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凡提道:“这个我就不晓得了,为什么呀?糟了,那些狼可说因我而死,驭狼人会不会生气,他生气不打紧,我还想学学驯狼术呢?我跟你们一起去找他道歉。”
他妻子一直在里面听,这时插话道:“又要出去啊,我不许你出门,就待在家里。”
阿凡提道:“学会了驯狼术我就叫几只狼来,那不好玩?”
“我还是觉得画眉好玩,我要给你画个星星眉。”
阿凡提道:“要不咱俩一块去,省得你一天不见我就心慌。”
“你一天不见我就不心慌吗?”
阿凡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心慌,想你想的慌。”
他们俩打情骂俏,把作为观众的陈家洛和霍青桐羞得耳根子发热。霍青桐忽然觉得林郁的性子倒有些像阿凡提。
霍青桐道:“清贼昨夜应是来了镇上,我们去药铺问问,若能趁此机会把他们赶跑就最好了。”
陈家洛道:“好,我们走吧。”两人逃一般离开阿凡提家,阿凡提在背后道:“过两天我去找你们,带我去找驭狼人吧。”
霍青桐又害羞又尴尬,都不敢去看陈家洛。其说到底,曾经那么喜欢过一个人,岂是说淡就淡的?
陈家洛偷眼去瞧霍青桐,她微微低着头,雪白的后颈露在外面,眉眼低垂,双颊生红晕,陈家洛竟有些看痴了。忽然又想到是自己愧对霍青桐在先,要她原谅自己需要时日。忽然又想到如今红花会诸当家远遁此地,红花会事业受损,自己有负义父所托,却还在想着儿女情长,真正是不该。
陈家洛思来想去,脑中掠过许多念头,霍青桐全然不知。
镇子小,也只有一个小药铺。两人去问掌柜的,从昨晚到今天有没有人来买伤药。
掌柜盯着大黑眼圈,认识霍青桐,“有有有,有人大半夜敲门,要买止血和跌打损伤的药,他们面相凶恶,我瞧着不像好人。”
霍青桐道:“那他们去了哪个方向?”
掌柜不好意思道:“我没敢看。”
“谢谢你。”
两人在药铺周围查看一番,顺着斑驳血迹一路行去,到了镇子边缘的小树林中。只见那里草丛倒伏,血迹斑斑,地上扔着绷带和包药的草纸。
陈家洛道:“清贼要养伤,会不会是简单处理了伤势又回镇子了?”
两人去客栈问了问,却是并无受伤的汉人住店。再去集市上一打听,昨夜丢了几匹马,想来是赵进成等人偷了马骑走。他们去了附近的镇子?
霍青桐请人帮忙在附近的镇子和绿洲找找,翠羽黄衫需要帮忙,大家自然是很乐意的。
林郁又去山上采了药,回到绝世谷先去他的丹药房看看,阿桑正在烧火,怔怔地发呆。
林郁一拍她的头,“我们的小阿桑在想什么?得胜还是多杰?”多杰是藏族人,得胜是汉人。这里有各个民族的人住在一起,大家打小就听着好几种语言,每个人都是精通至少三种语言的高级人才。
阿桑一张脸通红通红的,“少爷!”
林郁闻了闻炉子散发出来的气味,“小脸红的像苹果一样,少爷这么聪明,没说错吧?”
阿桑道:“哪有,我是被火烤的!”
林郁道:“阿桑喜欢哪一个?得胜英俊,多杰勇敢,两个都喜欢?”
阿桑啐了一口,“少爷你别取笑我了,阿静喜欢上别人了,你还不抓紧?”
林郁眉毛一挑,“真的?哪个小伙子,有我好看有我聪明吗?”
阿桑撇嘴道:“肯定没有你自恋,也没你吵。咦,少爷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青梅竹马的姑娘喜欢上别人了,不是应该很伤心吗?”
林郁笑眯眯道:“要说青梅竹马,你不是吗?你喜欢多杰,我也没伤心啊。”
阿桑跺脚道:“我哪里喜欢他了,他那么粗鲁!”
林郁道:“快告诉少爷,阿静喜欢谁了?”
阿桑道:“才不呢,这是女人之间的秘密。”
林郁道:“小屁孩儿呢,还女人!”
阿桑理都不理他就走出丹药房,林郁道:“唉,女生外向,长大了就不由人,小时候白给你梳头发了。”
林郁添了几根柴就去吃饭,饭间跟林隐尘讲了古怪汉子的事。林隐尘一怔,筷子掉在地上,“天底下最懒的小泥鳅从那片池塘里跳出来了?”
韩钰也有些失神,“小泥鳅?”
林郁喝着羊奶也道:“小泥鳅?”
林隐尘问道:“他有说自己住在哪里吗?”
林郁摇头,“他杀了五十四,我不喜欢他。”
林隐尘道:“我想去见见他。”
林郁心里不大舒服,那人倘若真是师父的故友,五十四这仇没法报了,师父怎么会有那么一个坏朋友吗?“师父,在你们俩兄弟相认前我得揍他一顿。”
林隐尘笑道:“我看是他揍你吧。”
林郁道:“就算挨揍,我也得揍他。”
韩钰爱怜地看了林郁一眼,默默给他夹了菜。
饭后林郁到书房去看书。书很多,卷帙浩繁,楼兰古国的传说,蒙古曾经的辉煌,医书星象,他很喜欢看各种各样的书,毕竟岁月悠长,绝世谷又不像外面的世界那么热闹,看书是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了。可是今天不知为何,总是心不在焉,看不进去。
昨天夜里,唉,没脸见人了,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像别人酒醒后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林郁记得可清楚呢。可是怎么能说呢,这么丢人的事情当然要装作不记得了呀。
“好汉不提当年勇啊。”林郁长叹一声,想当年,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能一口气喝一坛子,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的,最喜欢跟父亲拼酒量了。只是十岁那年发生了一件事情,使他从此再也不能沾酒。
从此就是一碗倒,喝醉了有时候先睡一觉再醒来,有时候就不睡觉,思想一如孩童,但偏偏谁都认得,啥都知道。酒醒之后毫无失忆迹象,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记得,还不如忘记呢。
他本来的确是想在酒里下药的,但身上带的药不是闻起来有味道就是尝起来不正常,就想着先诓对方喝,觑准时机再下药。结果一时没忍住,只顾着逞口舌之利,早早把人家气得动了手。好在竟然还能撑到把人赶走才醉,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丢人嘛,他一向是不大在乎的,他的人早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可是就是不太开心啊。
“唉!”林郁长叹一声,托着双颊,“愁不知所起,一往而愁深。如此忧伤的我真是少有啊!”
塞外极大,好几日都没有找到赵进成等人的藏身之地,众人便不再去找,几日下来他们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只要等着他们找上门来就是了。
回过头来说,陈家洛和霍青桐去找阿凡提的第二日,阿凡提就到木部去找驭狼人,霍青桐一看他来得正好,“他最近总爱去楼兰古城,您在那里能碰到他。”
阿凡提一撒腿就要牵驴子去,霍青桐笑道:“前辈别急,我跟您一块儿去,还想请您帮个忙。”
阿凡提已经骑在驴子背上了,“好好好,不管大忙小忙我都帮。”
霍青桐想请阿凡提帮的这个忙,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
族人中有一对夫妻闹别扭了,丈夫名哈力木,妻子名依娜丝,哈力木和妻子结合之前,曾经和另一位姑娘好过。后来双方各组家庭,这一对曾经的情侣,也只是客客气气的,见面打声招呼,并无过多的交集。只是哈力木被清军放回之后,依娜丝竟然发现,哈力木某一日从他那旧相好的家里出来,还是在傍晚时分。后来搬到楼兰古城之后,依娜丝还特意留意等到那旧相好的选好了位置之后,才扎好自家帐篷。她并不想冤枉哈力木,因此只是暗中观察,结果却发现哈力木有好几次,竟然在黄昏或者是大家集体活动的时候,偷偷从他旧相好的家里出来。依娜丝有在附近偷偷观察过,自家丈夫出来之后,脸色潮红,额头上还有汗珠,她想他们一定是在干着不要脸的事情。依娜丝一向是极其要强的,她不愿给别人知道,便拉着哈力木去找霍青桐说理。
霍青桐听了那依娜丝的话,早已羞得满面通红,对于哈力木的解释也没细听,她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怎么也处理不来人家夫妻间的事情。
本来在楼兰古城,洛冰应该是可以的,但骆冰现在也怀孕了,还是不要操心的好。霍青桐还想通过周绮请徐天宏帮忙,此番倒是正好,阿凡提要去找林郁,可以去问问那一对夫妻,他在回民中又一向是极有威望的,处理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在话下。
霍青桐还特意叫上了塔希尔,她正在逐步培养塔希尔,有意将来让他成为部落的首领,做首领,既要管大事,也得知道怎么处理家长里短。
塔希尔把那对夫妻叫到湖边,霍青桐便远远走来,阿凡提叫道:“大姑娘害羞了?姑娘大了终是要嫁人的。”
霍青桐丢下一句话,“塔希尔好好学着。”
塔希尔道:“阿凡提伯伯,他们来了。”
夫妻俩自然是认得阿凡提的,依娜丝冷着脸把事情讲了一遍,哈力木不住地冷哼。
阿凡提一挥手道:“不得了,我瞧着你们俩过不下去了。公驴和母驴不对付,还是分开的好,公驴去找另一头母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