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中不见天日,不分昼夜,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左右,季疏在唐随风的帮助下压制心魔,心魔印记方才消下去,气息还未彻底顺过来,突然间大地震动,整个地宫都在摇晃,远处更是传来倒塌的轰鸣声。
季疏视线落在走廊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中,唐随风已经将轩辕砚打横抱起:“好像有人在交手,循着声音去看看?”
季疏想了一下,对着走廊外问了一句:“涂繁,你还在吗?”
过了一会儿,涂繁的声音才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有什么事?”
“我先走了,之前谢谢你把我从厉烆手里救出来。”
涂繁声音闷闷地从黑暗中传来:“走便走……除非你愿意拜我为师或者收我当徒弟,不然别那么多废话!”
季疏笑了一下,转身拿起烛台,跟唐随风一同循着声音往前走。
那阵打斗的声音一直不曾停歇,可以想象战况十分激烈,季疏心中隐隐有个猜测,心便一直悬着。
“厉烆带我来到此处时曾经说过,这里能喘气的只有我跟他。”季疏一手拿灯,一手护着灯盏上的烛火,凤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嘲讽,“可后来突然冒出来个涂繁,之后又碰上了你跟轩辕砚,现在远处还有打斗声一直不停,这妖王冢真是热闹。”
唐随风早已从抱着轩辕砚改成背着,闻言笑了声:“确实挺热闹的……之前一直没问,这妖王厉烆为什么要将你带到这里来?觊觎你的美色也应该找一处风花雪月的地方才合适,带到坟里来是不是有病?”
“他确实有病。”季疏视线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唐随风背上的轩辕砚,“抱着我喊‘小舒’,神态癫狂地说‘你是我的’,我跟他交手时不慎中了他的幻术浑身无力,他把我带到这里来想用强。”
唐随风脚步一顿,讷讷地道:“……那你没吃亏吧?”
季疏转动一下有些酸痛的脖子,淡淡地道:“没有。”
“那就好,否则我一定替你剐了他。”
“用不着你,等我找到人,自然有人帮我剐了他。”
“嗯?你有心悦之人了?”
“唔……”
唐随风将背上的轩辕砚掂了掂:“我是真没想到会有把人带到坟里来的疯子,怪不得这些妖怪都找不着对象。”
“听你这么说还以为你很有经验呢,你不也是孤家寡人?”季疏揶揄道。
“有些人孤家寡人是因为没碰上喜欢的,不是脑子有问题。”唐随风翻了个白眼,也不管季疏看没看到,顿了一下又道,“跟我说说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冷若冰霜的齐光剑尊动了春心呗?”
季疏挑起一边眉毛,用眼尾瞥他:“是个很好看的人。”
唐随风一脸不可置信:“没了?”
“不是,是优点太多了,我说不过来。”
唐随风:“……”
我就多余问这一嘴。
*
妖王冢入口处,外面日头已是正午,一身红衣的朱厌大妖坐在石狮子上打了个哈欠,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小妖怪们,不耐烦地道:“老子说了要闭关,结果你们给老子放了厉烆那蠢货进来闹事,把老子的三座大山分成了十几座小山,弄死了一堆伺候老子的妖怪,老子那种满桃子的行宫也给弄塌了,厉烆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下首妖怪们纷纷将头垂得更低,欲哭无泪地求饶。
跪在最前面的护法更是一脑门官司,试图辩解道:“大王饶命啊,那厉烆只说了路过寻妻,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孝敬了您老十几箱灵石和金条,小的心想您老闭关肯定用得着这些灵石才做主让他进来,没想到他竟然闹出这种事,小的也很冤枉啊……”
朱厌脾气不好,听完就想给自家护法脑袋上开个瓢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水:“你的意思是——你放那条蠢蛇进来毁了老子的山还是为了老子?”
护法梆梆连嗑了几个响头解释道:“大王,我冤枉啊大王!小的只是一时贪心,真的不知道他能闹出那么大的事儿来啊!”
朱厌抬头看了眼正烈的日头,啧了一声,转身飞到妖王冢入口前:“老子非得进去捉住那条蛇,把它大卸八块!”
“且慢——”
一个白衣翩翩的贵公子持扇腾云而来,身后六条尾巴自然地摇晃,正是胡四公子。
朱厌循声望去,眼皮不自觉地跳了跳:“老子地盘给人砸了,今天这妖王冢不给老子也得进!”
胡四公子给朱厌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打断他的话,奉上一封信:“这是天狐殿下的亲笔手书,还请朱厌殿下过目。”
“……九尾来了也阻止不了老子……信?”朱厌接过信,随手拆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提前跟老子说?”
胡四公子略带歉意地晃了晃手中的羽扇:“这不是听说您在闭关嘛?原本也不想麻烦您,但是不巧的是咱们派来的两只狐狸崽子也失去了踪影,他们腰牌最后传来的位置就在这妖王冢上,听闻妖界发生的事,天狐殿下心急如焚,但为了青丘不可亲自前来,只能让我赶来向您求助。”
一番话里明着暗着拍了朱厌好几个马屁,朱厌十分受用地点点头:“行吧,老子就卖九尾这个面子,在这守着哪儿也不去。”
原以为朱厌性格暴躁,又实力强横,会很难缠,没想到这么简单就阻止了他进妖王冢添乱,胡四公子忍不住凑近给他扇扇风:“朱厌殿下真是英明神武,不愧是天狐殿下最信任的妖王。”
朱厌本就是一身红衣的打扮,人形模样也是白皙俊朗,闻言竟满面通红跟煮熟的虾子一样,扭扭捏捏地问:“九尾她真这么想我?”
胡四公子一愣,赶忙称是:“那可不嘛?您看这妖王冢这么重要的地方天狐殿下都交给您来守护,可不就是相信您的实力和人品嘛啊哈哈哈……”
过犹不及,胡四公子身为千年的老狐狸一时没想起这一点,马屁拍过头了,只听朱厌猛地大喝一声:“没错!这妖王冢是九尾让老子守护的,厉烆那条蠢蛇闹进去了,老子一定要做好守护之责,这就进去将他抓出来——”
说完一拳将整个妖王冢的门砸成粉碎冲了进去,胡四公子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半晌,嗓子都快扯冒烟了喊:“不是——说好在外面守着呢?!这大门重建要去瀛洲运矿才能守住这墓穴的风水,你就这样一拳砸了……”
趴在地上的护法在胡四公子撕心裂肺的喊叫中小声道:“我们大王好像已经跑远了。”
胡四公子:“……”
*
双掌合十,瘦削的身影微微一颤,掌中同时冒出水火,化作水龙和火凤向巨蟒袭去。
巨蟒巨大的身形在狭窄的地宫中明显施展不开,迟钝地被水龙火凤同时击中,水火交融的同时水汽骤起,化作漫天大雾将视线遮挡,巨蟒发出痛苦的吼叫声,蛇尾毫无章法地上下左右摇摆撞击,将周围的墓室全部毁成废墟。
混乱之中,蛇尾碰到专门从不周山找来的化灵矿和食灵虫,妖力被瞬间吸取,身形急速缩小。
破风声来袭,楚鸩长枪狂风扫叶穿云而过,将巨蟒打倒在地。
已成废墟的地宫中燃着零零散散的火光,将楚鸩眼中杀意照亮得清清楚楚,枪尖刺入蟒腹,巨蟒尖叫一声将楚鸩震退。
一道白光闪过,巨蟒化作人形捂着小腹半跪在地,厉烆狼狈地抬起头看向楚鸩:“可恨的人族……”
楚鸩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几步将地上被结界保护起来的女子打横抱起。
厉烆怒吼:“放下她!那是小舒的身体!小舒是我的!”
楚鸩闭了闭眼,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脚将厉烆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用眼尾俯视他:“这只鸟妖求我救她,你就是个可恨又可怜的疯子……谁?!”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季疏和楚鸩赶来就看见这一幕,楚鸩有些无措地看着季疏。
季疏看见楚鸩没事本来悬着的心好不容易放下来,可又看见他怀里抱着一名穿着裸露的女子,女子身上还有些许暧昧的痕迹,神色古怪地问:“这是……”
楚鸩抱着女子进退两难,有些尴尬地解释:“呃,你听我解释,这个女子是我在路上救的,说是被妖王厉烆囚禁了十几年,求我救她,她一开始就穿成这样不是我……”
“小舒,小舒!那是你以前的身体啊!”
厉烆看见季疏,神色癫狂地要爬过来,被楚鸩不着痕迹地又踹了一脚。
唐随风挑眉:“这就是妖王厉烆?看起来挺弱的。”
“妖力强大到能将几座山分成十几座,应该不算弱。”季疏淡淡地道。
唐随风耸了一下肩,扫了一眼四周的情况用脚扫开一片空地将轩辕砚放下,唐随风轻车熟路地从轩辕砚的储物囊中拿出缚魂锁将厉烆锁上,施了灵力让厉烆昏睡过去。
“呼——安静了。”唐随风做完这一切,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手。
楚鸩将女子放到轩辕砚身旁,季疏看了一眼轩辕砚紧闭的双眼,沉默地移开视线替那名女子把脉。
楚鸩看着季疏眉毛越拧越紧,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季疏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她没有魂魄……不,应该说她的魂魄快散尽了,被外力强留在体内,很虚弱。”
“噗。”唐随风没忍住笑出了声。
楚鸩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做错事了,立刻绕到季疏身旁去拉季疏的手:“你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伤得重吗?来来来,让我瞧瞧。”
季疏冷静地甩开了楚鸩的手,面无表情地将他整个人从上到下扫视一番,最后停留在楚鸩那张脏兮兮但是依旧俊美的脸上。
季疏伸手去捏他的脸:“前因后果,说清楚,少说一个字你就孤家寡人一辈子。”
楚鸩:“啊?”
“啊什么啊,听不懂人话了吗?”
季疏松开手,用眼角余光瞪了楚鸩一眼,又“不经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露出锁骨上一处暧昧的红痕——是之前厉烆咬她留下的,还没消下去。
楚鸩目光一凛,视线扫过一旁抄着手一副看热闹的唐随风,最后落在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厉烆身上。
楚鸩大步流星地上前,蹲下抓着厉烆的领口,对着厉烆的两边侧脸打出两拳,将厉烆的牙都打落了几颗,满嘴都是血。
“啧啧,可怜的妖王,牙应该没剩几颗了吧?”唐随风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季疏美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唐随风立刻捂着自己的嘴。
楚鸩将昏睡的厉烆往地上一扔,又凑到季疏身旁,牵起季疏的手,心疼道:“让你受苦了,这一夜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季疏很受用地点点头,但还是把手抽了出来,不带感情地指着那名女子道:“你还没解释呢。”
季小疏:重逢第一刻你居然不是关心我?
超绝不经意告状=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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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乱妖局(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