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憾录·烬澜篇 第9章 第七章 雾隐痕

清晨，阳光从树梢上洒下，风影婆娑，又寂静如鸟羽，落叶悠然飘落，落到树下开得正盛的昙花丛中，朦胧间，只留下一个浅浅的轮廓，天空中飘荡着晨雾，似仙境般，如梦如幻。

房中，在梦中拼命挣扎的蚀烬尘，耳畔回荡缥缈的《九青曲》的旋律，他猛地惊醒，大口喘气，旋律骤然溃散。

他瞳孔涣散，指尖无意识地擦过眼角，触碰到一片湿润，不知何时他的眸中已蓄满泪花，额头汗珠顺着他的眉骨滚落，砸在枕头上，绽开朵朵水墨鸢尾花，鼻尖似还残留着梦中血腥气，似黑雾萦绕在他心头。

蚀烬尘脑海中反复横跳着梦中画面——玉清雪与月凝霜死时的血腥，那悲悯笑容化作无数碎片，割开他的心口，绞痛难忍，久久回不过神。

糖葫芦的甜香夹杂着熟悉的梅花香，顺着门缝，像调皮的精灵跳着，钻入他的鼻子，令那血腥场景慢慢消融。

月凝霜推开门走了进来，脚步极轻极柔，怕踩碎这一地暖阳，头上的梅花步摇叮当作响，发出悦耳的乐曲声，阳光透过窗户，倾洒在她淡绿色的衣摆上，将上面绣着的梅花图案衬得宛如鎏金般。

她的手上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满是糖葫芦，焦黄色的糖稀顺着葫芦尖滴落在地，形成透明的小琥珀，阳光折射，绽放着绚丽的光彩，给地板烙下碎金似的光斑，像谁是把冬日里的暖阳掰碎，融入这光斑里。

月凝霜将托盘放在床头柜上，指尖凝聚出一朵鸢尾花，无意识拂过纱幔，引得纱幔轻舞。

她抬眸望向蚀烬尘，杏花眸中的温柔似要滴落，将那朵鸢尾花轻别在他头上，口中打趣：“五师弟，要不你干脆躺在床上吧，这样师姐就能天天照顾你了。”

随后将糖葫芦递给蚀烬尘：“快吃吧，马上就凉了。”

蚀烬尘刚用手肘撑起上半身，背部肌肉骤然绷紧，他闷哼一声，钝痛感如冰棱般炸开，扎进他的心脏，经脉的断裂像被扯断的琴弦，昨天的那“咔嚓”声——仍在耳边碾磨。

他面色惨白，恍惚间眼前鞭影晃动，指尖刚碰到糖葫芦，却因背上疼痛而缩回，死死攥住月凝霜的衣角，鼻尖萦绕着梅花的香气。

月凝霜慌忙放下糖葫芦，手中掐诀，淡绿色的灵力自她手中注入蚀烬尘的身体。

蚀烬尘眉头紧锁，背上细密的痛意，让他想起了月凝霜和玉清雪的死，内心一阵悲凉。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清晨的露珠顺着树叶落到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交织成细密的网，霜华峰上，昙花风铃的脆响若隐若现。

灵力不断注入他的身体，纵使背上伤口逐渐愈合，可痛意尚在。

月凝霜收回手，淡绿色的衣摆随风飘动，恍若蝴蝶纷飞，她这才想起这次来不光是为了看望蚀烬尘，更是为了告诉他萧冰澜的伤势。

她如玉般的指尖从袖中掏出了传影玉筒，蓝色光幕赫然映入眼帘，虽模糊，却足以看清上面的人。

正是萧冰澜！他正紧闭双眼，睫毛剧烈颤抖，上面凝着一层薄霜，像是被冰雪冻住的蝴蝶，在蓝色光幕中泛着细碎冷光。他的脸色惨白如纸，胸口处用纱布裹着，残留着丝丝血迹，恍若盛开的血昙。

蚀烬尘呼吸一窒，手不自觉的抬到半空中，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二师姐，他怎么会……”他没注意到萧冰澜苍白指尖上一抹幽蓝色灵力悄然闪过。

“我早已听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正是因为你用灵力强行破开结界，师尊本来就有伤，又强行撑着出来罚你们，这才如此。”

她的语气细小如蚊蝇，可蚀烬尘却听见了，这才闻到她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难道是师姐救了萧冰澜！

他的瞳孔震颤，手无力垂落，打翻了桌柜上的托盘，糖葫芦掉了一地，焦黄色的糖浆碎裂，像琥珀破碎，发出脆响。

他耳朵边传来阵阵轰鸣声，震得他脑子发颤。

萧冰澜怎会受伤！本尊还没有报复回来！他不能死！

窗外骤然狂风大作，乌云密布，如同千面镜如水的镜面，如同背上经脉断裂的疼痛，一抹寒意悄然爬上他的心头，窗外乌云好似压着他的心口。

月凝霜用灵力托起他，周围浮现出淡绿色的结界，上面的梅花栩栩如生。他们跑出了丹峰，向着霜华峰奔去。

雨滴顺着树叶砸落，惊飞了清晨开的正盛的昙花，混着泥土落地，像极了萧冰澜胸口纱布上的朵朵血昙。

在暗处，一抹幽蓝色的灵力如枯叶蝶般，隐匿在琉璃瓦上，似毒蛇般窥伺着霜华峰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