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终至 第5章 心魔

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窗户照射进室内，打在了正趴在办公桌上的女人身上。

“嗯...”

因为阳光的照射，女人不适的皱了皱眉，很快，女人便幽幽转醒，眼睛开开合合了好几次，这才适应了光亮。

秋苏吟从办公桌上起来，微微动了动酸痛的脖颈和肩膀，她抬手抚了抚依旧疲惫的眼眸，眼角下是一片青灰，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不已。

昨日她接了一个紧急案子，因为过几天就要打官司的原因，她熬夜看案子一直看到了凌晨三点多，最后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就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她睡的很不好，还做了一场奇怪的噩梦，梦中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正穿着黑色皮衣，手上拿着皮鞭，而自己正不着寸/缕的跪在女人的面前，下巴被女人轻轻挑起，那女人红唇微微张合，说出了一句无比羞辱人的话。

“小母dog，今天想让主人怎么惩罚你？”

之后就是不堪入目的画面了...

这场噩梦让秋苏吟心悸到现在还未缓过来，这些年她噩梦倒是做过不少，但每一个细节她都记得很清楚的噩梦，这绝对算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那般的清晰...

那般的不安...

秋苏吟只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好久都没有休息了，才会做这样让人后怕的噩梦。

等这次的案子解决后，她决定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这时，秋苏吟办公室的门被推了开来，一位较为青涩约莫二十岁的少女端着一位咖啡走了进来，将咖啡放到秋苏吟面前后，她对秋苏吟柔柔一笑：“秋姐姐，你是不是又熬夜看案子了？”

“嗯。”秋苏吟淡漠的回应了一句，拿过咖啡轻抿了一口，苦涩的黑咖啡在她的口中蔓延，让本来精神不振的她顿时清醒了三分。

“秋姐姐，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个案子三天后才开庭，不急这一时，你不要把身体累垮了才是啊。”少女担忧的说道。

秋苏吟抬眼看向少女，少女的容貌可以算是清丽，谈不上多出众但也算的上是美女级别，只不过比起秋苏吟那可就差太多了。

这少女叫黎萱，是她曾经读博时认识的一位学姐的妹妹，她和黎萱的姐姐关系还不错，在她成立律师事务所不久后，她姐姐就打电话过来说想让她妹妹来她事务所历练一下。

本来秋苏吟是想婉拒的，虽然黎家在Y城虽不及林、萧、花三家这样的顶级豪门，但也称得上是有头有脸的名门望族，而那段时间林舒窈正和黎家做生意，为了让好友生意顺畅些，她便答应了下来，没想到这一答应就让这姑娘在这待了两年。

“无碍，我还撑得住。”秋苏吟轻声道。

黎萱拿起桌上的案子看了后，说道：“秋姐姐，这家暴案也不是什么很难的案子，你可是律师界鼎鼎大名的不败女王，为什么会接这样案子，岂不是掉了身价？”

秋苏吟暗暗摇头，黎萱心中的出生豪门的优越感早已根深蒂固，根本不把平民当回事，自然也不明白普通家庭的水深火热，她做律师就是为了替这些平民伸张正义，当然她不可能谁都救得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这些想法她自然不会和黎萱说，说了她也不懂。

“你去忙吧，我再看看。”秋苏吟不再与黎萱多费口舌，她又拿起了案子认真看了起来。

沐浴在阳光下的秋苏吟好似被镀了一层金光，让她看上去犹如落在凡间的仙子一般，神圣而不可侵犯，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既视感。

黎萱痴痴地看着秋苏吟，当初她姐姐读博的时候，她去其学校找她玩时，看见了和姐姐一起讨论学业的秋苏吟。

本来黎萱还不信什么一见钟情，认为所谓的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罢了，哪有看了一眼就喜欢上的，根本就不可能。

然而，在看到秋苏吟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狠狠的跳动了起来，她终于相信了一见钟情，就一眼，便让她心悸不已。

从那以后，黎萱用各种理由来找姐姐玩，只为能和秋苏吟说上几句话，但秋苏吟一直都沉默寡言，就连和她姐姐讨论学术问题都是可怜的几句话，更别说和她说话了。

原本黎萱还因此心梗，可看到秋苏吟对任何人都是这般，她顿时就舒畅了。

虽然她没有被特殊对待，但别人也没有被特殊对待。

后来，听姐姐说秋苏吟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她急忙找姐姐让她去秋苏吟的事务所当助理。

黎萱的姐姐耐不住妹妹死缠烂打，只好去找秋苏吟，而秋苏吟因为林舒窈和黎家的生意，便答应了下来，让黎萱卖了自己一个人情，林舒窈和黎家顺利的搭上了线。

黎萱如愿当上了秋苏吟的助理，但在她当助理的这段时间，她从没见秋苏吟笑过。

她本以为是秋苏吟就是这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

可直到有一天，两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女人来事务所找秋苏吟的时候，本来一直不苟言笑的秋苏吟竟展露笑颜，那一笑仿佛天地都失去了光泽，三人相谈甚欢。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秋苏吟的笑容，可那笑容却不是对她展露的。

回家后她追问了姐姐才知道，那两个来找秋苏吟的是她青梅竹马的挚友，也是Y城四大顶级豪门的林家大小姐和萧家大小姐，还有一个花家大小姐在国外留学还未归来，听姐姐说也是个美艳动人的女人。

哪怕是到现在，黎萱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林舒窈和萧宛白时，都感到自愧不如，那两人一个端庄优雅，一个活泼可爱。

秋苏吟本来是个没有温度的人，却因为她们有了温度。

黎萱还暗暗失落了好久，原来秋苏吟也是会笑的，只不过只有极其亲近的人才能让她露出真心的笑容。

而那个人却不是她...

黎萱自认是比不过秋苏吟这两个发小的，她嫉妒过、羡慕过，但凡她们任何一个对秋苏吟有意，她都丝毫没有胜算。

于是她花了两年的时间观察，有了令她欣喜的发现，虽然秋苏吟和她们青梅竹马了多年，但秋苏吟还是孑然一身，这就说明她们就是纯洁的友谊。

她还是有机会的！

怀揣着别样的心思，黎萱继续做秋苏吟的助理，任劳任怨，只希望有朝一日秋苏吟的眼中能看见她。

秋苏吟完全不知道黎萱的想法，要是知道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让黎萱离开，她这样的人不需要爱情，有这三位挚友足以。

可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足以与她们并肩，她还要更加努力，直到优秀到让她们能忽视她身世的程度。

“秋姐姐，Y大的徐教授发来邮件，说今天下午法学系是他的演讲，希望你能去参加旁听，提一点专业的意见。”黎萱说道。

徐教授...

秋苏吟看案子的手微微一顿，她想起在Y大读法学系本科的时候，就是徐教授带她的，那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身上自带温文尔雅的博学气质，徐教授对她非常好，把她当女儿一样看待，她在亲生父亲那从未被如此对待过。

那样的好让她永生难忘。

黎萱见秋苏吟动作停顿了一下，以为她是不想去，她道：“秋姐姐，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可以...”

“下午几点？”秋苏吟问道。

黎萱一愣，很快她反应过来，回答道：“两点。”

“知道了，下午我去一趟Y大，如果有委托人来的话，再给我打电话。”秋苏吟说道。

黎萱乖巧点头：“知道了。”

秋苏吟看向黎萱，见她如此乖巧的模样，让她想到了萧宛白，于是，她神情微微柔和了些许：“辛苦你了。”

黎萱受宠若惊，心跳如打鼓般震耳欲聋，她压抑住激动的情绪，声音却止不住的发颤：“应...应该的...能为秋姐姐...做事...我非常乐意...”

秋苏吟没察觉出她异常激动的情绪，她微微颔首，她起身朝一旁的休息室走去，边走边道：“我先去休息一会，书架上胜诉的案子你可以随意查阅，不懂的先标记下来，等我空闲下来可以来问我。”

黎萱激动的脸都红了，她连忙道：“好的！”

她的声音突然变大，吓得秋苏吟心尖一跳，她不解的看了一眼黎萱，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激动，难道是因为她指教她的时候太少了？

秋苏吟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两年她确实是过于忙碌，竟忽略了黎萱，她现在已经大四就快毕业了，想多学些东西也在所难免。

看着黎萱那求知若渴的激动表情，秋苏吟感到一阵愧疚，她决定等这次案子结束后，就先退掉其它案子，好好教导一下这个学姐托付的妹妹，总不能让人家纯打工却什么也没学到，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两年光阴。

黎萱绝对想不到秋苏吟竟会错了意，竟以为她是因为好学才激动的。

她一个靠着家里的关系才能进大学的学渣，怎么可能会主动求学，那她的家人们睡着了估计都能笑醒。

秋苏吟直接去了休息室将门关上，只留下黎萱一人捂着发热的脸傻笑不已。

躺在床上的秋苏吟闭上眼睛，很快便呼吸平稳，但她的眉头依旧紧蹙着，显然是睡的不安稳。

她与花唯嫣和林舒窈一样，幼时都有着难以抹去的痛苦记忆，她们不仅是朋友，也是同病相怜的病友...

秋苏吟这一觉睡的昏昏沉沉，总是会在睡梦中回想起曾经的过往，那些痛苦的记忆好似一只只无形的手从四面八方朝她抓来，就要将她拖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之中。

“女儿再优秀有什么用，你为什么不是儿子！”

“我怎么那么命苦，生了你这么个赔钱货。”

“不要上学了，女人读那么多书也没用，等你十八岁就和我一样去坐台。”

“秋苏吟，你还算有点用，秋家愿意接纳你，还给了我两千万和你断绝关系，拿了钱又能摆脱你，这种好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秋苏吟，我可是堂堂秋家大小姐，你不过是个下贱的私生子，也配与我平起平坐，给我把她往死里打！”

“我今日在你身上投资的钱，以后你要双倍还回来，给我记住了，你不过是个工具，别妄想你不该想的，对外也不要说你是我的女儿，我可丢不起这个脸！”

那一声声宛如诅咒般的声音，化作数把刀子插进了秋苏吟的心，刀刀见血，令她痛到窒息。

秋苏吟紧蹙眉头，头左右微动，想要摆脱这些梦魇，可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挣脱梦魇，也无法醒来。

紧接着，又是几道声音响起，却是她最为熟悉的三道声音。

“没想到你是个私生子，与那林耀祖一样的下贱，你竟骗了我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以后请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我平生最瞧不起那些私生子，没成想你居然是其中之一，还骗了我们这么久，不愧是体内流淌着最卑贱的血液，秋苏吟，你让我感到恶心！”

“呜呜呜，阿吟居然是私生子，爸爸妈妈和哥哥都不让我和私生子玩...既然狐狸和舒舒都不愿意接纳你的话，那我也没办法继续和你玩了，因为我们都是真正的豪门千金，而你只是个私生子，注定上不得台面。”

私生子。

私生子...

私生子！！！

秋苏吟倏然睁开双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重重喘着气，后背已经被汗浸湿，湿透的睡衣黏在背上，那凉意由外到内蔓延至秋苏吟的四肢百骸。

明知这是噩梦，可她还是没由来的感到后怕，她一直以来都担心自己的身世被林舒窈三人知晓，她害怕过、惶恐过、不安过，因为这些心理，她才会被梦魇缠绕至今。

这是噩梦，也是心魔。

她明白，只有她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更高的成就，展现出自己的价值，那她是不是就有资格站在她们的身边与她们并肩而行，她的身世是不是就不再那么重要了？

秋苏吟仿佛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凭靠着她自己根本无法出来，只能拼命地想法子，期望有一天她能走出来。

这时，手机闹钟突然响了起来，秋苏吟回过神来，这才想起下午要去Y大旁听的事情，她下床走进卫生间整理好妆容仪态，便拿上手机拎上包走出了休息室。

跟黎萱打了声招呼后，她便出了事务所，开车朝Y大驶去。

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她的噩梦即将变成现实。