了，该干嘛干嘛，你懂我的意思吧？”

严历知道人命案子不会交由他们民警来办，所以也不打算让齐焰为难，他点了下头。

齐焰褶皱纵横的脸上，眉尾轻挑：“我说的可不单是这个案子，还有十五年前的那桩旧案。”

齐焰记得当初带特别探案组的人去案发现场时，在门口遇到过一个孩子，那个孩子就站在自家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唐家敞开着的门，眼里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这让齐焰印象很深。

而那个孩子就是严历，在严历来所里报道的时候，齐焰就认真地看过他的资料，所以他几乎能肯定，严历回来，绝对是为了十五年前唐家的案子。

严历为人处世都有着超乎同龄人的老成持重，这一点齐焰很是欣赏，觉得严历绝非池中之物，他的前途或将不可限量，但与此同时，他也担心严历会为此所累，所以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严历眼睑轻颤，手指不自觉地敲打着裤缝，齐焰的顾虑他很清楚，在齐焰手下做事已有两年多了，其品格格外令人敬重，所以对于他的提醒，严历天然会重视上一些。

“我知道了所长。”

转身离去的时候，齐焰又叫住了他，声音里也多了几分亲切：“这周末去我家吃饭，你阿姨念叨你好几次了。”

“哎，好，”严历回头答应时，脸上也多添了几分笑意。

刚出办公室，严历就拨出了朱磊的电话：“怎么样，找到合适的人了吗？”

“严哥，能找的渠道都找了，但是他们要么不愿意干，要么就狮子大开口，我实在是束手无策了，正要给你打电话汇报这事儿呢。”

朱磊的声音很着急，想必忙活了半天却一无所获，心里也憋了一股火。

严历脚下一刻不停：“这样，你告诉我你现在的位置，我去找你。”

挂了电话，他人也推门而出，背后的那扇玻璃门笨重地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扫了还在门卫室里的孟浪一眼，嘴角浮起一抹算计的笑，他敲敲门卫室的门，王叔刚扭头过来，他就到了孟浪跟前，还俯下身子，态度极其暧昧：“好看吗？”

孟浪这会儿正看的入神，被严历温柔的出奇的声音给吓了一跳，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严历：“你是哪根神经搭错了？好好说话。”

严历看了电视一眼，在播的是一部韩剧，没想到这妖怪还好这口，不过有求于人，他也不好在这时候表现出自己的不屑。

“你这也坐了挺长时间了，跟我出去玩去，怎么样？”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孟浪的视线重新回到电视上去，“不过你这些个花花肠子倒也没什么，只是，我有点儿饿了，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去吃饭，再去玩啊。”

在门卫室里坐了半天，什么也没干，消化能力还真好，严历在心里忍不住吐槽了两句，不过他是派出所里出了名的演技好，所以脸上仍是刚才那般和颜悦色。

“走，我请客，当然得先吃饱，再去......玩了。”

于是，两人坐着严历打的出租车，一起离开了派出所，去了镇子上最好的饭馆，和缘饭店。

孟浪一点儿也不像刚入尘世的妖怪，点菜的流程很是熟稔，一顿操作看的严历目瞪口呆。

他把脸凑过去，小声询问起来：“你不是第一次点菜吧？”

“是啊，”孟浪奇怪地看着严历。

“你这点菜的样子一看就是个十足的老油条，要说是第一次，我可不信，”严历撇撇嘴，“如果你不是第一次点菜，那就说明你不是第一次下山来，那你该知道这里不比山上，是得穿衣服的吧？”

孟浪摇摇头：“我不知道啊，我是看你昨天晚上在夜摊上点菜，有样学样而已，你要是觉得我不是第一次，那只能说明我天赋异禀。”

严历一脸看不上的样子，又怕惹孟浪不快，一会儿不愿帮忙，只得收敛，不作声了。

孟浪用胳膊肘戳戳严历：“你就要了瓶冰啤，你真不吃啊？”

严历摇了摇头，他的确是没什么胃口，这一来呢，是因为市里调来的特案组来了之后，他们就没办法再插手这件案子了，二来就是孟浪点的菜都是些硬菜，让他出了一大笔血，他心疼加肉疼，三来呢，这里是小时候和唐家一起来过的饭店，当时还是一家小餐馆，现在已经成了一个颇具规模的饭店，斯人已逝，物是人非，他自是没什么心情。

看着孟浪大快朵颐，严历的心情有点儿复杂，那感觉似曾相识。

等人吃完，严历前脚还在心疼自己的钱包，后脚就递了一张餐巾纸上去：“你嘴上还有松鼠桂鱼的汤汁。”

“没看出来你人还挺好，”孟浪接过纸巾擦着嘴，笑的一脸的满足。

“不是，那一份松鼠桂鱼三位数，划拉下来你嘴上挂着的汤汁儿就得好几块，我最不喜欢浪费了，”严历说的很是诚恳，完全不顾及听进耳朵里的人鄙夷的神情。

孟浪走到路边打开严历叫来的出租车的车门，坐了进去：“求人办事要有求人办事的态度，就你这，真不怕我半路撂挑子？你可别忘了，我不是你的下属，相反，你还得靠着我养活着，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这条小命？”

严历笑嘻嘻地从出租车的另一侧进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今天这事儿还真得靠你，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吧。”

“看你认错态度还不错的份上，原谅你一次，走吧，吃饱喝足，帮你干活儿去，”孟浪斜睨着严历，“帮你”两个字还加重了音，突出强调的特别明显。

“可真事儿，”严历心里骂着，脸上还端着笑：“感谢感谢，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